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简小白sky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生活总是,一边怀念,一边继续。
人活着的时候,早忙晚归,不会掰着手指数白天和黑夜,人一旦离开了日子就堆起来:算一算,婆离开已四周年了。
常说人死如睡,可睡的人是知道要睡去,睡在了床上,却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睡着的呀。
我曾听说过,我们村子里的某老太太,前一晚睡觉前还操持着家务,忙里忙外,第二天一早却再也喊不醒了,睡了过去,没有疾病的折磨,或许临走前是平静的,安详的。
婆逝于82岁,没熬过那年的严冬。
婆60岁寡居,大她十来岁的爷爷患病先她而去。她自己种着几分庄稼,伺弄菜地,独自扛着锄头去地里干活,顺便给我们几个馋嘴的孙儿们带回两个黄瓜或豆子。
婆68岁,三个儿子轮流奉养她,提供蔬菜粮油,她独自一人做饭吃。
婆老了,田里的活干不动了,挖不动地,割不了油菜了,但在农忙季节时还是撑着硬朗的身子骨儿轮流给三个儿子家做饭(农村流行几家人一起抢收庄稼,一起田里干活,主家管吃饭,一般八到十几人一组,自愿组队),去大场晒谷子,筛谷子,晒麦子等林林总总的庄稼活。
70岁左右,婆的大儿子(我大伯)突发意外事故离世,婆伤心日日抹泪,一只眼就这么哭瞎了,看东西模模糊糊,再也看不清了。
我的大伯,一个安分守己的庄稼汉子,50出头,平日言语不多,显得木纳,但干活不惜力,出门总能找到活干。
记得有一日,夕阳的余晖下,他站在院子里把每月的零用交给婆。
闲聊间,说出了他的雄伟壮志:
“东边那块地,我打算夏天种些瓜果,再栽些桔树。西边这个,种些树,过几年,树成了,给咱妈提前打副好棺材。”
婆满褶子的脸在余晖下,亮晶晶的。
“花那钱干啥?”婆纳着鞋底满足的笑着。
忘了说,有着6个子女的婆,日日手不离纳鞋底,做布鞋,棉鞋,身为当年地主家千金的婆,在娘家学了一手好女红,绣花,裁剪衣服样样在行。
婆每年夏天都会早早去布店扯些各花色的布,给孙子孙女外孙们备着小宝宝出生的棉衣棉裤。
她有11个孙辈,每个人她都惦记着。
她做得一手好女红:手工缝制的棉衣棉裤,裹襟衣服,包褥,小鞋子,纳的绣花鞋垫,布鞋.....
那日见过大伯后,再见是躺在病床插着氧气管,嘴巴干裂发白,动过手术后奄奄一息人事不省的他了。
再过几日看望却已撒手人寰,临终大伯都没有清醒过,也没有留下一言片语。
白发人送黑发人,婆病了,躺在床上一个月,在姑姑们的悉心照料陪伴下,她带着一只模糊的眼重新出现在院子里,坐在屋檐下晒太阳,那一日天瓦蓝瓦蓝的,偎依在她身边的孙女给她捶着肩膀……
78岁,婆眼睛彻底失明,走路要依赖拐杖,两个儿子轮流管食宿。
好景不长,在一次下床时她摔了一跤,伤了胳膊,在床上躺了几个月,姑姑们轮换照顾她,但在此以后,她再也不出门,再也不出去晒太阳了。
那个屋檐下属于她的凳子就这么空着空着…
春去冬来,婆在床上躺了一千多日日夜夜:每日必要吃药,吃饭只吃煮的很烂的白米饭和面条(她的牙齿所剩无几),属于她的米饭~白米饭拌着咸芝麻,菜肉水果她已咬不动了,在床上度过最后的生命时光。
2014年夏天,我带儿子回老家,恰逢婆住我家,婆已神质不清,时常自说自话,我以为儿子会害怕,却未料儿子主动喊“老太,”陪老太说说话,倒水, 端饭。
婆的寿衣,棺材,土葬等事项早在她清醒时嘱托给儿女们了。她拿出她的高龄补贴置办种种,丝毫不愿给儿女们添麻烦。
冬日,天冷得出奇,整日里天阴着脸,吼着西风,清早起床,霜冻的老厚,手得缩在袖筒里,得哈在口里,井也被冻住了,人都说天冷得怪。
婆卷着厚被子,脚下卧着热水袋,耳边只有呼呼的北风,她还是没能熬过这个冬天:不小心摔跤后,看过医生打过吊水,她还是喊疼,全身疼,送她去医院又不去,后来不喊了,却是咽不下饭了,吃几口就会呕吐;拖了一周,水,也喝不下去了。
大伙们以为婆的大限来了,一大家子人守在她身旁。
又挨过几日,婆迷糊的嚷着说看见爷爷了,不多时就睡了过去,闭着的眼睛是再也没有睁开。~这是妈妈告诉我的。
婆,解脱了,躺床的三年多,与她日日是折磨,她的屁股磨红了,靠涂药减轻疼痛;她的腿瘦的像火柴棍;手,也是皮包骨头;每日依赖药物排泄,时而糊涂时而清醒……大肉骨头汤吃不得,菜嚼不动,奶粉是不喝的,她能吃的东西太少了……
天很蓝风很轻,树根绿花很艳
屋檐下的鸟儿在唱歌
就像那些童话里描述的一样
也许,她在儿时的童趣中
在她一生念念不忘的美好往事中
在她美丽的青春中
回现一生所有的快乐
带着轻松,美丽踏进另一个世界
一定要走得更好,了无牵挂!
安详的,平静的让灵魂飞翔!
儿子得知厄讯后泪眼朦胧,几天后说做梦梦见了老太了。我很久都没有梦到婆了,是婆飞的太远,找不到路,找不着我在哪里吗?她这一辈子连县门都没有出过啊!
我们读书时放学回家,屋门紧锁,婆做好了饭,让我们不挨饿。夏天的韭菜鸡蛋炒饭,冬天热乎乎的油煎锅渣泡开水,菜豆腐,手工汤扯面,那些永远在记忆里不会褪色。香香的韭菜,抹着猪油盐味的锅渣,薄薄的光滑的面片,我再也尝不到了!
“娟娟,你回来了!”我仿佛听见了婆招呼的声音,回到了那喜欢让她给我梳辫子的时光。
这个塔是婆当姑娘时家附近的建筑,它历经百年见证了咱们家乡的日新月异,也见证了婆的童年,少年,青年,老年,我想婆一定会去看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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