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夜里经常无眠。在本是安然入睡的时间里,我像一个逃出时空,隔岸观火的游离者,显得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
靠在枕头上终也累了,起床喝杯冷水。净水机发出的一连串咕咚声在深夜里很刺耳,像一个小偷被抓住时从喉咙里发出的歇斯底里的挣扎声。瞬时整个物理空间随之被挤压变形。我突然分辨不出所处究为何时何地。这个手拿杯子站立的男人,究竟是我自己,还是楼上床上深睡的我梦境中的另一个男人。
打开窗帘,努力四望,可以看到更远处的黑暗。黑暗原来也有色彩,更是有温度的。如若你仔细勘察,甚至能分辨出黑暗与黑暗之间星星点点的差别。永续的黑暗和永续的光明毫无二致。你与我只能接受,毫无挑剔、选择的理由。
恍惚中能看到一条路,这条路通往我以前的初中学校。虽说学校名称已经改变,可从物理的角度而言,它却从未改变。这条路也是如此。纵使已经拓宽,高楼大厦在其两端渐次盖起,可它逼仄的内心一直未变。多年前的黄昏我在这条路上第一次近距离闻见了死亡的味道。我知道“快”这个字从文法上绝对不能用来形容“味道”,可今夜当我再一次碰触记忆井底那台硕大逼人的巨型卡车和那个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少年时,脑子里第一时间出现的依然同很多年前一样,只有一个“快”字。死亡的真面目绝不可憎唬人,只有一个“快”字,仅此而已。这是从小就植入我心里的关于死亡的肖像画。
冰水喝过,人瞬间精神了很多。走上楼打开抽屉拿出香烟放在鼻尖下闻了又闻。我不抽烟却喜欢闻烟体挥发出来的味道。不吃猪肉但必须看看猪跑,这也算是一种态度吧。再者说来,闻未必就不如抽起来舒服。人这具肉体,充满着各种各样五花八门,连自己都琢磨不透的欲望,哪能一一得以品尝。欲望如同女人小肚子上的赘肉,是必须要很严肃的去减掉的。
最近长跑的那条路上人渐渐多了起来。我以为那是我发现的桃花源。可再美的桃花源也和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必然携带着走进与走出的无奈。甚至是可怕的新病毒的威胁。可我实在不喜人多。人多的时候常常令我感到无所适从的无力感。无论这很多人是处于同一所房子,还是身处整个宇宙天地之间,我都会感到源自心底的不带有感情色彩的不适之觉。人和物好相处,人与人之间却像新手驾车脚踩油门,深浅之度无从把握,更别提轻松提速了。可现实中人总会认为熟悉的人值得相信,对自己笑的人才是懂自己、对自己善的人。仔细想来其实很傻。也许几米之外那个沉默寡言,半分熟悉的人才是真正可托付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