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本记载了聂华苓女士一生的书,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有且只有一生,而聂华苓老师呢,却仿佛经历了三生三世一般,她的人生,就如这书名一样,是《三生三世》。
在写这本书的时候,聂华苓已经失去了最爱她和她最爱的保罗,写自己一生,就好像在一次去经历,当写道伤心处的时候,她是还是像以前的那种心情呢,还是随着年岁的增长和阅历的丰富而平静的写下这一段悲伤的故事呢?
我很喜欢读传记,当读到一个人的传记的时候,仿佛我就是他生命中的人甚至我就是作者,所有的事情就像我亲身经历一般,和作者一起经历着人生的喜与悲。只不过,他们需要花很长很长的时间去经历,而我,只是一个局外人,在书外的世界,同他们一起去品味人生的甘甜苦楚。
有时看到书里记着的有趣的事情,如读到群强的“独闯虎穴,绝路遇贵人”、竹林七贤一起“吃人参果,偷橘子,背英文,排板报,听一溜烟的茶馆说话,台湾编委会的辩论……”的时候,我会捧着书大笑,像是和书中的人物一起分享着这份乐趣,不过,他们肯定比我还要高兴;有时看到难过的地方,如殷海光在弟弟飞机失事的时候每天被母亲散步、雷震等人被捕入狱,我又会抱着书痛哭,这时,我又想,书中的人不知道要比我伤心多少,抑或是他们很坚强,尽管悲伤,可是他们却强忍着悲痛继续面对前方。
这本书有三章,第一章:故园春秋,第二章:生死哀乐,第三章:红楼情事。聂华苓出生在武汉,从小在长江边长大,1949年之后,她又到了台湾的淡水河边,后来又到了美国聂华苓说:“我这辈子恍如三生三世——大陆,台湾,爱荷华,几乎全是在水上度过的。”总之,她的一生都离不开水,这三个地方,也就是她的三生三世。
武汉,是她成长的地方,有着她儿时美好的记忆。那里有她的父母亲戚,兄弟姐妹,有他们一起成长的足迹。几十年之后,聂华苓带着她丈夫女儿重回故里,那份重温故土的心情,我想也是无法用语言和文字来形容的。我的大学在武汉,我的家乡则在恩施利川,书中“打长江”中提到的清江便是我们那儿的母亲河,我也是从小在水边长大的孩子,所以读来格外亲切熟悉。
在台湾,她结交了一帮志同道合的朋友,在那里,他们一起完成自己的梦想。《自由中国》,令人肃然起敬。因为在那里的人都有着嶙峋的风骨和做人的尊严。
很羡慕聂华苓有这样一群生死之交,他们之间,是同事,是朋友,更是亲人。令我最为感动的是当聂华苓的25岁的弟弟飞机失事的时候,她的母亲年岁已大,她瞒了她半年,而在这半年之中,殷海光每天晚上都会和母亲去散步,就像她的儿子一般一直陪伴在母亲的身边。当十几年过后,两人再次相见,看到彼此的衰老,尤其是聂华苓看到当年健壮的殷海光竟被折磨成这般模样,内心的酸楚又有谁能知道呢?字里行间又有多少不尽滋味?
“我在雷震、殷海光、夏道平、杜戴衡那些人身上看到的,是为人的嶙峋风骨和做人的尊严。”我对这句话的印象真的很深,每次读到这句,心中都是极度震撼而又激情澎湃的。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饱含深情,饱含了他对这几位朋友的敬佩和思念之情。试想:能得到一个朋友这样的评价该是多么的荣幸啊,他本人又该如何地优秀啊!和他们在一起的那段时光,该是多么地快乐啊!
最后一章的红楼情事,更是永永远远写不完。无须进入文字,只需轻轻打开那些黑白记忆,便被那些定格的永恒无由地打动。爱情是两份孤独,相护,相抚,喜相逢。保罗说:“有一天,留下你一个人,怎么办?”我说:“我们仍然在一起。那一刻,眼泪不由自主地无声流淌。”何谓三生三世?此间情深无须证。
我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翻开这本书了,每一次读都有会有不同的感受,可读书时书中的那一份份真情和感动却并未丝毫减少,倒越来越有了分量。
看完了书之后,我又有幸看到了2012年香港导演陈安琪老师所拍的纪录片《三生三世聂华苓》,这部片子并没有很惊艳的地方,有的只是聂华苓老师在经历了三生三世之后平平淡淡、真真切切的生活。它忠实纪录了聂华苓的传奇人生,近距离展现她的流亡人生、文学创作和人格魅力,并温婉点出她的人、家、作品与奉献。在片中,我们一起走进在爱荷华她和保罗的家,二十多年了,家里的一切,都还和保罗在的时候一模一样,保罗走了,可在聂老师的心中,他却从未离开。
在片中,我们看到的聂华苓老师,不像一个已经八十多岁的老人,她的身体硬朗,记忆力也还特别好,和人交谈起来总是那么自信从容,她的脸上总是挂满微笑,遇到有趣的事情,或者谈到搞笑的地方,还总能听见她的大笑。而在谈到她的母亲的死,弟弟的飞机事故,雷震、殷海光等友人的悲惨的遭遇,她又是那么地平静,那么地笃定。
一直很好奇华苓老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写完的这本书,也一直很想知道经历了三生三世的她会是什么样的一个状态,现在,一切我都明白了。也许,很多人都是这样,越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他们的内心越是淡定从容。不是不在乎,而是你变得坚强,不是坚不可摧,而是你学会了勇敢面对。
就像杨绛先生说的:“一个人经过不同程度的锻炼,就获得不同程度的修养、不同程度的效益。好比香料,捣得愈碎,磨得愈细,香得愈浓烈。我们曾如此渴望命运的波澜,到最后才发现:人生最曼妙的风景,竟是内心的淡定与从容……我们曾如此期盼外界的认可,到最后才知道:世界是自己的,与他人毫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