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国乒小三剑客(十七)

我知道,

比起很多人来说,

我已经很幸运了。

可是,也从来都没有人问过我一句,

是不是真的喜欢。


——正文预警


言情小说里的桥段果然都是骗人的,被人打了一巴掌只会拥有一张左右不对称的脸,肿得像猪头一样,嘴角还渗出了几道鲜红的血丝。什么梨花带雨,什么哭得像下凡的仙子,都是骗人的!


“下手真重!疼死我了…”想到自己潇洒离去的背影,踉踉跄跄的脚步,连路都走不稳的样子,下楼梯也只能小心翼翼地扒着旁边的扶手,就她妈跟个傻缺一样。


张舒禾对着医务室里的镜子仔细观察着自己的脸,始终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怎么了,你被谁打了啊?”医务室里的张医生看到她的脸,难以置信地喊着。


张医生今年已经五十五岁了,两个人算是忘年交吧。张医生为人幽默风趣,一点也不老古板,跟他们这一群小年轻们的关系都好得很。


“摔的…”张舒禾堪堪捂了捂自己的半边脸,不情不愿地说着。


“是吗?那你这挺会摔的啊!”张医生一边给她调着药膏,一边调侃她的谎话。


“改天什么时候再跟我下盘棋?”黑色的药膏上脸,冰冰凉凉的感觉,让她深深地呼了口气,紧绷的身子一下子就放松下来了。


“你欺负人啊?就会抓着我不放,每次我的零花钱都被你赢一半儿,你怎么不去找马思……”她话说到一半,才发觉提及了他的名字,不好的回忆又在脑海里浮现出来,死死地咬了咬嘴唇,硬生生止住了话头儿。


“吵架了?”张医生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说着。


“没有,我可能要被开除了,你以后就见不着我了。”张舒禾摊了摊手,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


“瞎说啥大实话呢!”


“……”


……


她本来是打算直接回家的,但是转念一想,这副样子回去,只会平白无故地惹妈妈担心上火,还不如好好地去她的秘密基地里清醒清醒。


仔细算算,她打球也有十来年了。真正意义上拿着拍子是在五岁那年,那个时候她还是个在上幼儿园的小屁孩儿。


转眼一过,都已经是十九岁了。


她的人生,好像永远也离不开那个小白球,她生命之中遇见的所有人,都是因为那颗小白球结缘。时间一长,连自己也分不清走这条路到底是为了些什么。


许正清拿着手机匆匆忙忙地推开天台上虚掩着的门,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小小的,蜷缩成一团的背影,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为什么不接电话?”


张舒禾背对着他,听到门开的声音,心里莫名地抖了一下,随即又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自嘲地笑了一声。真是痴心妄想,他都能做出那样儿的事情来了,自己竟然还对着他心怀期待?!


“不想接,接了让你们来看我笑话吗?”她浑身都是戾气,说话也连带着夹枪带刺的。


“我什么时候看过你笑话?”无视她不友好的声音,默默地挨着她也坐下来了。


“你的药忘拿了,老张让我给你送过来的。”许正清提着袋子,风吹的塑料袋哗哗作响,张舒禾低头一看,却被他手腕儿上明晃晃的红绳儿强硬地夺取了视线。


这多讽刺啊,强烈的对比之下,更让她觉得自己的一颗真心都被人扔在地上随意践踏,她满腔热血都被马思远浇的彻底冰凉。


许正清自动忽视了她受伤的眼神,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不动声色地把袋子放到了她的手腕儿上。


红绳儿和转运珠有那么一刹那交织在一起,扫过她纤细的手腕儿,就像是一个巴掌一样,抽的她脸生疼。


张舒禾没想太多,下意识地转了一圈手腕儿,巧妙地避开了他的接触,袋子因为惯性搭在了她的食指上。


“我…”手比脑子快,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奇怪的动作已经做好了。


张舒禾懊恼地闭了闭眼,在心里默默地骂了自己一句,再抬起头,直接对上了他的眼睛。两个人的视线交汇,他一点都没有退缩的意思,直直地盯着她,张舒禾清楚地看到了他黑色的瞳仁里倒映出了她狼狈的面容。感觉到他的嘴唇动了动,像是要跟她说什么话一样。她立刻低头急促地站了起来,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对不起…”



“道歉干什么?你又没有对不起我…”他的手还停留在刚刚她起身的那个位置上,没有什么别的话语,只是笑着看她。


“我可能真的要被他们开除了,不过你放心,我走了,你就能安心打球了。我听爸爸说过,以你的天赋和能力,一定能横扫乒坛的。”


张舒禾站在离他一米多的位置,用十几年来最字正腔圆的话语说着对他的嘱托。


“对不起…”她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为什么要这么莫名其妙地给他道歉,只是觉得她应该给他道个歉。


说完最后一句话,张舒禾头也没回地就往回跑,却被他一句话就钉在了原地。


“你喜欢马思远?”


张舒禾收回了刚要踏出门去的一只脚,在他看不见的脸上尽是被人揭开心事的窘迫和尴尬,不过很快的,她就重重地呼了口气,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气势。


“现在不喜欢了,我从现在开始就要讨厌死他了。”


说完之后,她头也不回地就落荒而逃,空旷的天台上,只留下了一位悲伤的少年。


风越吹越大,许正清身上的白衬衫被吹得飘起了一个角,人已经走远了,他的眼前已再没有什么。


今年他二十一岁,人生堪堪走过二十一年,细细数来,从小到大,没有什么事情是真正能让他感觉到束手无策的。打球也好,学习也好,就连长相也算上,他真是没有摔过什么太大的跟头。


顺风顺水,所以,在二十一岁这一年里,他也遇到了唯一一个让他束手无策而又甘之如醴的人。


许正清抬头,悲伤迷茫的少年真的希望此时此刻可以有什么东西能给他一点指示。可是抬头,也只有满天弥漫的白云而已,他没得出什么启示,只是觉得今天的天气真的很好,好到,让他甚至都有一点想哭。


……


张舒禾很自觉,回去之后就立刻找了队里的负责人,很没出息表达了自己想要退役的意愿,结果被冷着一张脸的张继科拎着后衣领毫无形象地给她拖了出去。


骄傲放纵的姑娘,心里始终都记着爸爸当众给她的那一巴掌。回家的路上,一个眼神一句话都没有给过他,一个人默默坐在后座上,摆弄着只剩百分之十电量的手机。


张继科在前边摆弄着方向盘,趁着等红灯的空儿抬头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瞥见了小姑娘手里一直都停留在主页面的手机,跟她脸上鲜红明显的巴掌印儿。


恨铁不成钢之后,心里就是一阵儿后知后觉的心疼,拐弯儿开去了附近的医院。


“诶呦!这小姑娘,这么漂亮的小脸蛋儿是怎么弄得呀?”给她看伤的医生是个上了岁数的婆婆,一进来就对着她的脸唏嘘一番。


“被人扇了一巴掌。”张舒禾坐在椅子上,平静地说着。


“跟人打架了?”


“嗯。因为我说了句真话,就被人打了。”她说完这话,就配合医生转了下头,把上的那一面对着医生。


张继科就站在她旁边,无语地翻了翻眼皮,这臭丫头,还学会指桑骂槐了?


父女两人一路上都毫无交流,除了进车门那一刻,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又十分有默契地移开,张继科还不屑地切了一声儿。你那么有骨气,干脆自己走回去啊!


“这是怎么了?朝朝你脸被谁打了啊?怎么成这个样子了?谁欺负你了…”刘诗雯本来是高高兴兴地从厨房走了出来 ,结果就看到了女儿脸上让人无法忽略的伤,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妈!”她憋了一路的眼泪,都不敢肆无忌惮地哭出来。却在妈妈的平常问候之下,立刻就扑到了她怀里,把所有储存的眼泪全都一下子释放了出来。


她不懂,不懂为什么爸爸要打她,不懂为什么冯清清要那样对她,也不懂为什么马思远会喜欢那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绿茶,还把红绳儿给了她,更不懂为什么许正清忽然就变成了那么奇怪的样子。


她紧紧抱着妈妈的肩膀,哭到嘴巴一抽一抽的,鼻涕直接粘到了上嘴唇。于是她很没出息地接受了爸爸给她递过来的纸抽,不要钱似的往外拉。


她一直都在哭着,哭到眼皮都被卫生纸磨得发红发肿,哭着哭着,就在妈妈的肩膀上睡过去了。


偌大的客厅,只剩下了刘诗雯按耐不住的责问声,“你打她了?”


“你也不听听她说的都是些什么话?那…那…那我……”


“那你什么?她是说错话了,行,你可以打她,意思意思就行了呗,你打坏她怎么办?朝朝怎么说也是个女孩子,她懂什么?你也是,你下手到底有没有个轻重啊?”


“你等着吧,她脸上要是留疤了,我也让你体验体验当众被别人抽巴掌的滋味!”刘诗雯说完,就回了卧室,抱着自己的枕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去了张舒禾的屋子。


“我…我错了,我真错了!你别留我一个人睡啊!”


微博上的事情依旧在发酵着,并且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自从那一天之后,就没人在队里见过张舒禾了。张继科给出的答复是,腰伤复发,要在家里休息很长一段时间。


明眼人都懂,这一次,女队应该是要大换血了。一颗明星的陨落,丝毫不会牵扯到大局,只会让其他的星星更加有机会闪耀。首当其冲的就是在新加坡露过一面的冯清清,实力尚且欠佳,但是好好培养也会有自己的一番作为。


“你的目的达到了吗?”马思远靠在训练馆的门框上,面无表情地问她。


“什么意思?”冯清清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来,继续挥着手里的球拍。


打完框里最后一颗球之后,冯清清笑着对她说,“师哥,我这个暴扣跟之前的对比有进步吗?”


“那条红绳儿,你要不要跟我解释一下?”他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冯清清光秃秃的手腕儿,早已经不见了那条几乎跟他一模一样的红绳儿。


“我妈妈给我的,你是知道的,快递到的时候,还是你帮我拿的。”冯清清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儿,对着他苦笑了一下,“你还不承认,你喜欢她吗?”


马思远平静地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痕迹,皱了皱眉,“你说什么胡话?”


“弱肉强食,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情而已。照片不是我拍的,推手也不是我买的,毕竟我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我只是看着它自然而然地发生了而已,我也没有想到现在会是这样的一副局面。”看着他依旧在自欺欺人的样子,有那么一瞬间,她也有点惊讶,连师哥这样的人也会不自觉地逃避自己的感情吗?“不过,我也算是有了一点希望。最起码,不会再永远都是个小小的陪练了。”


“你与其在我这里质问我,倒不如好好地去跟她解释清楚。”她无所谓地笑了笑,一语戳穿了他的想法,“你不也是在利用我吗?”


“我承认,红绳儿的事情,是我故意的。不过,你早就知道,你不也没有阻止我吗?甚至还特意配合我不是吗?”


“我喜欢你,你知道。她喜欢你,你也知道。你什么都知道,却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我实在是不懂你到底在害怕些什么?”


马思远没正面回答她的话,依旧靠在门框上看着她。


“她误会我,没关系,毕竟我当初确实没有阻止那个记者,还跟他似有如无地透露了一些事情。”


“你…”


冯清清抬起头直视着它的眼睛,“我嫉妒她,她什么都有,有家世,有天赋,有能力,有性格,有你和许正清两个那么好的哥哥,还有一个处处护着她的弟弟。就算是这次她栽了个跟头,你们照样会让她全身而退,你们也不会坐视不理不是吗?”


“但我不一样,我只有我自己,和我那一文不值的梦想。”


“可是,你为她做了这么多,她知道吗?她现在可能还在某个地方恨你……”


“她不需要知道,这是我作为哥哥该为她做的事儿。”马思远打断了她的话头儿,跟她说了句话。


冯清清笑了笑,“师哥,我喜欢你,是因为从我来队里的第一天就是你帮我拿的行李,带着我熟悉周围所有陌生的人和事儿,看到别人欺负我,还会帮我解围。我真的觉得你就像是跟太阳温柔一样的人,直到今天,我也依旧这样以为。”


“但是,你眼里从来就没有我。”话到情处,她也不知不觉地流下了几滴眼泪,却依旧在诉说着从始至终都不属于自己的少年。


“对不起,我想我让你失望了。”但我没办法,对不起,我终于再没资格喜欢那么好的你了。


她不善良,也没有资本去做一个善良的人,但是,利益面前,为了一个宝贵的机会,她还是选择做了一个坏人。可能以后,她会得到她想到的东西,却再也没资格去跟他说喜欢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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