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以來,我常常會感覺自己似乎快要喜歡上一個人。愛情的那種。
那名男子高大壯碩,老實說長相氣質自然無法與我閨蜜(沒錯我的閨蜜是男生)的斯文儒雅溫潤如玉比肩,眼睛卻是我喜歡的單眼皮。尤其,那口說華語聽起來很有文化的腔調口音,讓我在與他初次照面聽他說話時便立即心生好感。
在那個地方,我與該名男子及其他人朝夕相處了約4個月的時光。那麼短的時光,我便對那名男子怦然心動了4次——雖然我朋友總嘲笑我心動的時機很奇怪,但心動確實發生了。
第一次,是在他喚我「小慧」的時候。
父母將我取名「詩慧」,而我也非常非常非常喜歡這個名。直至26歲聽取命理老師的建議,我決定對外棄名用字(俗稱的改名,此事以後有機會再寫)叫「妤穗」。而「妤」唸起來有些拗口,我總讓大家喚我「小穗」就好。
於是,26歲後我也開始不太喜歡別人隨便呼喚我的原名。為什麼?於我而言,「詩慧」是家族和老師長輩喚的,即便你我相識多年,我還是希望你喚我「小穗」或「妤穗」,否則會給我一種冒犯的感覺。
然而,凡事都有例外。
我直到現在還記得,當那名男子喚我「小慧」的時候。霎時之間,我心中頓起了異樣的感覺,只想聽他再喚我一聲「小慧」,心情就像趙敏受困綠柳山莊地牢之中似乎希望張無忌再摸一摸她的腳一樣。
那名男子為什麼會喚我「小慧」呢?估計是看我中文名羅馬拼音照著漢語拼音寫成的「SHI HUI」,並在我糾正要大家喚我「小穗」後一時改口不了脫口而出的。
第二次,是在他一眼看穿我有心事的時候。
我其實是個情緒寫在臉上的人。而我天生就生得一副苦情臉,即使我什麼都沒在想也總讓人感覺我似乎滿腹心事。偏偏那一天,我的確有心事——至於心事是什麼我就不說了,不是重點。
重點是,該名男子那天一見我便劈頭一句:「小穗有心事。」還連接說了我鬱鬱寡歡、悶悶不樂,後來又說了一次。兩次我都內心一驚,當下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及「有這麼明顯嗎?」
那天,我心裡打定主意,若他再說上第三次,我就要向趙敏偷師,回他一句:「那你猜猜是什麼事?如果猜對的話我就答應你做3件事。」不過幸好他沒說上第三次;其實說了也沒什麼,我想他是猜不到我心事是什麼的。
至於第三次,是在他談起大同社會的時候。
想不到吧?我這個西化崇洋又沒什麼文化的大漢奸其實很喜歡中華文化,除了詩詞歌賦還喜歡儒學及道家思想。還記得那天我們一同上弟子規,在我說了「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之後,他便接著說了「大同社會」的理念,並開始侃侃而談。
其實這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我和我閨蜜相識10年,一開始便是寫詩結的緣。文史藝術難道我和我閨蜜還聊得少了嗎?怎麼我就不對我閨蜜為之傾倒了?後來,我歸咎,都是因為他說話腔調口音的關係。
我對口音腔調這件事沒怎麼研究,所以也不太清楚他說話的腔調口音究竟有什麼特色,只是個人主觀地覺得他口音說話的腔調讓人感覺很有文化——有時候,真的很討厭他說華語時那個讓人感覺很有文化的腔調口音,讓我心生好感,讓我心生嚮往,讓我一直害怕自己聽著聽著就會喜歡上。
聽著聽著就會喜歡上,多可怕的一件事。
第四次,其實也是沒什麼大不了的小事。就只是我端著東西要出去時他說了一聲:「等一下。」叫住我,然後默默地將我手上端著放不好的東西給擺好。
那麼,為何經歷4次心動,卻還是構不成愛情?
我想了想,我想主要還是因為我在用盡力氣拒絕讓自己喜歡上他。
用盡力氣。拒絕。
為什麼要用盡力氣拒絕?原因很簡單,因為他已有交往多年的女朋友。只要喜歡上他,我就良心不安,感到歉疚——對他感到歉疚,對他的女朋友感到歉疚,更對自己的品德感到歉疚,覺得自己是一個失去道德的人。
沒錯,失去道德。你以為愛情既不在道德之上,也不在道德之下,而是不涉及道德的項目嗎?你當然可以這樣想,但於我而言,這是做人的原則、底線,以及我的自私。
我根本不需要去多加揣測幻想對方是否有喜歡我的可能。今天他有女朋友,我就不應該喜歡上他。那麼,我就不會陷入煩惱及苦痛之中。那麼,我的心還是平靜的,屬於我自己的。
畢竟,這世界上沒有誰是非誰不可的。我隨時還可能對另一個人怦然心動——那我何苦讓自己去喜歡上一個已經有女朋友的人?
縱使心動,我不奢望走近,也不祈求擁有。這樣就好。
於是,有段時間,我常常在那名男子向我靠近時,總有意識地閃躲。這件事,我想我做得非常明顯,他應該早已經發現了。不然,那陣子,他也不會總愛作弄我,閒來無事便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看。
還記得有一次,我閃過與他盯著我看的眼睛,避開與他四目交接。接著,他問:「你是害羞還是害怕?」我一怔,只想落荒而逃,怎奈我當時必須走到他附近拿東西,只好若無其事假裝沒聽見;他不願放過我,在我拿東西的時候又問了一次。
我只好佯裝鎮定,反問道:「你覺得呢?」他沉默片刻道:「我猜是害羞……還有一些害怕。」
對呀,我的確是害怕,我害怕自己會一個不小心,看著看著,就喜歡上了你——多可怕的一件事!不然我總是想躲著你幹嘛?至於害羞,那倒還好。
也許是我的反應總是如一,讓他感到作弄我毫無樂趣。一段時間後,他不再作弄我,也不再像朋友似的與我玩耍打鬧,說話的次數也越來越寥寥無幾,幾乎完全沒有了。
他變成了在遠方的一條平行線。與我毫無交集,直到我離開那一天,依然如此。
我只慶幸,幸好我還沒有喜歡上他。而他,將連同那些心動,在很久很久的以後,成為我記憶中美好的片段。
美好的片段。
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