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要加的两个菜,一个是玉米炒葱,另一个是干鱿鱼丝炒糖。
木头人准备好葱花后,便拿了两颗玉米棒,开始剥粒。
我炒的鱿鱼丝也开始在小火中慢慢收糖。
餐厅里不时传来笑声,笑声却没有吸引木头人的目光。
因为在整套剥玉米粒的过程中,扒苞衣、去丝、掰断、用剪刀开缝到最终的剥粒,这一套细致的操作需要木头人眼不离手。
这是木头人作为一个机器人的局限。
人类通过触觉,即便是闭上眼睛也可以剥玉米,但木头人没有触觉,必须要通过分析视频图像来调整双手发力的角度和力度。
我在鱿鱼丝收糖的空档里,正要伸手去拿另一颗玉米做个协助,没想到木头人暂停手上的动作,转脸看我:别动,炒你鱿鱼。
瞬间,木头人和我几乎是同时意识到了话里的古怪,确认过眼神,木头人又加了一句:怎么,我不能炒你鱿鱼啊?
我笑,对将要出锅的糖炒鱿鱼丝作最后的翻炒:我们又不是雇佣关系。
那,我们是什么关系?木头人问道,目光回到了手上,继续剥手里的玉米。
呃,这个问题很复杂,可大可小。
我想,我应该尽可能回避一下。
翻炒过的鱿鱼丝在做最后的收糖,我用抹布将碟子擦干,一本正经地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视具体的情况而定吧,比如现在,坚持要加菜的人是我,而你是帮手,此时此刻我们的关系就是……
你就不能好好讨论问题么?木头人打断我的话,抓起另一截玉米,继续剥粒。
我关了火,将鱿鱼丝铲出装盘:若说关系,否定某种关系比确认某种关系要简单得多,你看,可以确定的是,我们肯定不是雇佣关系,我们也不可能是夫妻关系,对……吧。
木头人停下手,转脸白我一眼。
我笑,将锅底最后的糖渣铲出:我们也不是敌对关系,这么说也没毛病吧?
是~木头人拖着长音附和了一声,又说:撇清关系比承认关系要简单得多……
木头人说着快速扭头向钱小姐跑来的方向。
钱小姐一脸欢笑地从餐厅门口出来,步子轻快,人随声至:哇,好香啊,如花小姐说是糖炒鱿鱼丝,对吗。
我将盛好鱿鱼丝的碟子递给钱小姐,笑:嗯,下一个是玉米炒葱。
钱小姐接稳了碟子,又凑近鼻子闻了一遍。
木头人就有话说了:油烟味还没散呢,小心呛到。
钱小姐嘻嘻笑:也是哦,不过,经过我无意中的以身犯险,发现油烟味散了很多,闻到的都是香郁的鱿鱼味,嗯,还有炒糖味。
钱小姐刚说完,发现木头人正盯着碟子里鱿鱼丝,恍然道:噢,可惜了,你没有味觉。
木头人笑:虽然我没有味觉,但我能看得出来。
钱小姐有些似懂非懂,看了一眼正在刷锅的我。
木头人也跟着看向我:老头子教我煮菜时存储了海量视频图像,并配有色香味的描述,老头子炒的菜,我只需看一眼,便可大体知道其中的色香味。
钱小姐的一脸惊奇瞬间变成了一脸服气。
我笑:菜吃得差不多了吧,赶紧端进去,凉了也不好吃,木头人也一起去吧,剩下的,我一个人可以了。
钱小姐点点头,笑向木头人:来。
木头人脸上酝酿着脾气:不,刚才的话题没完,我要搞清楚我和老头子之间的关系。
钱小姐楞了楞,既对木头人所说的话题感兴趣,也怕手上的鱿鱼丝凉了不好吃,稍作权衡,便做了一个折中:哦,搞清楚了要告诉我哦。
钱小姐说完,带笑向餐厅走去。
木头人机械般答道:好的。
我正好刷完锅,掰下几瓣蒜米,去皮,笑:你我之间真要搞出什么关系来,后面的情节,容易狗血……
木头人“切”了我一声,继续手上的工作:或许狗血一点还好,目前的情节比你刚才蒸的那尾鱼还要清淡,对了,你说我们不可能是敌对关系?
我笑着把蒜米捣成泥:不是么?
木头人抓起最后一截玉米棒:哦,真的吗,到了我要消灭全人类那一天呢?
我继续笑,热锅,下油:那我还是站在你那一边。
又是在那一瞬间,我和木头人同时意识到,“全人类”也包括我。
木头人看着我,我也看着木头人。
我想:假期过后,要给木头人做个检修了……
木头人可能会想:你这什么眼神,你不是一直想要黑化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