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事业,家庭均遭重创,人生陷入至暗时刻,来到圣城——拉萨,我希望神山能指引方向,圣水能荡涤灵魂。
或许是身心疲惫,或许是飞临拉萨(之前是自驾游,没有高反),没有时间适应高海拔,到达当天高反相当严重,拖着疲惫的身躯按照俱乐部要求,重新添置户外衣物,并一个人去布达拉宫打卡。
或许是内心深处的悲凉,或许是天性使然,每到一个地方,我总会把它当成此生最后一次。
俱乐部短暂的欢迎仪式后,我们各自回到酒店房间,每个人都是既兴奋又疲惫。同行10人,无一例外都有程度不同的高反,尤其是和我同住一间房的M,到达当天更是直接去医院打吊滴。
我则是在晚间12点被高反唤醒,因为头痛欲裂,好似随时要爆炸一般,幸好有备而来带了散利痛,吃上一粒即可缓解。
6月1号,一行人驾车离开拉萨,在西藏旅游,眼睛是天堂般享受,身体是地狱般折磨。有所得必有所失,天下事恒如此。
第二天下午,我们已经来到珠峰大本营,海拔再达新高5200米。氧气变得越来越稀薄,呼吸已变成特别困难的事,感觉身体所有能量都不足以支撑吸气,而温度也变得越来越低。
来到珠峰大本营,一般会有两个心愿,看“日照金山”和“珠峰的星空”。
这两项心愿都依赖运气,领队说根据过往经验,六月的天气有三分之一机会可以看到“日照金山”,至于“珠峰的星空”嘛!领队没说,过后我才知道根本不需说,因为很少有人会在这么恶劣的条件下起来看星空。
由于珠峰大本营所处方位,观看日照金山只能选择傍晚,而且需要太阳和云层的配合。大部分情况下,珠峰都被云层掩盖,只有等风刚好于山顶处吹散云层,而这时恰好有落日余晖照射山顶,皑皑白雪的山顶在太阳的照射下泛着金色的光芒,这样的机缘巧合即是众生渴盼,一睹神颜的“日照金山”。
既已来到珠峰,即使希望渺茫,即使身心俱疲,还是不愿放弃哪怕一丝机会。我们来到珠峰大本营纪念碑处,拍照留念。高原的风因为没有树木的消减,直楞楞地吹在人身上,像刀子,像裸体的人挨鞭子,生生地割肉一般的疼!
手机用小石子做支撑,找好角度固定,腾出手来,戴上手套和帽子,将冲锋衣的领子竖起,把围脖拉到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下巴还是忍不住往下缩进冲锋衣的领子里。
只有经幡在风中刷刷地响……
风实在太大,有一口气要卷走人的感觉,过得半小时,眼看云层依然厚重,竟是没有离开的意味,大部分人决定放弃,回到客栈。我缩着身子蹲在石头旁,听着耳畔呼呼的风声,再等一会儿吧!这么强的风可能会吹散云层!
6月2号于我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我希望能亲手拍下日照金山的视频,做为礼物送给自己。
凛冽的寒风最终没吹走我,但它吹散了云层,不早不晚。落日余晖穿过云层散发出万丈光芒,珠峰金色的山顶如女神一般庄严,圣洁而肃穆。
站在那里,我久久不能言语。半小时前,内心刚许下心愿,如果今日得见“日照金山”,未来的路或许会峰回路转。
回到客栈房间,室友已和衣躺下,高原住宿条件实在太差,水资源极度匮乏,被子许久未换,脏得你不敢脱衣睡觉;两个人只能合用一个保温瓶,包括洗脸刷牙及饮用水在内。这是珠峰唯一的客栈,已经是“最豪华”的配置。她躺在床上,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就像沙滩上搁浅的沙丁鱼,只剩呼吸。
将闹钟调到晚间12点,“珠峰的星空”依然是我心底的梦。身体的极度疲惫并不能令我安然入睡。呼吸已变得更为困难,感觉离死神如此之近,连大口喘息都是虚弱的,嘴里呼出的气体也全都是冷的!
还要继续吗?
当闹钟响起,头疼欲裂的感觉再次袭来,“日照金山”心愿已完成,(同行大部分人都没看到)也算是对自己有交待。还需要硬撑起来看星空吗?领队已经说了,今晚一半的几率是看不到星空的。
要不要给下次再来珠峰留一个理由?
毕竟你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毕竟房间黑漆漆(没有电),伸手不见五指,怎么出门?毕竟你出去也不一定看得见星空?
相比再来一次珠峰容易?还是这会儿起身出去更容易?
如果这是此生最后一次来珠峰,你还要留下遗憾吗?
任何时候,只要还可以选择,绝不允许自己留下遗憾!
哪怕出去见不到星空!
想到这里,我摸索着打开手机电筒,吃了一粒散利痛,点燃床头边小半截蜡烛,高原气温低,苹果手机失电太快,我要确保一会儿回房间不会抓瞎。
把能穿的所有衣服都套在身上,戴上帽子和围脖,拖着沉重似铁的身子,我走出门外。
我坚信,生活即使再黑暗,依然会有惊喜到来。
因为有高原的黑夜,才有璀璨的星河!
在黑黢黢的珠峰脚下,我仰望星空,思绪万千,生活于我就是一座珠峰,而珠峰于我,不仅仅是一座山峰。
而人这一生,注定要跨越无数“珠峰”,如我当下,挣扎许久,走出客栈,在世界的屋脊,离星空最近的地方,当我抬首仰望,不禁泪流满面。
因为星河万里,静谧闪亮,竟仿佛与黑暗的大地断然分离。
一半是华丽的狂欢,一半是暗黑的死寂。紧密相连又泾渭分明。
像极我跨出客栈的那只脚,像极这该死又深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