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雨拖着行李箱缓慢地走着,沙泥的小道坎坷不平,行李箱滚动的“咯喽咯喽”声特别清晰。
顾雨微微喘息着,额头已经渗出一些汗水。
她是抗拒回来这个村庄的,毕业后她就一直呆在大城市中,早就已经习惯城中的生活,每年也只是春节才会回故乡。要不是这次村里要挖掘煤气通道,族里要商议祖坟迁徙事宜,她是根本不会回来。
村庄改变了很多,顾雨凭着记忆往家的方向走。
看着眼前的红砖房,顾雨伸手推开院子的竹编小门:“妈,我回来了。”
很快的,一个头发斑白的妇人便从里面走出来,腰间围了一条深蓝色的围巾,一边用围擦着手一边笑眯眯地说:“雨儿回来啦,快到屋子里来,等下就可以吃饭了。”
妇人说着接过顾雨的行李箱往屋里走,还不时回头冲顾雨笑笑。
屋子里面有点暗,白灰刷过的墙壁已经有些泛黄,大厅中间摆着一张圆形的木桌,上面已经摆了几碟还冒着热气的菜。
妇人把一盘汤端上来,招呼着顾雨过来吃饭。
顾雨嗯了一声,坐在饭桌前,没有城市的味精,饭菜吃起来有点清淡。
看着眉眼含笑不断跟她说着家常的母亲,顾雨打断道:“妈,你搬来和我住吧。”
“我这挺好的。”妇人愣了一下,笑着道:“我这一辈子都在这里,早就习惯了。”
顾雨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不再说什么。
下午两三点的时候,族里便聚集起来,往山上走,说是去看新搬迁的位置。
山路颠簸,小路两旁杂乱地长满了野草,稍不留神就会被划伤,顾雨小心翼翼地走着,一边提防着踩空一边躲避着杂草,走得很是费劲。
这时一条被削得比较光滑的木棍出现在顾雨面前。
抬头,看见的是母亲略显疲惫的脸:“柱着会好走些,小心看路。”
顾雨接过木棍,心里那条绷紧的弦似乎被什么拨了一下,记小时候,每次上山母亲都会给她削一根木棍,然后提醒着她小心走路。
顾雨柱着木棍走了好一会,眼前的小路渐渐宽了起来,阵阵淡淡的香气随着风飘散着,顾雨抬起头,隐隐地看见前面淡淡的白色。
“雨儿啊,还记得山上的梨花吗?现在开了一片一片的,可好看了。”妇人回头对着顾雨笑:“再走一会就能看见了。”
“梨花……”顾雨喃喃着,香味儿愈发的浓郁,顾雨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前面是一个梨树林,正值阳春三月,白色的梨花点缀得山岗像是染了一抹残雪。
风吹过,片片白色花瓣缓缓飘落,像是一个仙境。
顾雨被眼前的白色吸引住了,她记得小时候特别喜欢梨花,然后母亲就在小院子里种了一棵,每年的三四月份就会开花,母亲在树下架着一台纺车,她就爬上梨树上,一边听着纺车“嗡嗡”的声音,一边摇曳着树枝,满院梨花飘落,铺了一地。
前面母亲唤着顾雨,一片梨花飘落在妇人的发上,白色的花瓣落在斑白发上,竟似融化了一般,顾雨鼻尖忽然一酸。
商议好祖坟新搬迁的事宜,便下山,下山的时候,顾雨走在后面,看见妇人柱着木棍仍旧有些蹒跚的步伐,心中很不是滋味。
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妇人洗了手便开始煮晚饭。
顾雨看着院子里的菜地,她不知道那台纺车去了哪里,更不知道那棵梨树是什么时候砍的,她甚至连母亲什么时候变老的都没发现。
一树梨花带走了时光,一滴清泪染白的年华。
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顾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妈,我明天不走了。”顾雨忽然说。
“呃?怎么又不走了?”妇人一愣,停下了动作。
“我想多呆几天。”顾雨笑,走进厨房帮忙:“妈,我以后经常回来好不好?”
“好……”妇人应道,眼睛闪亮闪亮的,眉眼间的温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被慈祥代替。
夜晚的村庄很安静,飘渺的烟从烟囱中徐徐升起,屋子里弥漫着笑声,似乎回到了很久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