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道上断烦忧

自己的脾气越来越糟。

开始不过心内起波澜,不形于色。继之冷眼愤世嫉俗,未示于人。而后冷落身边人,话不投机半句多。再有,则怒目相视、语气逼人,徒增尴尬。终于,躲进小楼成一统,复归安静死宅男。

生活有很多圈子,人在混各种圈子。圈子大小不一,质量参差不齐。圈子越大,责任越大。圈子小得不能再小,只容一人,就剩画地为牢。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悄然繁花落,不恋梦中人。

烦躁不升反降,往昔尚能沉浸书中寻方问道,今日却难以欣赏一部经典神作。屏幕上人影憧憧,对白激烈,可耳朵已自动关机,只见春光乍泄,不闻只言片语。缓过神来,以为看的是默片。曾记得作文课上,老师说散文讲究“形散神聚”,如今的我倒是形聚而神散了。前一二年已有此迹象,当即找来《意志力》、《自控力》等著述琢磨,然而,那蓝色的小药丸却遍寻不着。彼时百无聊赖,“我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此类问题绕身三匝也不南飞,大抵无枝可依。

断肠崖底十六载,再见过儿也无言。非不欲言,实不能言。一如荒岛上此去经年的的鲁滨逊,若非教星期五语言,只怕重回英国时也只剩咿呀学语。画地为牢,犯人易犯“社交恐惧症”。身为其中一员,我找来《跟任何人都聊得来》研读,只一句话“点醒我梦中人,吓的我屁滚尿流失了魂”。

曰:事先准备好比野外探险前研究地图,你会因此建立方向感。

人世吊诡,总在转圈。“去不到终点,回到原点,享受那走不完的路。”一直望文生义,将《无间道》的“间”当做“离间”“反间”,毕竟很契合卧底反卧底的戏码。细查,方知大谬。无间道出自佛教,道乃通往涅槃的道路。无间道是这条道上的第二阶段,这个阶段开始断烦恼,专心修习,得以无障碍无间隔地进入下一阶段。

探险的终点即是小涅槃,出发前研究地图即是无间道。少了这个程序,不免烦恼丛生,在原地作困兽之斗,难求解脱,遑论胜进。

“事先准备”把“不打无准备之仗”“课前要预习”“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一下全从记忆深处拉了上来。名言警句朗朗上口便于记忆,缺点是只相当于《葵花宝典》的序,“欲练神功,必先自宫”。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既无心法,亦无招式。又相当于你收到的压缩文件,但你既没有压缩软件,也没有密码指令。

从记忆深处跟着上来的,还有“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依旧无头无尾,不知何处起,不知何处去。如无根之萍,随波逐流,随遇而安。

愚者如我,便将这安慰剂当了灵丹妙药,一如饥肠辘辘之徒将佐料当做正餐。车到山前常无路,柳暗更难见花明。有人幸运,得了便宜卖了乖,化偶然为鸡汤。后人因袭,以为必然。只落得,山重水复唯死路,柳暗花明坠深渊。

一醉解千愁,一死了万忧,不过缓兵计。何以解忧?未雨绸缪。

触龙说赵太后,“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越王勾践困于会稽,大夫种进谏曰“贾人夏则资皮,冬则资絺,旱则资舟,水则资车,以待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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