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个简单的故事,不必认真,原型是母校寝室楼下的那些流浪猫,姑且算作是对美好的人和事的一点怀念。如有雷同,一定是你盗了我的梦。
——写在前面
我是猫,一只半流浪的猫。
我没有家,没有主人,可我依旧衣食无忧,有固定的活动场所,有固定的玩伴,还有固定的休息地,刮风不怕下雨不愁,虽然不能说是锦衣玉食,但作为一只流浪猫,已经算是很惬意的生活了。
我忘了自己是怎样来到这个地方了。也许我就出生在这里,但我并不记得妈妈的样子,从有记忆开始,身边最亲近的就是那只又圆又大的白猫。他说,有不少人叫他加菲猫,他很奇怪,自己就算是胖了点,也不能算是“加肥”的呀。但实际上,他哪里只是“胖了点”,我不止一次听到有人说:如果这只白猫能成精,我一定不会惊讶。
这只白猫比我大很多,从年纪到体积。从我有记忆的时候起,他就是我身边最亲近的猫。我曾经一度认为他就是我的妈妈,在对性别有了认识之后又死心塌地地认为他是爸爸,以致于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不得不一遍遍地给我讲他捡到我时的情景,费尽心思向我证明他和我没有血缘关系。为了不再让他在重复陈述中受折磨,我姑且相信了他的说法,不过还是坚持叫他爸爸。
爸爸叫大白,在这个地方已经有一年了。我曾以为这里就是他的家,但他后来告诉我,他也曾走过许许多多的地方,是一只纯粹的流浪猫,只不过后来老了,想找一个地方停下来歇一歇,便留在了这里,谁想这一留就是一年。他说他从未在一个地方停留这么久,我问他是什么原因让他留了下来,他懒洋洋地眯着眼说,雪真白真耀眼啊。
大白总是这个样子,我想他一定是吃得太多了。
可是大白在我心里的形象还是很伟大的。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的时候,他总会给我讲他的故事,类似他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以前遇到过什么样的猫、人们怎样对他之类的,偶尔还会说说他心里那只最美的猫,不过他每次描述的都是那么模糊,所以在我心里那只美女猫不过就是一团花白色的存在。
哈哈,我也是花白色的,那我也一定是美女猫。
可是大白说:小白,记住,你是男孩,所以你成不了美女。
好吧,不是美女就不是美女。人类里也有不少不是美女的人,人家不是照样很红很招摇嘛。
你问我是怎么知道这样的事情的?以前都是大白讲给我听的。大白总会在太阳照到我们家的时候(姑且称为家吧),慢悠悠地晃出去,在附近散散步,然后找一个暖和的地方卧下来,眯着眼睛晒太阳。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形形色色的交谈也就成了自然现象,他在人类的世界里活了这么多年,理解人类的语言不成问题,只是他太笨,到现在还只是停留在能听懂的阶段,一个字都不会说。至于现在,我也会在外面的世界出现,听听七零八落的消息,总算是能掌握第一手资讯了,虽然有的时候还得麻烦大白帮我翻译。
一开始,我只是躲在一个高大的物体后面,偷偷看着大白在阳光下人群中悠然地享受着阳光,后来胆子大了一点,我就会出来,在附近的矮墙周围散散步,有时也会跳到矮墙上,晒晒我的外套。直到有一天,有人发现了我的存在,用带着惊喜的语气招呼她的同伴来看我,而我却没有逃开——直到现在我也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一走了之。大白远远地看着我,眯着他那滚圆的眼睛。也就是从那天起,大白开始在出门的时候招呼我:小白,来和我一起来晒太阳吧。
过路的人大多喜欢停下来看看我们,有时也会有人想伸手摸摸,只是好多人会害怕我们生气翻脸,所以最后真正摸到的也只有少数几个人而已。一开始我总会吓一跳然后走开,大白却总是安静地卧在那里,有人看他或者摸他他也不会介意。我说,大白,你不害怕吗?大白说,这些人都是好人,所以不要轻易伤害他们,当然如果有人想攻击你就另当别论。
那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好人呢?
是味道。大白站了起来。
味道?
嗯,以后你也会发现的。说完大白就自顾自得往家的方向去了,留下我自己在那里思考味道。
我发现大白很喜欢和人套近乎。有人走过,如果向他招手,他就会慢慢地走过去,卧在那人的脚边,有时遇到他喜欢的人,他还会轻轻地蹭蹭那人的裤脚,然后受宠若惊的表情就会在那人的脸上绽开,大白则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继续蹭着,或者离开。
当然大白也有吃瘪的时候。一次一对情侣在附近漫步,大白正好走在他们的后面,正当大白思考要不要超过他们的时候,他们发现了他。于是女生轻叫一声,看来是大白的出现吓到了她。男生马上拉住女生的手,微微皱眉,却微笑着说没事没事,一只猫而已。大白有些郁闷,心说我还吓了一跳呢,头也没回地跳上矮墙踱走了。巧的是,大白回来的时候又遇到了他们,不过这次他俩是站在那里说话。大白想,刚才吓到了那个女生,现在去道个歉吧。于是大白轻轻走到女生脚边,乖巧地叫了一声并且蹭蹭她的裤脚以示歉意,谁知女生又是受到惊吓似的跳开了,男生看到,又是微微皱眉,却笑出了声,对女生说,这只猫还真是喜欢你啊。大白愣了一下,转身走开了。
这些是大白那天晚上讲给我听的,我笑得满地打滚。我说,大白,你不会是真喜欢那个女生吧?
大白没理我,对着我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我说,我不明白,你的样子难道很吓人么?
是因为我做了多余的事。大白有些无奈地说。
我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大白,大白看看我,转身出门去晒月亮。
总的说来,在天气好的时候,停下来看我们的人很多,我也总会听到有人说:小家伙,跟我回去吧。第一次听到这样的邀请的时候,我惊喜得大呼大白,说我要有家啦。可是大白却冷冷地说,别去。
为什么不?
你会后悔的。大白的声音不容置疑。
我很幽怨,想一走了之,可是我没有办法忽视大白的回答。我愤愤地冲着大白呼了一声,太阳晒出的好心情也荡然无存,转身走回了家。
后来大白回来了。他静静的坐在我身旁,一言不发。许久,我开口道:为什么不让我去?
即使去了,你也会再次成为流浪猫的。
那又怎么样?反正我本来就是。
那时你就再也无法像现在这样了,你会无法适应流浪生活。
为什么?
因为你尝到了家猫的甜头。
可我不一定会再次成为流浪猫啊。
会的。
为什么?
因为那些人也没有家,不然你认为我为什么会流浪?
我沉默。总觉得逻辑上有些理不清,想开口再问,大白却我在一旁打起了鼾。
好吧,不去就不去,反正我现在也过得很开心。
于是现在,每当有人说“和我回家吧”,我只会喵喵地告诉他们:抱歉,你也没有家。
说到与人交流,那可真是一件神奇的事。总会有人过来,主动用我们的语言对我说话,可惜他们的猫语水平实在太差,说来说去就只会发一个音,还大多是不准确的发音,一看就没有通过CLT-4(Cats Language Test)的考试,应该还在预备级上课。也有人会用他们的语言和我说话,无所谓,反正我也能听懂,只是我还不会说人类的语言,只能用猫语回答,哈哈,也是鸡同鸭讲罢了。
于是我开始思考,交流到底要怎么进行。每个人都在用自以为形象的声音表达着,并试图让别人理解,可对方在听到声音时又做了自以为正确的另一番理解。那么声音语言一样,是不是就能交流了呢?好像是,又好像不是。我和大白能交流,可我们也会争吵,那时虽然我能听懂他的声音,可也是鸡同鸭讲的感觉。
我问大白,比起倾诉,倾听是不是一件更难的事?
大白对于我的问题显得有些惊讶,继而他衔着微笑回答我:是啊,说是本能,可听却需要更多的耐心、理解以及感同身受。
这还真是个问题啊大白,我对大白说。
大白说:小白,你长大了。
某天早晨,我一睁眼,就看到两只花色的小猫坐在我面前。
我故作镇定地问他们是谁。
大白说,他俩是刚被我捡到的,姐弟俩。
我低头看看那两个小家伙。一个白底黑黄花,尾巴总是高高地扬着;另一个全身雪白,只有尾巴是棕色的。于是我决定,一个叫花扬,一个叫棕棕。
棕棕好像受了伤。大白说,那是被野狗咬的。
狗?那是什么东西?
哦,你还一直没有见过狗,要怎么形容呢……大白低头搜索词语。
一旁的花扬和棕棕却急不可耐地用他们奶声奶气的声音开始形容。什么尖牙利爪啦,凶神恶煞啦,他们讲得乱七八糟我也听得稀里糊涂,反正最后我得出结论:狗是一种长着两个脑袋六条腿三条尾巴七只眼叫声惊天动地喜欢到处乱咬的怪物。
大白哈哈笑了。他拍着我的头说,没那么夸张,那不过也是一种可怜的动物罢了。
是可恶才对!姐姐都被他咬伤了!下次见到我一定要抓他个满脸花!花扬生气地尖叫着。
棕棕看看我们,眼神很哀怨。
大白又笑了。好好,抓他个满脸花,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先长大啊,长大了才有力气去抓他。
姐弟俩乖乖地点点头。
我说大白,你这是在教唆,万一他们受伤怎么办?
不会的。他们现在一定听不懂“不要去报复”之类的话,所以我现在能说的只能是他们能听懂的,不然他们一定会更急着去报复。至于以后,到时候再说吧。
我对黑雪说这件事的时候,她一直在笑。她说,大白真聪明。
黑雪也是附近的猫,不过她有自己的活动范围。我是偶然在一次闲逛的时候走得稍微远了一点,才遇见了她。
黑雪和我不一样,她全身黑亮,只有四只爪子是雪白的。我曾听过有人用“四蹄踏雪”来形容她,觉得特别合适,继而决定叫她黑雪。她也不计较我给她起了这样的名字,所以我想,她也是喜欢这个名字的。
黑雪很安静,遇见人的时候,她总是轻巧地躲开,实在是躲不过去的时候,她就会轻叫一声,趁人愣神的时候快速离开。
我问她,你害怕人?
她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又摇摇头,说,只是不喜欢亲近。
大白走了以后,我最喜欢的事就是和黑雪聊天。
是的,大白走了,就在花扬和棕棕来到这里不久之后。没有告别没有留言,就这样一夜之间消失了。
起初我以为他是去了附近的某个地方,很快就会出现,带着不知从哪里捡来的小猫以及新鲜的见闻。可是没有。
他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走了。
他之前就说过,他不会一直留在这个地方,总有一天还是会离开。可我没想到他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而且,如此突然。
我对黑雪说,我曾经想去找大白。
那为什么没有去?
我想,大白这样离开,就是不想让别人去打扰吧。他本来就是只自由的猫,在这里停留这么久已经是奇迹了,他很聪明所以他就算离开了这里也会过得很好。也许他是去找那只美女猫了,不知道他会不会怀念那些给他香肠和鸡腿吃的人啊。大白走了我才发现,以前都是他带着我生活,现在他离开了,我也得考虑自己的生活了……
我就这样七七八八地说了很多,黑雪就一直安静地听着。最后她问,小白,你也要离开了是吧?
我想我的眼神一定闪了闪。黑雪太敏感了,我本来是想学大白那样悄悄离开的,可是被看穿了。
黑雪笑了。她说,我没有见过大白,但我从你给我讲的故事里能感觉到,你和他不一样,所以他能不着痕迹地离开,而你不行。所以你才会来找我。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黑雪你真是的,拆穿我。
然后我抬起头,问,黑雪,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离开?
这次轮到她的眼神闪了闪。然后她摇了摇头,说,我还不想离开这里。这半年能和你作伴,真是很好。但是,我还不想走。
我有点失望,不过还是接受了这样的回答,毕竟我没有权力改变黑雪的生活。于是我说,好吧,可是黑雪你真狠心呐。
然后我俩都笑了。
后来我又和黑雪聊了很久,具体说什么我不记得了,只记得我们一直在笑。再后来,我告别了她,回到家里,对棕棕和花扬说了要离开的事。姐弟俩已经快一岁了,不过在我看来还都是小孩子。果然他俩眼泪汪汪地看着我,就像小孩子一样。
忽然之间我想到,在大白眼里,我是不是也一直是个孩子?
不停地嘱咐棕棕和花扬,直到说得他俩有些倦了我也有些累了。然后我说,小家伙们,我走啦。
跳上矮墙,慢慢踱着步子,我想再看看那些熟悉的风景,毕竟也许以后不会再回来了。来来往往的人看见我,还是亲切地叫着我“小家伙”,我突然很想告诉他们,我不小了,我是一只大猫。
走过一个很大的广场,在一个路灯下,我看到阿黄正被一个女生抱在怀里照相。阿黄看见我走过,无奈地喵了一声,说,小白,我又被限制行动了。
我哈哈笑了,远远地对她说,我要走了,再见。
好的,再见,要记得回来的路。她无奈地笑笑,挥了挥唯一能动的爪子。这样的动作却引起了女生和她同伴的恐慌,以为阿黄要袭击他们,于是他们匆匆拍完最后一张,放下阿黄,走了。
谢谢你,小白。阿黄再次向我挥了挥爪子。再见。
嗯,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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