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岁月在夏日谱写一首悠悠的恋歌,那是泛着甜味的光阴在忙碌里流走……
01
父亲老旧的小货车吭哧吭哧的行驶在颇有些崎岖不平的公路上,通往镇上的路程往往要一小时,担心车厢里的西瓜跌破,一小时的路程常在父亲的小心翼翼行驶下花上两倍的时间,我也随着一车厢的西瓜在夏季清晨的微风里晃晃荡荡,与耳边混在风里的货车发出的轰隆声融为一体……
02
盛夏的七月是西瓜成熟的季节,也是一年中父亲最忙碌的时间。有些生锈的大剪刀不知何时已被父亲磨得锋利,在阳光下泛着金属的光辉——母亲总催父亲换把新剪子,但父亲总说舍不得这陪了他好几年的“老家伙”。父亲宽大黝黑的手掌在瓜上拍几下就能知道哪些瓜熟得好熟得透——那是他半辈子积累出来的经验。剪刀咔嚓一声响,剪断根茎的瓜应声而落,父亲手脚麻利的剪下瓜茎,我则跟在身后将一个个瓜清理干净,擦净泥土,葱绿的西瓜在阳光下泛着光泽……将瓜放进铺着厚厚干草的板车里,一大一小的身影在瓜地里移动,混合着汗水的笑声在夕阳的落幕里此起彼伏……
03
在天边泛出鱼肚白之前将前一晚摘好的西瓜搬到货车上,狗吠和鸡鸣唤起新的一天,父亲在车厢里用软垫和干草给我铺了一个专属小窝,陪伴一车厢的西瓜开始新一天的“旅程”。夏季清晨的微风是带着丝丝凉意的,鬓边的碎发被风吹得更显杂乱,但凉意的舒适让人无心打整,伴随着清凉微风,在摇摇晃晃的满载着西瓜的小货车里昏昏欲睡……
04
六七点的早市已经热闹非凡,来回忙碌着搬运工具和摆放商品的小摊贩,喇叭里的叫卖声一阵高过一阵,爆米花机发出“嘭”的巨响,旁边磕着瓜子的老太太们在响声里捂着耳朵,聊得正欢,笑得肆意……父亲和我协力将大红色遮阳伞打开,撑在满载着西瓜的货车上方,父亲在短衫上擦了擦手,“装模作样”地拿出他的小喇叭,清了两声喉咙,我知道他又准备在人流多的时候展露他那在卖瓜上的好口才……
05
嘈杂的人声里是父亲幽默风趣的叫卖方言,父亲用多年来的诚信和热情招揽的老顾客们再次光临,一向不计得失的父亲又给他们大打折扣。母亲总笑骂父亲不会做生意,要吃老实人亏。可我总觉得那是父亲骨子里的善,是一代农人身上那种纯净的朴实……
06
父亲卖的瓜是极为便宜的,但品质也是极好的,一口下去,甘甜的汁水在口中迸发,丝丝甜味沁入心脾——那是经过精心照料、耐心栽种、用汗水浇灌才有的甜。大棚种植、科技生产流行的现代社会,西瓜逐渐成为低成本高产出的便宜水果,各种品质瓜层出不穷,伴随着的也是五花八门的广告词,赋予了西瓜各种各样的深意……而种了几十年瓜的父亲仍然只会用一口蹩脚的普通话夹着有些搞笑的方言叫卖,即使只会说出“又大又甜”那样的字眼,但洋溢在父亲脸上的微笑还是让我由衷感到——这社会发展迅速、步伐匆忙,但父亲这样的老一辈农人身上仍有一种岁月迁移来带出的沉静与悠然……
07
看着父亲忙碌的身影,单薄的短衫被汗水浸湿,不停说话的嘴也起了干皮,鬓边的白发有些刺目,不知不觉,父亲已经年过半百,这是他种瓜的第三十个年头。我想种瓜已经成为了父亲生命里的一部分,那不是赚了多少钱能衡量的“执着”与“坚持”,那是老一辈农民对品质的坚守和对土地永恒的爱……父亲已渐渐年迈,干很多事都提不上精神,但我知道每逢种瓜时节,他又会像干瘪的木桩注入了水后长出嫩绿的芽,重新拥有万物抽枝发芽般的蓬勃生机……
08
父亲用汗水浇灌了一地的甜、用岁月坚守了一生热爱、用朴实和勤劳将平凡劳苦的一生谱写成了诗……黝黑的皮肤、厚厚的老茧、肩膀上的红痕、佝偻的肩背是他们一生劳苦的写照,但用布袋包起的五颜六色的钞票、脸上洋溢着的微笑、孩子逐渐拔高的身形、地里茂盛葱绿的瓜苗、忙碌后的几口小吃是他们为生活谱写的诗,是劳苦生活表面最美好的粉饰……
09
我们在日出时出发又在日落时归程,我和父亲皆是满头大汗,但混在日落晚风里的是父亲与我忙碌了一天的甜。用岁月谱写的夏日恋歌在生命长河里回响,那是生命从底处发出的诚挚呐喊,那是对于生活最本真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