“唉”船长林海轻轻叹了一口气,他的手里拿着刚刚打印出来的气象图,眼睛认真地注视着气象图上一个个黑色的线条,眉头紧皱。
这个航次的目的地是美国洛杉矶,从黄埔出来,横跨整个太平洋。冬天里的太平洋一点也不太平,从北纬二三十度到六十度左右全是风,对于船舶来说,这是最麻烦的事情。因为,这个纬度区间是船舶通常的可航行区间,根本没有可以躲风的地方,只能硬顶着。
一般人都认为台风可怕。实际上,对于船舶来说,台风并不可怕,因为台风的形成及行走路线都被研究透了。而且,台风所影响的区域有限。所以,船舶可以躲避开。即使躲不开,因为现在船舶的结构也能抗住台风夹杂着海水的冲击。另外,方法得当,即使被卷进台风里,也可以从中逃脱。
所以,真正让人头痛的是北太平洋冬季的狂风,这种风范围广,风速大,船舶只能以首尾线与风向夹角二三十度航向前进。这样,有风浪砸上来,船舶可以摆开,把风浪的主要力量卸掉,不至于使船舶受到实力冲击。这个过程就像打太极拳一样,把来的绝大多数的力量卸掉,使自己不至于受伤。
林海拿着气象图来到海图桌上,他用笔在气象图上标注了一下船舶的位置,脑子里在盘算着船舶的走向以及气象的变化情况,然后估计着船舶会遇到怎样的一个局面。过了一会儿,林海摇了摇头,显然,他对于经过思考的结果并不满意。他抬起头,透过驾驶台前面的玻璃窗向甲板上望去。
甲板上,所有的船员都出动了,大副安排水手长领着水手们在加固船上所有容易松动的物品。这是船舶通常做法。大风来临之前必须检查、绑扎加固重大件物品,并且要保持排水孔畅通。全船人员都知道,不用多久船舶就会遇到强悍的狂风。
天越来越阴沉了,海面开始有些躁动起来,隐隐地能听到风声开始响起,船舶的摇晃也开始不那么有规律性了。伴随着船舶的摇晃,“吱嘎”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凭着感觉就知道现在船舶摇晃应该有十度左右了。这个摇晃度数并不算大,一般情况下都会遇到。但是,大家心里清楚,这一次,这只是开始,后面还会有更猛烈状况。船上已经做好了迎接狂风的准备。
没过多久,风声越来越紧,风速也越来越快,船头已经开始出现破浪,那是风吹起的海水扑到船头,被坚硬的船头破开海水,有些海水被风继续吹向船舶,散落在甲板上。
渐渐地,驾驶室外面已经看不清楚了,海水被大风卷积起来,弥漫在空中,隔着密封效果很好的驾驶台门窗也能听到嘶叫的风声。就像是要撕开门窗,闯进来似的。船舶摇晃的越来越厉害了,二十度、三十度,每次从一舷摇到另外一舷都能感到度数在增加,船长瞥了一眼倾斜仪,如果角度再增加就会达到临界角了,现在的情况恐怕不是靠知识能够应对的了。
船员们早已躺不住了,有几个已经受不了这样的摇晃,开始呕吐起来,尽管如此,大家还是尽力打好精神以应对突发情况的发生。
风速还在增加,狂风吹起海浪,把船头托起,然后再重重摔下,仿佛在发泄着愤怒,要用巨大的拳头把船舶砸碎,狂风怒吼着,咆哮着。
船舶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左右摇晃,而是又增加了上下起伏,船舶拍在海水上的声音清清楚楚。螺旋桨时而空摆的声音也夹杂其中。
驾驶室外面说不清是下的雨还是风吹起的海水,把整个船舶都包裹起来。每次船头拍起的海水,都被狂风吹向驾驶台前面的玻璃上,然后,海水在玻璃上再慢慢滑落。整个甲板时而全部浸入海中,时而再从海中浮起,甲板上没有来的及流出的海水,在甲板上随着船舶左右摇晃滚动着。
整个船舶在大海中一沉一浮地航行着。其实,所谓的航行也只是个概念了,船舶真正的航速极低,几乎是在保持着不被风吹的倒退而已。
船员们都紧张起来,大家都穿好了救生衣,谁也不说话,也不用说话,这样的情况谁心里都有觉知,理智告诉自己很危险,情绪上又不愿意承认。于是,尽量希望一切都能保持住,保持住安全,生怕一张嘴,说一句话就会破了这个愿望,改变这种状况。但是,又不能不做一些准备。甚至有人在等待着船长下达那最后的命令“弃船”。
然而,尽管林海跑了近三十年船,这样的情况对他来说也是第一次遇到。但是,经验和理智告诉他,只有坚持下去,决不能弃船。
风声再次呼啸而来,卷积着巨浪从船头扑来,瞬间把整个船头包裹进去,进而向驾驶台扑来,整个驾驶台也被海浪包围住,这一刻,一直嘶叫的风声消失了。
太平洋之所以被称作太平洋,跑过船后才知道,不是因为他太平,而是表达了人们的一种愿望吧,希望他能够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