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恢复高考制度四十周年而作
四十年前的12月9一10日,是后来被称作七七级的我们参加高考的日子,我有幸走进了1978年春天的大学校园,翻开了人生崭新的一页。
1977年10月21日,无线电波传来喜讯,我国将恢复高考制度,允许具有高中文化程度的青年,通过考试,公平竞争,择优录取上大学。当时,我的反应非常迟钝,既没有搜寻课本赶快投入复习,也没有去母校参加复读班,而且还将自己的数学课本借给了别人。记得当年陕西省规定,报考大学要考高中知识,分文理科;报考中专仅考初中知识,我选择了后者,也没有跟任何人商量。白天,照常参加生产队劳动,晚上,也没有挑灯复习,逢下雨天生产队歇工,我还去大队部看人家打牌。有人冲着我喊:“去,回家好好复习考大学,别在这儿凑热闹。”“咱庙门没那脉气,复习也没有用,考不上。”我为自己找台阶,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恢复高考制度也是农家人议论最多的话题之一。现在回想起这件事,我很感激我的父亲,如果没有他为我鼓劲,我可能没有今天。当时,父亲在公社苗圃工作,听到消息后,专门跑了十几里路回家问我的情况。当得知我没报考大学时,他很着急,也很生气。他反复说服我,并督促我赶快改报大学。他说:“要是像这些年推荐上大学,恐怕咱连门在哪都找不着。如今公开报名,又没有人跟咱争,也没有人阻拦,你考不上怕啥?如果明年还让报考,你还去考,只要你考上了大学,家里再困难,也要支持你。”我担心现在开始复习为时已晚,加之改报恐怕来不及,因而对父亲的话没有在意。父亲为此不停地数落我,还搬来自家屋里的一位兄长动员我,终于说动了我的心。我急忙赶到公社找文教专干,他说正好明天要去县上,可以给我改报成大学。这时候距11月20日考试仅有十几天时间。
从公社回来,我立即收集初、高中课本,开始了紧张的复习。家里地方小,干扰大,我看中了村北不远处生产队果园的一间破房,内有一小土炕,门是用荆笆做的,非常僻静。白天,我一个人写写、算算,默记看过的东西;晚上,弟弟睡在我的脚头为我做伴,我坐在小油灯下,记概念、定理、公式等,然后再翻书对照,查漏补缺,一科一科、一章一章地“过电影”,每天都要完成预定的计划。有一天半夜时分,父亲来看我,只见我靠着墙已经睡着了,手里还拿着书。
各科复习都从初中开始。初中正赶上“教育回潮”那阵子,老师用心教,学生用功学,所以我的基础尚好。进入高中,实行开门办学,教育也要学大寨,学校分设农技班、农机班,丢弃文化课而学所谓的“专业课”。我被分到农技班,学校对我们说,农技班是专门面向农村为科研站培养农业技术员的。因而不开设物理、化学课,除了语文、政治(学习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理论)、数学(增加了平整土地“倒桄子”计算法)外,开设土壤学、农业化学等课程,学习玉米深犁浅种、棉花冷床育苗、果树嫁接、小麦制种等知识。操场边就是试验田,每人都分有“责任田”,一人种一绺土豆,自己栽,自己管,自己收,但自己却无权分享劳动果实。有时还被下派到附近的生产队督促农民按新法种田,几乎有一半时间在当“准农民”(给我们每人发有记工本)。可想而知,能学多少知识?这给我复习物理、化学带来了很大困难。要在十几天时间内重新学习过去用一年时间才能学完的知识,谈何容易,加之没有老师,只能囫囵吞枣,知个大概而已。
临考试前一周,我硬着头皮去母校,听老师辅导了几节课,从其他同学处将老师印发的政治课复习资料借来翻了翻。去化学老师处问问题,他不但不解答,反而说我差得很远,跟其他同学问的问题不一样。言下之意,你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会,还来参加高考?这情有可原。我虽然至今还记着化学老师说我的话,但我从不记恨他。
高考是在我的母校林皋中学进行的,头一天我就来到了学校,监考老师都是从外校抽来的,考试组织得很严密。考过语文、数学,我答的比较满意,而理化和政治,尤其是理化,我答得一塌糊涂。记得化学第一题是“用氯酸钾制取氧气”,第一问是写出化学方程式,配平并注明反应条件。这原本是一道初中化学题,临上考场前,我还翻到了那一页,可就是把方程式忘了个精光。由于写不出方程式,因而无法配平,更无法做依靠方程进行计算的小题目,结果理化只得了56分。政治成绩更低,仅为42分。而那一年我们考区与我一同考上大学的同学,政治成绩大都是七八十分甚至90多分。
考完后填报志愿,我因对自己缺乏信心,加之喜欢数学,也没有认真思考,选了三所大学的数学系依次填上,结果被陕西师范大学录取,直到1978年春节后,才接到通知书。
虽然在1977年的那个冬天,我参加完高考后是漫长的等待,但我终于成为幸运者,熬过了风雪严寒,走进了1978年春天美丽的大学校园。那一年,我正好20岁,这也成为我人生的一个转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