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拜年,满脸喜色的堂婶颇为神秘地告诉我:“你兄弟找到对象了,是通过手机摇了个女朋友,真是奇怪了,我在电视上见过彩票摇奖的,没曾想还能通过手机摇人。”我半开玩笑地说:“婶子,你可跟不上科技发展的脚步喽!其实就是在手机上安装个微信之类的软件,弟弟在摇手机的时候那个女孩也在摇,这不就联系上了!”堂婶仍旧是满脸的不解,跟我一个劲儿叨咕:“现在的年轻人可真够开放的,电视上有相亲节目,电脑上能网恋,这手机还能摇朋友,我们年轻的时候想也不敢想啊!”“那你跟我叔是咋对上眼的呢?”在我的鼓动下,堂婶打开了话匣子。
上世纪八十年代在我们村一提到我堂叔,没人不挑大拇哥。他高中毕业后在村里干了几年会计,后被乡政府聘干,从此端上了铁饭碗,算得上事业有成。再说堂叔的长相,国字脸,浓眉大眼,一米七八的个子,气宇轩昂,走在俺们村的大街上,能引来不少乡邻的赞叹哪。堂叔年轻气盛,一门心思扑到工作上,转眼就到了二十七八的年龄。他不急,爷爷奶奶可急坏了,唐僧教育悟空似地劝堂叔抓点紧。堂叔是紧答应慢行动。眼见得自己的儿子应付自己,爷爷奶奶只得施展人海战术,四处撒网,求七大姑八大姨来帮忙。热心肠的亲戚们很快就帮堂叔物色了几个自认为合适的人选。好家伙,每逢星期天(那时还没有双休日),堂叔就被拉去相亲。
话说这相亲第一站被安排在堂叔的表姑家里,他表姑说:“姑娘是俺们村的,在县纺织厂上班,正巧今天休班。我去请人家姑娘来,你跟人家好好聊聊。”这位表姑拧着小脚去请姑娘,不大一会儿,堂叔听到外边有脚步声,他借着门缝往外观瞧,见表姑和那姑娘有说有笑地进了院门,急忙从床上揪过枕头和被子,蒙头便睡。结果不管他表姑怎么招呼他,都无法把他叫醒。老太太只得尴尬地将姑娘送出了门,回屋后一顿条帚疙瘩,把堂叔打得连连求饶。老太太余怒未消:“你说这叫啥事,成或不成你说句话,怎么还能在俺家里装挺尸的,让我这老脸往哪儿搁哟!”堂叔满脸陪笑:“姑哎,您老倒是给我找个漂亮点的呀,她在院里我就看到了,脸黑点倒也没什么,劳动人民的本色嘛,可这锯齿獠牙的,我实在受不了啊!”老太太瞥他一眼:“看不上就算了,人家可是正经人家的正经姑娘,有正经的工作,我看就是你没个正经,以后你的破事我再也不管了。”
话虽如此,但事隔不久老太太又给堂叔物色了一个。这次汲取上次失败的教训,相亲地点选在供销社服务部,姑娘是那里的职工。老太太让堂叔穿上蓝布中山装假装去问农药价格,可以互相近距离地相看一番。他表姑在服务部门外等了没多会儿,就见堂叔气急败坏地从门里跑出来,“姑哎,这位姑娘牙齿倒是整洁了,可是你看那又扁又大的鼻子,都快赶上二师兄了。”老太太没听明白,问堂叔:“你倒是愿意不愿意啊,人家是个姑娘,什么师兄师弟的?”
话不重叙,就堂叔这么挑肥拣瘦的,整整半年,相亲十余次竟都没有成功,亲戚们逐渐失去了耐心,都觉得堂叔这人太难办,慢慢也就不再操这份儿闲心了。冬季到来后,堂叔去某村办事,听到村小学里朗朗的读书声,寻声望去,一位年轻的女教师正领着一群娃娃朗读课文。那时堂婶是村里的民办教师,二十三四的年纪,穿着朴素,仪态端庄,堂叔一见倾心。没多久,堂叔央求一位亲戚去说媒,人家终于同意在家里相看他一下。没想到身经百战的堂叔竟会如此紧张,低眉顺眼,不敢坐也不敢站。堂婶他爹干咳了一声:“坐吧!”堂叔寻个板凳在火炉旁坐下来,没话找话地说了一句:“这炉子生得可真暖和!”堂叔离开后,堂婶他爹说:“我看这家伙头脑有毛病,今天咱家炉子也没生火呀,他愣说暖和。”堂婶对堂叔也有点意思了,忙说:“人家在乡镇工作,脑子能有啥毛病,就是有点紧张。”
相信很多人有过与堂叔类似的经历,我将这种传统的相亲称为中国式相亲。时代在变,相亲的形式也在变。现在的年轻人多不再拘泥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相亲的自由度空前提高了,有些人觉得中国式相亲太过保守,已成落伍趋势。但是我想凡是能使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相亲方式都是好方式,没有传统与现代之分,您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