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看《步履不停》,先看完电影,然后在把原著找出来读。非常琐碎的生活场景和对话,但拼凑起来却不一般的感觉,让人沉浸于家庭的那种温馨而微妙的感觉中。总得有点别扭在其中吧,开心与不开心,温暖与些许的愁绪。
这让我想起来姥姥来,总是想写一些关于她的东西,但是不知从何说起。当我心底升出一种想法时,我都觉得过于罪恶,而为自己感到羞愧。但是姥姥终究是要走的,他已经近九十的高龄了,耳朵已经不好使了,但是心里还不至于糊涂,知道是非观念,知道人情冷暖,也知道何种场合该说什么话,照顾到家人的体面。
自从原来姥姥家的房屋坏了之后,那院房屋就荒了下来,姥姥搬到大舅那院住了。原来的老宅已经多年不去了,但是童时的记忆却一直回荡着,春天把青草,夏天在树荫下吃西瓜,秋天去场院里玩耍,冬天在屋里烤火。那院落的样子还印刻在大脑里,不会轻易的擦去,所以时光虽无情,但对我来说,还算客气一些。我想着在幼时姥姥那院肆无忌惮的说笑着,那是永远回不去的时光了,表哥表姐们,还有姨妈姨夫们,热热闹闹的。
而今时过境迁,每个人都变得谨小慎微,就连去看望姥姥都好像是例行公事似的,这让我愈加地难过。确实如今姥姥跟着大舅住,总是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这种感觉让所说的每句话都好像需要斟酌再三才能表达,并且说完之后还要看一眼舅妈的脸色如何。每次从姥姥那回到自己家,我都会向妈妈抱怨,说姥姥就像是被囚禁了一样,我们去看望她就像是探监一样。必须小心翼翼地,生怕某句话被看监人偷听了去,回头对姥姥也不好。真的很荒唐。
然而这种僵局谁也不好点破,大舅的脾气并不是谁都能受得了的,他通常并不说话,即便亲人去,他也只是寒暄几句,然后就是尴尬的冷清,这种局面让一个晚辈很是煎熬,所以每次去姥姥家,我都希望大舅不在家,或者要即刻出去做事情。这样才不至于说一些客套话,搞得彼此都不自在。
“大舅最近还好吧?”
“还好,杂七杂八的忙活。”
“表哥还没回来吧?”
“嗯,还没。”
烟雾缭绕中,我的脑袋停止运作,任由这混着烟味的尴尬四处蔓延。我们没有共同的话题,也不曾有过什么交集,就连小时候,大舅的形象就是这样冷峻,在他面前我们谁都不敢造次。这种对长辈带有畏惧感的尊敬,一直持续到现在,我想还要一直持续下去吧,直到某一天我们再也不发生任何联系的时候吧。
打小被父母娇生惯养的自己,习惯了轻松的场面,反而对这种情景缺乏一种预警和预备,每次都是略带痛苦的挨过去,挨过去就什么都没事了,天空依旧蓝,太阳依旧暖和。我不曾想象过他会在什么时候有求于我,同样我会在什么时候有求于他。
去年的时候,大姨家的大表哥在北京因公摔死,大舅算是有体面的人,在这个时候来到北京谈判,但是人生地不熟,他也两眼一抹黑。那时我在北京待了四五年,正好专修法律,所以他打来电话,把情况说了一遍。态度还好,语气腔调也没有往日的那样阴郁。我自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总是要把这件事情办好的,所以连夜把各种文件整理好,涉及到法律的规定都罗列好,第二天一早拿着一堆文件过去了。自然,这件事办的还算可以,比预期多拿了二十万。大舅也比以前态度好多了,连同过年的时候,也是笑脸相迎,而这反倒让我很不习惯。
话说回来,过了年之后,姥姥就不再固定的在大舅家住了,而是在几个儿女家轮替着住。老人在大舅家住的时候,常年不出门口,日日端坐屋里,还好姥姥日日烧香拜神,否则谁能受得了。现在在各个儿女家轮替着来,这反倒可以让老人新鲜新鲜。不久前跟家里打电话,爸妈说姥姥在家住呢,示意让我跟姥姥说几句话,我自然应允,但是在安静的处处有人的学校,我也不好大声招呼,姥姥耳朵不好使,然后姥姥把电话递给了妈妈。其实我知道妈妈的心意,并非真的想让我说些什么,而只是让姥姥知道,儿女们有这样的心意,对老人仍有挂念。我叮嘱妈妈说,领着姥姥四处转转,别日日在家,春天正暖,万物复苏,老人需要看看这花花绿绿的季节。
当然,我不可能即刻回到家里,但我仍心心念念地在家里多样几盆花木,装点一下院子。我想写一些东西,关于老人的,关于那时人们的状态,关于那时每家七八个孩子的生活是如何有条不紊的进行的。老人心善,快要九十岁了,希望老人无病无灾,健健康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