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岭真是个苦命的女人"。同为服务员的老胡一边擦着玻璃一边跟我说着。
月岭,目前的工作是餐厅服务员,34岁,两个孩子的妈妈。
第一次见到月岭是因为她的脚在餐厅被面汤水烫伤了,我要带她去积水潭医院看急诊。
她个子不高,看起来很壮实。长着一双狡诘的小眼睛,但人其实挺实在,就是脾气有些急。鼻子头儿往上翘着,一口有些发黄的牙可以看出她的家境不太好。
她是家中唯一的女孩儿,上面有两个哥哥,下面有两个弟弟。她只上到小学三年级就辍学了。刚来餐厅时,她连收银都困难,因为她不识几个字。
可月岭干得很努力,因为她缺钱。她要挣钱养活她的两个儿子,她的老公没什么正经工作,总是三天两头儿的打着短工,要不就是在家玩儿游戏。
她和他老公是复婚的,之前离婚是因为俩个人总吵架,她老公对她很不好。当时大儿子判给了男方,月岭想儿子想的苦,后来为了儿子就复婚了。复婚以后没多久,小儿子就出生了。
她的老公并没有因为复婚而对月岭更好些,他们如常的生活已经形成了一种惯性。其实在某种程度上讲,也是月岭自己选择了这样的生活。
月岭和她的公公婆婆是不说话的。她的公公婆婆也在北京打工,但是他们并没有住在一起。月岭的工作忙没时间照顾她的两个孩子,孩子放了学会去爷爷奶奶家吃饭睡觉。
一个寒冷的冬夜,月岭还没下班,她的两个儿子来店里找她,说爷爷奶奶不让进门了,怎么敲也不开。原因是前几天的一次冲突,那天孩子的爷爷喝多了,孩子回家没饭吃,月岭带着孩子上门儿理论,可能她脾气急跟爷爷奶奶吵了起来,结果就被酒醉的爷爷打了。头上被打出了一个大包,胳膊上也净是青紫。第二天,她来上班时所有人都看到了她头上发亮的那个包。
“你怎么不报警?”老胡说。“只要打不死我,为了孩子怎么都成。”她跟她老公说被公公打了,她老公说:“怎么没把你打死。”
月岭十二岁就去工厂打工了,这是我在送她去医院的路上她告诉我的。我问她:“那不是童工吗?不违法吗?”她说她干了一年,工资是一个月一千元。一年以后,家里不放心,她就回家了。
回家之后就帮着家里干农活,做女红,二十岁出头儿就嫁人了。
月岭现在是家里的顶梁柱,她有一份固定的收入,她的收入全部用来供养两个孩子上学。
她的脚烫伤之前都是她每天早上骑着车一前一后带着两个孩子上学,大的她给送到车站看着孩子上车,小的她给送到学校门口。
现在她的脚烫伤了,她实在没办法送孩子了。尽管她老公没事儿干,他也不愿意早起。她跟我说,她刚满八岁的小儿子早上五点多就要起床,一个人走近一个小时的路程去上学。我听着都挺揪心。
她的大儿子经常会来我们店的门口蹭网,大热天的他一个人坐在拐角处的凉椅上拿手机打着游戏。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听可乐。我问老胡,"可乐是他喝的吗?"老胡说:“他没钱买可乐。”我从店里拿了一听冰可乐给了他,他笑着跑进来跟我说:“谢谢阿姨。”随后脸上绽放出了孩子应有的那种灿烂的笑容。
每天在餐厅里穿梭的人群中,常常能看到幸福的一家人来吃饭。我们满眼看到的似乎都是幸福,我们也愿意相信幸福。
但是其实在生活中,更多的往往是苦难,就像月岭的人生一样。
月岭唯一期盼的是把孩子拉扯大,除此之外,她啥也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