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长在水乡的女子,见惯了小桥流水人家的温婉,却从没有真正见过海,对海,我是向往的,儿时传唱的儿歌里,“阳光,沙滩,海浪,仙人掌,还有一位老船长……”那是我对海最初的认识,而印象中的海,也总是湛蓝如一块翡翠,时而温柔如情人间的呢喃,时而澎湃如天神发怒,但她总是包容的,甚至和蔼的,宛如一个母亲对待她的孩子。像是命运的牵引,我们的血脉中似乎总有着某种来自远古的牵引,冥冥之中,对海总是抱有一种莫名的亲切,那更像是一种久未归家的游子对故土的依恋。
海,是从不缺乏故事的,不管是那些埋葬于海底的船只,还是海底生活着的那些原住民们,哪怕只是其中一块小小的礁石,其背后亦深藏着数万年的光阴流转。那些远古的传说啊,蓬莱,方丈,瀛洲乃三座不出世的仙岛,人间有仙境,得道在蓬莱。古往今来,追求仙山者不在少数,像秦始皇为求长生不老药,派方士徐福带领三千童男童女去三神山求药,可最终不过徒劳无功;还有汉武帝,康熙,乾隆,武则天都曾寻访此处。连白居易也有诗云:“传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而小时候的我也总是固执的相信着海上是有神仙居住的,总幻想着长大后可以出海遇见一位神仙,跟其修仙学法,从此便能天下无敌了。如今长大了,也终于明白了那时大人们听到后宠溺的笑意味着什么了,但这个梦我却还是不想醒。偶然间,我在网上看到了有关岱山的介绍,岱山古时便称蓬莱,那个我以为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地方,在现实中竟是真实存在的,知道的那一瞬间我激动难耐,为了一探究竟,我踏上了去往蓬莱岱山的旅程。
一路上我有多少期待,便有多少的忐忑,夹杂着即将得偿所愿的欣喜和不知前路几何的茫然,但不管是劫是缘,我总要亲眼去看看的。终于到了海边,离我的梦又更近了一步。我赤脚走在细腻的沙滩上,耳畔是呼呼的海浪声,那蔚蓝壮阔的大海,宛如一幕倒挂的蓝天。一片细碎的阳光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像千万根金针在穿梭,仿佛要为大海织上一条轻纱。我小心翼翼地沿着海边向临岸的大石堤走去。海水均匀地漾过沙滩,柔柔地漫向我地脚背,沁入肺腑的清凉和凉凉的海风不仅没有让我感到丝毫的寒意,反使我心底产生了一片妙不可言的温馨和舒适,犹如一只温暖的大手在轻轻地抚摸着我柔软的心灵。
终于我们要坐快艇出发去往岱山了,同行的有十几人,每个人脸上都有抑制不住的兴奋。还未靠近,首先引入眼帘的是一袭蓝色梦幻般的绸缎编织的海,不远处便是为了纪念徐福而命名的向蓬山。船越向前纵身挺进,光与影、人与景便越是纠缠不清,让你置身其中却分不清哪是山、哪是水、哪是天、哪是海。只听近处的浪、远处的海,水花翻卷、波浪滔天,声声如爆竹,时远时近、时清时断,拍击得海岸线如钟鼓齐鸣、浩浩汤汤,仿若远古而来的金戈铁马,势如破竹。万里碧波浩浩荡荡,银白色的海鸥在翠蓝的海面上盘旋。棉花似的云朵,白得发亮,白得透明。从海平线滚滚而来的浪,打在礁石上。那飞花碎玉般乱溅开的浪花、盘旋嬉戏的海鸥、默默飘动的白云多像一朵朵白梅撒在蓝色的锦缎上,这一切都仿若梦中。
终于近了,更近了,远远的已是能望见岛上陆地了,恍惚间,远见岸上的人,衣袂飘飘,难道真是仙人?近的岸来,却见岸边站着的是穿着绫罗绸缎的“方士徐福”领着一众穿着花枝招展的童男童女们在岸边击缶而歌,这穿越千年的欢迎仪式让船上众人都有些受宠若惊。恍然间,我仿佛在和古人进行一次异曲同工的对视与心交,惺惺相惜之处,泪落金蝉,嫣声袅袅。
到的岸来,我们信步于这座离传说最近的地方,满目苍翠得似是能滴出水来。蓬莱有十景:蒲门晓日、石壁残照、南浦归帆、石桥春涨、鱼山蜃楼、横街鱼市、衢港渔灯、竹峙怒涛、白峰积雪、鹿栏睛沙。一路走来一路游,眼前的景空灵蕴秀,自透着一股灵气。但仙人自是没有见到,但仙境却是名副其实的,我的心渐渐也轻灵起来,那是多年夙愿以偿的释然,也是这景对我的渲染,这景自有一种魔力,且行且留下。
碧波荡漾的海面上,海鸟高一声、低一声的鸣叫唤回了我的意识。远处传来拉网渔民嘹亮动人的渔舟唱晚的段子;船上的游客不约而同地回转身,向船已渐渐远离的地方望去。但见那海天相接处几个渔家女子一边拉网,一边挑鱼,一边歌唱,简直是一场盛宴,让我们这些外乡人看得如痴如醉,忍不住跟着哼几句家乡的小调,也是相映成趣的很。
海面上一艘艘白色的游艇箭一般飞驰而过,惊鸿一瞥间就消失在了云雾里。白雾茫茫的海波烟上,到处是白帆竞相,透过一层层剥离开的云层和水气,仿佛水就是天,天就是水,海和天、云和雾是一对拆不散、分不开的情侣。而我们这些游走于其间的生灵,交缠其间,竟是难舍难分了。多想时间在这一刻慢下来,让这一切留存得久些,再久些……
在海上转了一圈后,我们到的岸来,再次触到踏实的地面竟有恍如隔世之感,可不是,这一切美得就像一场梦。临别之际,我抓起海滩上的一把细沙留作纪念。这柔软的细沙被时光机器磨洗得太过光滑,留不住一滴粗质烂造的沙粒,储存下来的都是美好得另人不忍释怀的精华。被大海淘洗过万千重的沙滩在滚烫的太阳的炙烤下细腻、温存得象个刚初生的婴儿,粉肤白嫩的皮肤被阳光和海水舔食疗伤,过去的伤痕、今日的恬静、明日的温馨,所有这些都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或者全部,但我想,我们会像生活在这里的梭子蟹、铜盆鱼、虎头鱼、叽咯鱼一样,不求富足,但求拥有。快乐才是我们的本意和真实。
临行时,回头望着这一片世外桃源,海岛上已零星闪起灯火,接着仿若信号般竟亮起了一片,这远远近近、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灯火一下子燃烧了这醉人的海岛之夜,稍不留神,渔火就会通宵达旦,点燃明天的火炬,替换掉天上不落的星河,让人仿佛置身于水中,天上、远处、眼前。在这清风朗月的海岛的夜晚,我想我已不再是来海上一游的游客,我也成了一回这岛上的主人。因为,我也为这岛、这海,为我自己点燃了一盏心灯。
东海蓬莱,仙岛岱山,是我梦中的天堂,是心头的朱砂痣,是此生永不泯灭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