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曲生百媚

很喜欢昆曲,也看过一些昆曲演出,但谈不上有多了解,只是觉得扮相、唱腔、身段、配乐都十分美丽,能让人看一眼就无端陷入迷恋。

这次有幸近距离听国家一级演员,戏剧梅花奖获得者魏春荣和王振义老师的一个讲座,除了加深对昆曲本身的了解外,从魏老师身上,或者说一个学昆曲的女人身上,感受到昆曲这种艺术的唱腔、眼神、笑容、身段对一个女人形体、心性的影响或者提高。

一、体态柔美

舞台下、生活中的魏春荣是个漂亮的女人,一袭中国风的绿色长裙古典又时尚,开朗大方,坐在台上谈笑风生,聊到兴起处,她放下话筒,给大家讲解昆曲,就那么一瞬间进入角色,她的扮相立刻千娇百媚,风情万种。

昆曲身段常规要求松肩、含胸、存腿,气息下沉,倘代之以端肩、提气、挺胸、吸腹,膝关节僵直,则将失去特有的神韵。

此外,昆曲还要求演员在动作或静态造型时肢体略作拧转,使上下身朝向不尽一致,显体态曲折优美。

魏春荣流畅自然的摆了几个动作,解释她在塑造角色时,女人年龄越小、手越往上,动作眼神越灵动。而此时,她在台上,衣裙摆动的幅度、含羞低头的角度、手腕抬起的高度。一举一动,淹然百媚。

世间女子高矮胖瘦各不相同,没有什么身材是完美和标准,但是身型和体态却是可以改变和塑造的。昆曲演员呈现的体态,非一日之功,而我们也未尝不可试着学一学,在日常生活中注意自己的仪态,像魏老师说的,只需一两个动作,就会有特别美的身段组合,轻轻抬腕、柔柔搭手,这样,身段整体上是柔和缓慢的。

二、眉目含情

除了身形,昆曲旦角的眼神也顾盼生姿。在舞台上,绝大部分时间,基本状态都是面带淡淡的微笑,眼帘略低垂,下巴放松。

以前看过一本书说眼神涣散的人,脸皮会耷拉,嘴角、眼角都耷拉下来,呈现难看之相。

女人随着年纪增长,身体、肌肤和五官都会老去,但如果对世界保有好奇心,对人间万物有纯良之爱,眼神的光彩是不会消失的。

都说眼晴是女人的第二表情,映照着内心的意念和脑中的思维,有些人,眼里充满怀疑,什么都不相信,眼神就会凶恶与躲闪。那些清澈的人,眼神通常很灵动,也有一副端庄柔美的表情。

看了昆曲演员才知道,眼睛能漂亮和灵动到什么程度。眼风,那是昆曲演员小时候就必须练的,这样才能保持眼神能真正做到传情达意。

我们也许做不到眼神像她们那样顾盼生姿,但是,日常里通过眼睛到达内心的事情,可以让它们变得更美好一些,对世事的判断少些怨恨与扈气。那样,经由眼睛看待人间的时候,就会更温暖一些。

三、语调温婉

昆曲独特的水磨腔低回婉转,一听就会在心中产生撩人的春意和动人情思。魏春荣拿小女子年方二八一句中的“二八”示范了一下,两个字足足唱了一分钟,千转百回。昆曲曲调幽雅婉转,唱词典雅华丽,唱法细腻舒徐,就好象江南的水磨年糕一样细腻软糯。而江南的女子说话,也是柔情万种。

再美丽的女人,如果一开口,生硬僵化,顿觉失色万分。

昆剧唱腔优美,以缠绵婉转、柔漫悠远见长。在演唱技巧上注重声音的控制,节奏速度的顿挫疾徐和咬字吐音的讲究,就能让语气语调,酥软绵长。这点对我们平时说话,很有借鉴意义。字声、轻缓、高低、节奏,稍加注意,就能让声调清柔委婉,一个女人的千娇百媚多说是由说话传达出来。

四、相信爱情

魏春荣和王振义从1982年到现在,相识合作三十多年,担纲出演很多经典剧目,被誉为昆曲界的最佳CP,他们对艺术的感悟力相当,对剧目的剖析程度相近,对角色的投入情感相同。

两个人在现场示范《牡丹亭》的一个唱段:“转过这芍药栏前,紧靠着湖山石边——“

两人对视,羞涩、内敛,退却,欲拒还迎,各种动作,走、拉、走、退、避。动作、表情、步调,配合默契、相宜得当。

水袖翩跹、莲步轻移,所有的缠绵、委婉、抒情演绎的淋漓尽致,现场掌声雷动,不仅仅献给两位老师的表演,更是献给他们行云流水的合作。

他们身上,全是人物;他们眼里,又全是对方。他们是普通真挚的演员,是昆曲舞台上的搭档,也是红尘故事中的知己。

爱情是昆曲永恒的主题,那些如花美眷们无论经历多少似水流年依旧让人为之动情。

我们在现实生活里不可能总是遇见爱情,所以艺术作品的存在才显得尤为重要,我们为它们动容的同时,也是用这种情感滋养着我们的内心。即使只是在戏中,也许只是在戏中,又如何呢?这样的时分无需太多,这样的人,一个就够。

如香奈尔所说,法国女人不会老的秘密是:“到老都相信爱情”。

五、骨子里的骄傲

讲座最后,提问环节,有个年轻的观众觉得京剧比昆曲好懂,看完后对故事也会更有切身的体会。

这个问题有点犀利,原以为魏春荣会漫不经心地回一句,不同的戏剧表现形式而已。但她很认真地答道:“那是你的问题。“然后她解释,大意是,昆曲六百年的历史等着你靠近,如果你不能理解,不是昆曲的问题,是你的问题。

那一刻注意到魏春荣的表情,特别认真,专注。

昆曲诞生于明朝,深深植根于江南的市民群体和士绅阶层的文化土壤,其反映的是舒缓、绮丽、妩媚甚至有些清幽、冷艳、高洁的时代风貌,的确不是凡夫俗子随随便便一听就能懂得和理解,甚至于它的清高也从未委曲求全。

前半部魏春荣谈到过在舞台上要把一个动作表现,内心要填充得特别丰满。杜丽娘出门赏春时,要隆重地打扮自己,而临出门时,她还要回到房间的镜子前看看是否真的漂亮,真的打扮好了才出门遇见春天。

魏春荣还随口谈起了《西厢记》“长亭送别”中的名句:“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燕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昆曲谈离别不是简单的一句离开,而是一段这么婉转的唱词,那就是一种修养和积累,并不是你随随便便就能获得。

我特别注意了一下她的表情,她的眼里甚至泛出了些许泪花。那是一个女人对于自己的坚守,或者对自己职业、身份,内心有着无比的笃定,一种骨子里的骄傲。

一场讲座下来的一两个小时,对于一门艺术的了解只可能是浅尝,但是,体会学到了一些关于女人身姿、外形、体态、表情、眼神、语调的修正与提高,另一种程度的收获吧。有句话说,女人终其一生都在了解自己,学会和自己相处,永远都相信未知,并且期待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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