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去世了,爹与伯母,堂哥等商量,不应该让九十多岁的奶奶知道大伯去世的消息,她一个耄耋老人再也经不起精神上的打击了。
爹七岁的时候,爷爷就离开人世。奶奶含辛茹苦的把爹兄妹三个拉扯大。
我刚十岁的时候,我娘又得了不治之症,把我们兄妹三个丢下。因此,奶奶就从大伯家搬到我家,而得罪了伯母。
因为奶奶在我家住,奶奶的地也跟着分到我们家,姑姑来了,拿些好吃的,也放在我们家,奶奶有时候不舍的吃,说我们小,该补补营养。奶奶在我们家,自然为我们兄妹洗衣做饭。而堂哥,堂姐也吃不了姑姑多少姑姑带来的好吃东西。因此,伯母说奶奶偏心。几次三番的与奶奶抬杠吵嘴,慢慢的大伯一家子与我们的关系越来越疏远了。
奶奶也不去大伯家了,大伯怕伯母吵架,大伯他们也不来我家走走了。
我家与大伯家中间有一个水坑,奶奶吃完早饭就坐在坑沿上向南看。我小时候不懂事,问她看什么?奶奶说,什么也不看。
我随着她的眼睛望去,裹着白手巾的大伯在对面的墙根底下坐着。我才知道,奶奶在看大伯。因为是冬季,坑里没有水,我从坑里过去,来到大伯面前,他的头上裹着已经发黄渍的白毛巾,大伯看看我,任然在“啪嗒,啪嗒的”抽着烟,下面有了很多的烟灰。
现在想起来,那烟灰里有多少的无奈,多少的愁绪,多少的思念。
农忙时节最好,奶奶经常早早起来,去地头看看大伯。大伯也在同奶奶寒暄几句话。如果伯母在,奶奶就会背着手,默默的走过去。
现在日子好过了,奶奶也与我们住惯了,大伯爷开始与奶奶光明正大的接触了,伯母也不那么反对了,但还是与奶奶又隔阂。奶奶也不计较,她还是经常去地里看看大伯。
大伯前年与堂哥发生了争执,一气之下,和大娘去县城里讨生活了,半年也没回来,自然也没与奶奶打电话,我们也没告诉奶奶。奶奶身体硬朗得很,经常去地里。但总是看不见大伯的影子。就疑惑了,问爹,你大哥呢?干什么了?
爹说,去打工了,不知道在哪儿?他也没给我打电话。现在的忍都往城里打工了,还有几个种地的。现在都是机械化了,他在家没事可做,他也赶时髦了,去城市过好日子了。
奶奶半信半疑,但又没证据。只是哦了一声。
奶奶驼着背,还是每天早起往地里溜达一圈,走到大伯的地头静静的站一会儿。然后又黯然的回来。
爹也是勤快人,每天大早起来喜欢在地里转一圈,这天,正好走到大伯的房后,发现有人在地上躺着,他跑过来后,发现是大伯这时他的身体已经凉了。大哥,爹嚎啕大哭。
春节,大年初一。表叔等都来与奶奶磕头。表叔他们寒暄着,说,唉,这事,我没在家,事上也没来。
奶奶正好从院里迈屋门槛,听到了“事”皱了皱眉头,但是,只在表叔和爹的脸上扫一下。
奶奶想,今天是初二,看明天是什么情况。
我们这有一个习俗,如果有人去世,做女儿的初必须三来拜年。
初三这一天,其他亲戚还是不断的与奶奶拜年,奶奶总是在寻找着,堂姐,堂妹的影子。
堂姐,妹她们商量着,今天来了,把其他家族的长辈拜拜年,不与奶奶拜年,这样,奶奶就不会有疑心了。等明天初四在去与奶奶拜年。
天黑了,她们的影子也没出现。奶奶的心也算落地了。
这天,堂姐不巧碰了腿了,走路一瘸一拐的。堂姐说,我不去了。你们自己去吧,让奶奶放心。
奶奶听说堂姐腿疼了。也对堂妹说,让她好好休息,如果有必要看看医生。让后就看电视了。我们看见奶奶没在意,也放心了不少。
午饭后,我们在大伯家闲聊的时候,奶奶突然来了,她说,你们都在呀。我们的心都提到嗓子上了。她坐到椅子上,什么也没问,也没说。拿了一块糖放到嘴里,说,糖很甜的。然后站起来,一边说,人老了,不能老是坐着,得活动活动。
她背着双手,驼着背,步履蹒跚的向放家族轴子的方向走去。糟糕,大伯的像还在那放着,为时已晚,奶奶已经走到轴子的跟前。
奶奶哇的哭出来了,我们也哭着劝奶奶。
奶奶说,不要劝我,你们让我哭一会儿吧,这是我最后的哭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