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老公到小区门口一家种子店,欲买些菜籽回来,以充实春天的花盆。我在货架旁边挑选边问价,卖者笑容可掬又客气有加,说:“你和他一起来了,怎么能问你多要,我和他住同一号楼呢!”说完,就和老公说着些同楼邻居间半亲不热礼节性的话。我却被她刚才的话搞得有些莫名其妙,细品后,明白她必是不认得我,于是自我介绍说:“我和他是一家人啊!”那女子听罢哈哈大笑,尔后道:“我还以为他和晓玲是一家呢!总见他们一起散步呢!”我顿时甚觉惭愧,道:“我不爱运动,晚上很少陪他散步!看来以后是得多陪他出去走走,这样才能标明身份啊!”说罢,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回家的路上,老公却依旧满目茫然,问我:“我和晓玲她老公长得很像吗?”我仔细审视着他,点头笑道:“啊!原来你是听出了这样的误会!不过,你确实跟他有些像,身高相近,又都瘦得可怜!”老公听了我的话,长舒了一口气,道:“这就好!这就好!免得你真以为我常和晓玲出双入对的!那我可就被冤枉死了!”我笑道:“当然不会,我是自从十几年前那次误会之后,就不敢只信眼睛了……”
十几年前的一个冬日,一场暴雪压低了青松覆盖了房顶。所住居民楼下小院里,雪可没脚踝,一排平房煤屋之上,亦是铺银堆玉。我踩着院里半尺厚的积雪,不免忧心:这种住户混杂的居民楼,从来都是各自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小院的公共卫生更是鲜有人记挂。那么这院子里必是要冰雪泥水的肮脏不少日子吧?
正兀自边思边行往单元门前走,却见一穿着脏兮兮旧工装的老头儿,扛了铁锹从单元门里走了出来。我与他迎面而过,只觉挂面眼熟,但却认不得他是谁。直到回家看见对面邻居家贴着乔迁对联,才恍然记起曾见过他几次。他应该是新邻居的老父亲,好像不常来,但凡见他,总见他扛锹拿箒的一副劳作的模样。也猜不出他总拿着那工具做些什么!
回到家,我在沙发上躺了会儿,椅子上坐了会儿,甚觉无聊,于是,游荡到阳台上准备向外望会儿……这时,却看到了让我气愤异常的事。只见那衣着脏旧工装的老头儿,正站在煤屋顶上,俯身挥锹铲雪铲得正起劲儿,他撂下的一大堆雪几乎已掩了我家煤屋的门。只在一瞬间,我就被恼怒冲昏了头,但有一些词汇却清晰地在脑海里跳跃,那是:自私自利、为老不尊、老不知礼……我最终没能忍住愤怒,冲下楼去,仰着脖子对那老头好一番数落,数落他的自私行为,数落他只顾扫得自己屋顶净,致使别人家前雪拥门。那老头儿听到我的叫嚷,停了铲雪,拄着铁锹站在房顶,俯视着跳上跳下、义愤填膺着吵嚷的我,一脸的木呆与茫然。这更让我坚信了自己的判断,认定了他已自私到了恣意妄为的地步。我的数落就更理直气壮,言语尖刻。直到我讲他为老而不晓大理时,他突然就发飚了,比我更恼怒地发怒了,他一把将铁锹掼在房顶上,怒吼道:“你这丫头说的叫啥话?我做错什么了?我先把这屋顶的雪撂下去,再用三轮车给拉出去,我做错什么了?你说我做错什么了?”直到这时,我才看到小院里的确放着一辆破旧的三轮车,车里扫箒上、车厢边缘尚挂有零星的雪,分明是刚刚用它做过雪的运输。
我望着三轮车瞠目结舌,羞愧到无地自容……那一刻,我只想挖个深深的坑,把过眼不过心的这个我给埋了!
生活的路上,过客甚众且行色匆匆,一眼望去,表情千万,事端万千。但面露喜色者不一定内心无忧,不定忧心更重,挽手同行不一定是伉俪情深,不定是亲亲的兄妹……我们不可断章取义,要用一颗安静的心灵去看,只有那样,才能体会到本质的真象。当然,与此同时,我们也就不必太在意别人以点代面式的妄自论断。因为正如圣.埃克苏佩里借狐狸之口所说的那样:重要的东西,肉眼是看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