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芳显得异常激动。她突然间的破涕为笑在旁人看来有些莫名诡异。就在众人愣神之际,胡芳却站起身快步走到王主任的面前。她高举张沃之的手机朝在场所有的医生大喊道:“我女儿没有死,我女儿真的没有死。小瑛的绝症一定是不治而愈了。但你们这些人却只知道劝我尽快为她准备后事。你们都来看看这视频,那个拿着大包小包的姑娘不是小瑛又能是谁呢!她像是一个快要死的人吗?”
王主任的脸上写满了惊恐与怀疑。今晚他原本只是想来安抚周瑛家属们的情绪。在他看来,与同事们一起承受病患家人的责骂简直就是工作的一部分!甚至还有些满嘴污言秽语的医闹们常在医院内外对他门直呼其名。这些,他早就习以为常了。
但今晚却略有些不同,张沃之手机里的视频令这位资深医师感到惊恐。他望着手机屏幕不断地自言自语:“一个已经被现代医学判处死刑的病人却又为什么能在弥留之际离开病房?她……她居然还能独自去商场大肆购物?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王主任正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但很显然,他愈是想要掩饰内心的震撼却愈是冷汗连连。哪怕当他开始回应胡芳时,那双形如枯槁的双手都在微微发颤:“胡……胡女士,我真的无法回答你的问题。但实不相瞒,在主治大夫的眼里你女儿早就没有了任何治疗意义。在失踪案发生之前,她的确已经步入临终阶段了!假如手机中的视频真的是近期发生的,我只能说这件事已经完全超出了医务工作者的想象力。”
胡芳闻言,整个面部表情由莫名亢奋转为极度惊恐。她甚至一边用双手覆盖自己的头发一边用极为低沉的声音哽咽道:“你的意思是……是她……她有可能根本不是我的女儿?这好像……好像……。对!她确实不是……不像是我的女儿!瑛瑛是学服装设计的,平时的服装都是自己裁剪而成。她还时常倡导身边的年轻人不要盲目迷恋大品牌。所以,瑛瑛怎么可能去品牌店购买如此之多的昂贵成衣呢?是了,她一定不是我的女儿!她……就连走路的样子都改变了。但是……但是真的瑛瑛到底去了哪里?哪怕让我见到瑛瑛的尸体也行啊!至少我们可以知道女儿的最终归宿不是么?呜呜呜……呜呜呜呜……。我……我不要她死!呜呜……呜呜呜呜呜。”
“真的瑛瑛到底去了哪里?”张沃之觉得这句话相当值得玩味。难不成永和胡同内的那具女尸并不是周瑛本人?但这种可能性正变得越来越小。
他小声招呼身旁的艾琳:“待会你通知周瑛的父亲去队里认尸。相关的身份认证也要及时跟上。但是先不要让周瑛的母亲知道这件事。我怕她见到遗体后会过分悲痛。”
“明白,头!”艾琳心领神会。
张沃之走到呆若木鸡的王主任面前,并悄悄地把他叫出了房间。
“王主任,我想请教你一个医学常识问题。如果死者是一位晚期肿瘤病人。但法医在对尸体的解剖中,却没有发现任何肿瘤或者肿瘤扩散的迹象。这是否正常?”张沃之依然对魏姐的结论将信将疑。
本就有些恍惚的王主任只是呆呆地望着前方。在他眼里,张沃之好似一个胡话连篇的怪物。过了许久,他才勉强憋出了几句完整的话:“张警官,我今晚不想再受到任何刺激了!你说的情况实在是荒谬至极!这和临终病人周瑛擅自出院购物的情形简直异曲同工。但毕竟我是医生而并非是灵异现象调查员。如果真有此事,你就……先问问其他医生的意见吧。”王主任转身朝前方缓缓走去。
“如果我告诉你,那个被解剖的尸体就是贵院的失踪病人周瑛呢?可是她并非死于癌症,而是因为失血过多横死在某个胡同之中。周围的摄像头显示,临死前的周瑛依然是行动自如的。”张沃之向王主任的背影喊道。可是王主任在稍作停留后便头也不回地加快了前行的步伐,直到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
……。
凌晨时分,虹南市刑侦支队的大门外停着一辆黑色路虎车。坐在副驾驶位置的张沃之问向艾琳:“周明国已经确认,死者就是他的女儿周瑛无疑。但这个案子究竟是刑事案件还是应该归咎于死者自行离开医院才导致最后的意外?我们……我们甚至都无法为这件怪事定性。而且其中有着太多不合逻辑的地方。我看,接下来的工作只能是从排摸三个事发地点附近的探头入手了。“
艾琳在驾驶座上默不作声。她只是闷头抽着烟。车内的音乐声很轻,但如果坐在车上刻意倾听,会发现那是摇滚乐。
“老大,这几年我会去找些重金属音乐来为自己解压。这张放在你车上的CD就是我常听的曲子。咳!两年的不顺让我改变了许多习惯。我……我是不是队里的扫把星?同卵双胞胎刘晓斌案还未尘埃落定就摊上了周瑛的灵异案件!我看,这案子迟早要被队里挂起来。另外,我们公安系统有没有灵异事件调查中心?上报给他们去调查不就一了百了了。”艾琳烦躁地掐灭了烟头。她把车载音响的音量调高了许多。
张沃之故意咳嗽:“刚才我都快被你熏死了!灵异事件调查中心?你满脑子都想些什么呢?有时,破案和打游戏是一个道理。很快就能通关的游戏谁愿意再花时间去琢磨?从细节入手,从医院、商场和永和胡同周边的探头入手总会有蛛丝马迹呈现在我们的面前。哦对了,你的冯郎还会过来和我们吃宵夜么?”
艾琳依然无精打采;“别提了!他做完一台手术就在办公室里睡着了。我索性让他早点回家。反正我们现在也没什么心情吃东西了……。我说头,你的手机怎么突然调静音了。你瞧,那么晚还有人打你电话。那一定就是传说中的刘大美人吧!”
张沃之接起了电话:“妈,我这里刚结束。接下来又要忙上一阵了……。”
“哈哈!张沃之,谁是你妈?我是李辰啊!我在队里刚忙完一桩百年难遇的奇案!快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在北京工作的李辰问道。
“你说的奇案是不是有受害者在某大楼楼顶被人推下后当场身亡。但第二天,她的尸体居然在你们眼皮子底下不翼而飞了?你说巧不巧,死者或者失踪者刘晓惠是我妈特意替我物色的女朋友。但现在,她家里人都快要急疯了!”张沃之开门见山。
李辰不禁惊呼:“对!我说的就是这个案子。两天前北京某区刑侦支队接到报警电话赶到现场时,坠楼者的脸部已经因为血肉模糊而变得面目全非了。但根据现场情况判断,死者是被人故意推下大楼的。从她身上的身份证、信用卡、损毁手机的sim卡等物件来看,虹南人刘晓惠应该就是此案的被害人。但第二天,尸体居然在医院的太平间内不翼而飞。因此法医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尸检!这桩案子也是在昨天才移交给我们总队的。”
“擦,怎么又是尸体不翼而飞?我们这里有个身患癌症的临终病人居然在医院内离奇失踪了!家属们不依不饶,他们坚持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几天后,死者的尸体在二十多公里以外的某个胡同内被人发现。据调查,死者在短短几天中大肆购买了不少名贵衣物、首饰。但更诡异的是法医坚持认为死者只是死于失血过多。另外,她的身体内并没有任何身患晚期癌症的病理迹象。”因深受困扰而滔滔不绝的张沃之变得有些唠叨,但他实在是不吐不快。
“兄弟,你胡诌的桥段简直可以用来拍电影了!好了不跟你扯了,替我向刘晓惠家人说明情况。直到目前为止,我们还不能判断失踪的尸体就是刘晓惠本人。但一旦有了新进展,我们随时保持联系。另外谢谢你的鬼故事,晚安了。”李辰挂断了电话。
“头,你在向谁汇报案情啊?现在也不早了,要不我先把你送回家吧。待会我还要独自去赶末班车呢。”艾琳问道。
张沃之深深叹了口气:“送完我你就开这辆车回家吧。另外,你口中的刘大美女很可能在北京出事了。前天她在某高楼楼顶被人恶意推下,但尸体却在第二天不翼而飞。恰巧,我警校的同学正负责调查此案。”
艾琳张大嘴,发出一连窜的叹息声。可就在此时,他们两人均感觉车身的后半部分有明显晃动的迹象。隔着音乐的声音,张沃之听到的响声非常沉闷。而艾琳赶紧去看后视镜。就在他们车后,有一辆黑色超跑车正试图左转。已然构成追尾的肇事司机打算在紧急变道后立刻逃逸!
“快追上去!这个司机很可能是酒驾、毒驾或有非法飙车的嫌疑。”张沃之大声命令道。就在肇事跑车即将超过路虎车之前,张、艾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瞥见了那辆车的车后座还坐着两个蒙面女子。在凌晨时分,她们头上的黑纱巾把自己的脸裹得严严实实!
我好像认识她们?或许这只是一种幻觉呢?张沃之觉得那两个蒙面女子虽然似曾相识却又无从辨认。在空旷的马路上,路虎车奋力追赶着性能更为优越的超跑车。但没过多久,目标便已逐渐消失在夜幕之中……。
“头,车牌号已经记下了。刚才的那一幕简直就是在故意杀人!刚才,我下车检查过了。车尾的撞痕倒不算太严重。咳!现在的飙车党、富二代真是太不像话了。老大?你……你又在想什么呢?”艾琳问道。
张沃之正极力回忆坐在跑车上的两名蒙面女子。许久,他才缓缓回过神:“没想什么。我现在突然感觉不那么累了。还是让我先送你回家吧。”
……。
第二天早上,睡眼惺忪的张沃之在家中匆匆吃完了早饭。母亲曹冬梅却在一旁哈欠连连地感叹道:“你啊,真没这个福分!如今都三字打头了,还让我这个老妈子来为你准备早餐。咳!如果刘晓惠还活着,我和你郑姨就能在明年年底之前抱上第三代了。”
“妈,我正好要和你说这件事。”张沃之手里拿着公文包和手机,站在家门口向母亲解释道:“北京坠楼案的死者并非就一定是刘晓惠本人。第一,尸体已经面目全非。我曾见过现场的照片,根本认不出是谁。二,尸体已经在太平间不翼而飞。因此警方无法做任何身份上的认定。三,所有刘晓惠的证件、物品、照片都无法直接证明死者就是她本人!比如她的包失窃了,又恰好在那天被别人捡到……。“
“你就别安慰我了,你说的这些道理我都明白!但概率实在是太低了。行了,你快去上班吧。我还能睡个回笼觉。下午我就去你郑姨家好好劝劝她。咳,这不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么!”曹冬梅闷闷不乐。
“妈!既然老爸出差了,晚上你就和郑姨去看场话剧吧。你不是经常说郑姨、刘叔和你都是部队文工团的话剧演员么。你们仨以专业的角度去欣赏一场话剧,也挺不错的。门票我已经替你们买好了,二维码待会就发给你。”张沃之下意识地晃了晃手里的智能手机。突然,母子俩都听到了微信的提示声。
而那条微信语音信息居然就是刘晓惠发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