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已经七夕节了。
夜班。
一个中年男子来开死亡证明,他老婆昨天去世了。
今天是七夕了,去年的七夕他们或许还在一起甜蜜共餐饭吧,或许很平淡的一起散散步。我不知道。男子一身休闲装,好像还是前几天见过他的那身衣服,白皙的面庞,反衬得眼圈更红。
我很喜欢漫画人的大眼睛,扑朔迷离,深邃而清澈。那个女人就有一双那样的眼睛,才40多岁,用骨瘦如柴来形容一点都不夸张。肿瘤多发转移,只能坐着,躺下就呼吸不得了。即便坐着,每一口气也都像从阴间抢来的那般急促。
她老公守在床边,问她想吃什么,何谈吃东西,连说话也不能连贯了。那天我还在想,如果我生病成这样,面黄肌瘦,独留一双骇人的大眼睛突兀着的时候,我的另一半也能这样相伴左右就好了。
可是今天来接班的时候,那个地方已经空了。旁边另一个老奶奶也很重,可是她还在。
晚上老奶奶也去世了。男子来开死亡证明的时候遇见老奶奶的家属,互相打招呼,然后各自又红了眼眶。
很多时候,放弃何尝不是一种成全。知道已无力回天,也知道积极努力也不过是多一天苟延残喘的病痛折磨,即便都知道,也仍旧会难过,会不舍,因为活着就可以互相陪伴呀。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互相依靠着取暖,倘若一个人先行离开,留下的那一个要怎么办呢?那些共白头的情话,那些一起远方的愿望,那些点点滴滴或喜笑或嗔骂的回忆,那个蚂蚁搬家一样筑成温暖的巢,每一个桌椅,每一块桌布,甚至一个碗碟的图案都存留着在一起的痕迹。可是现在,恐怕连空气都是孤单冷寂的了吧。
我不知道,或许每个人都有自以为不能承受之重,但当噩运来袭,也不过如此。人,总是脆弱而坚韧的。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希望自己不在医院死去,也不要在家里,或许一个人死掉会有点凄惨,那就让我死在可以安然接受我离去人的身边吧。在风景好一点的地方死掉,如果我的死来得及选择的话。
世间百态千万人,同一时间总有人欢喜有人悲泣。死者长已矣,存者且偷生,其实在我看来,被留下的那一个反倒一言难尽。无妨,不过笑时安然笑,哭时尽情哭好了。
祝七夕花好月圆同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