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觉得世界上最好吃的就是大白兔奶糖了。
“我跟你说啊,咱们村后边那条河往下游走,有一个吃人的老太太,专门吃小孩。还会把吃剩下的头骨摆在家里……。”我们村的三丫正在跟我说着,她最近不知从哪听来的故事。
“别说了,别说了,都是假的。”我嘴上怎么说,可是心里面害怕极了。也不给三丫继续往下说的机会,一溜烟儿跑回家了。想我堂堂混世大魔王,怎么能在女孩子面前露怯?
混世大魔王是我自己自封的。我从小就很调皮,邻居放在门口的水鞋没有一只是没被我扔过的。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也都被我教训过。在欺负完所有邻居的拖鞋,教训过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之后,我找到了另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把抓到的虫子绑上石块扔进村子后的小河里。每一声扑通,都是混世大魔王在审判不听他话的小兵们。
大人们总告诫我不要在河边玩耍,说是容易出事儿。我一混世大魔王,难道还怕一条小河不成?但凡大人们忙的时候,我就会偷偷溜到河边,继续扑通。
或许是好奇心的驱使,这一天我没有往河里丢石头。因为我打算去下游看一看,那些曾经被我审判过的虫子们都在哪儿。
我沿着河边一直走,一直走,看到长得奇怪的树就会指着他大骂你长得好丑。看到长得好看的花儿,就会把它摘下,放进兜兜,打算回去给妈妈炫耀一下,一路上都在哼着三丫教我唱的两只老虎,一路踩着自己的影子,感受着迎面吹来的风,感觉自己潇洒极了。
当我从“我就是世界第一帅”的精神世界中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看不到河流在哪儿了,有的只是些枯木,还有稀疏的杂草。而在我的面前,还有一栋破旧的房子。我不禁想起三丫跟我说的老太太吃人的故事,虽然我在告诉自己三丫说的是假的,可此情此景还是让我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而下一秒,我特别后悔,没有听大人的话,不要到河边玩。因为屋里踉踉跄跄地走出了一位蓬头垢面的老奶奶,看到我的时候怔了一下,便向我走来。
我害怕,怕到本该跑的我却一步也挪不动。
看着一步步走近的老太太,混世大魔王哇的一下哭了出来。不知是出于什么,当时除了妈妈,我想不到别的词儿可以喊。
我已经回忆不起来,当时有多害怕了。只知道让我停下哭泣的,是一只骨感但温暖的手,和一句“哪个爹娘心这么大,让娃跑这儿来了?”
老太太抚摸着我的头,抹去我眼角的泪。“娃不哭,奶奶给你糖吃。”
真正让我放下戒备的,还是那颗过年的时候妈妈才会给我买的大白兔奶糖。之后奶奶把我领进屋里,问着我从哪来到哪去,姓什名谁等等之类的问题。现在回想起来,小孩还真是好骗呢。
确定面前的邋遢老太太对我没有威胁后,我自然又恢复到了混世大魔王的状态,你不甘示弱的回问起奶奶的情况。
奶奶呢,儿子跟媳妇儿还有孙子,都在城里生活。每周会回来看他一次。每次回来,简单的把家里收拾一下,确定老人没啥问题,就又匆匆赶回城里。因为这间小屋子太破旧,容不下他们一家子过夜。这不前两天奶奶在井边打水的时候闪到了腰,家里水缸剩下一点水,奶奶打算用来煮饭,就也没有用来洗澡。本打算等周末儿子回来,再让儿子把水缸的水打满。
我虽是混世大魔王,却也不是不懂得尊老爱幼。于是自告奋勇说要帮奶奶打水。“奶奶你坐着教会我,我肯定帮你把水缸盛的满满的。”
在我硬着头皮在奶奶面前展示我自己力大无穷之后.那个和我一般高的水缸总算是被我盛满了。不知何故,那时候的我觉得心里满是欢喜,可能是之后奶奶见我辛苦,又给了我一颗奶糖的缘故吧。
时至傍晚,奶奶看了看天,又看了看我。“你这顽皮娃儿,快回家吧。再不回去,你爹妈该担心了,你还小,不懂,奶奶可明白着呢。”说罢,从抽屉里面抓了几颗奶糖,塞到我的裤兜里,给我指了条回家的路。
我一想到放在我床底下后面的那根藤条,也顾不得和奶奶好好道别,拔腿就往家里跑。
第二天我把得来的糖分给了三丫,还很坚定的告诉她之前讲的故事都是骗人的。
之后每隔两三天,我就会以给奶奶打水的名义去奶奶家里玩。我是不会承认,那时的我是为了奶糖去的。
后来家里让我去镇上上小学,周一到周五都在亲戚家住着,所以只有周末才能去奶奶那骗糖吃。奶奶也很欢迎我去,还会给我讲很多很多故事,那可比课本上的有趣多了。
二年级的某个周末,当我再回到那间熟悉的破旧小屋,见到了和三丫爷爷去世的时一样的阵仗。奶奶那个在城里生活的儿子正跪在门口嚎啕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泪。“娘亲啊,您苦了一辈子,儿在外打拼为的就是挣个落脚地儿,把您接去城里享享清福。您怎么就走了啊……这刚攒到点头期,您怎么……您爱吃甜食,儿还想给你买好多新品种的糖呢……”
我知道,奶奶只是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跟三丫的爷爷一样。
我当时不懂,只觉得面前的这个男人哭的好丢人,可是看着看着,我也哭了起来,因为没人再给我糖吃了,也不知道奶奶去这么远,还有没有人给他打水。
等我真正完全明白这一切的时候,那间小破屋子已经变成了小洋房。
三丫也把吃人老太太的结局告诉我:
村里人都惧怕吃人的老太太,每个人见到她都会跑。后来,有一年发大水,老太太住在下游,是最早知道汛情的人,于是她疯了一样往村子里跑,逼着村里的人抱着小孩远离她。最后全村人都抱着小孩被逼到了山坡上,村子也被洪水吞没……吃人老太太,救了一村子的人。
和故事不同的是,奶奶没有救一村子的人,而是救了一个因为贪玩迷路的小孩。而这个小孩懂得感恩的时候,便和她那在城里的儿子一样,一切都明白得都太晚了。
好像,大白兔奶糖没有之前那么好吃了。
写在最后:
抱歉,今天的故事发的晚了。因为这是我今天下午才开始写的,想了很久,才决定把这个我去年听到的故事写下来。
套用一句很俗套的话:子欲养而亲不待。所以,无论你在外工作有多忙。无论你的学业有多重。给家里打打电话吧,在家里给他们多做两顿饭吧,假期带着他们出去转转吧……
别怪我俗套,因为大多数的现实就是如此
毕竟你不在家的时候,他们可没有混世大魔王帮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