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去医院探望了一位好友,突然感慨医院是最能看见人生百态的地方,希望到失望、挣扎到放弃每天都在上演。“二楼的产科有个肿瘤孕妇的宝宝终于出生了”,“五楼的ICU有个老人在昏迷中死去,都没来得及等孩子回来看最后一眼”......在这里生与死是永恒的话题。
晚上看了一期《见字如面2》,白血病患者李真写给妈妈的那份信再次触动了我的心。同样是关于生死,这封信心情略有沉重。
黄志忠在读信时数次哽咽,长长的叹气声将儿子对母亲的愧疚和感恩凝聚。通过努力,考上研究生却不幸被病魔缠身,本应该带给一家人希望的儿子带给母亲的却只有一次次的担心与痛苦。
信中李真说曾有一次短暂的休克,让他找到了最舒适的状态,但下一瞬间想起母亲的付出,身为儿子的他无从放弃。李真还和母亲做了一个约定,如果有一天事不可为,希望母亲可以理解,这只是一种自然法则,坦然的面对就好。当镜头转过去切到母亲摇头时我便再也忍不住泪水,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用多悲切的文字都不足以形容她眼底伤痛的万分之一。
人生最无奈的事,是不能选择快进,也不能选择重来。节目最后江小白金句总结的很戳心,我们大家的期盼都与此相同:愿母亲能收住泪水,笑看过往。世事难料,不论如何,当下的生活都更为重要。
史铁生说,儿子的不幸在母亲那儿总是要加倍的。每个人都有理由相信,如果此刻躺在病床上的是自己,妈妈也会如此小心翼翼地来呵护你的情绪,也会像李真母亲一样倾其所有只为换一世安康。
我想起了去世的大舅妈。她是个标准的农村妇女,辛勤劳作了一辈子,面向的永远是那片黄土,背朝的永远也是那一小块天。她第一次离开家乡,是去给远在浙江卖鱼的女儿女婿带孩子,离开时我还在念初中,再回来时我已上大学;离开时她如很多的农村妇女一样,五十岁尚能背百多斤的玉米,再回来时却瘦得我心里一酸,不敢上前相认。是那种病态的瘦,肚子深深的凹陷下去,好像五脏六腑都荡然不存一样,背上的脊骨硬邦邦的突兀出来,一眼看过去触目惊心。
她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也没有好好接受治疗,只是每天吃着止疼药。大舅妈心态很好,总觉得自己再过半年病好了就又可以去浙江给女儿带孩子,她挺喜欢浙江的,临海,鱼多。去世的前几天她突然感觉身体好了一些,赶紧叮嘱大舅去地里种了很多红薯,说等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一起带去浙江,大舅听话的去种了漫山遍野却再也没去收过的红薯。
大舅妈的葬礼我没去,因为对于活着的人无法原谅。我一直坚持大舅妈存有一种强烈的对于生的渴望,可是她的家人知道了她的病情后选择了隐瞒与不治疗。我认为每个人都有知道事实的权利然后再做出选择,她的家人即使是卖掉房子,卖掉鱼铺也应该为母亲治疗,因为那可是生你养你的母亲啊。而现实是大舅妈的女儿也有三个孩子,都在等着读书用钱,房子卖掉一家人住哪儿呢?鱼铺卖掉一家老小又怎么生活呢?发现大舅妈患病时,已经快到晚期了,砸完所有的钱也只能多换来继续被病痛折磨的一年生命。何况一个人啊,自己没有面临同样的情况时,怎么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指责他人。
裘山山在《琴声何来》里写到,从家人查出癌症那天起,你的所有决定都是错误的,怎么做都是错。因为你无法做两次选择,无法比较。想完这些觉得可以释然了,况且生命各有际遇,命运也自有其轨迹。只是想到大舅妈说她病好了就再去浙江时,心里有些酸楚,中国父母总是为子女付出所有,很多子女却很难做到同样的牺牲。
不管是穷苦潦倒还是意气风发,不管是历经磨难还是一路坦途,生命都在静静的流淌着。生命不是必须承受苦难,但生命确实有足够的韧性承受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