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沈熹趁着中秋放假去了一趟北京。他家司机开车送我们去的省城,然后去机场坐飞机。
那是我第一次坐飞机,却不是我第一次出远门。
我对儿时残留的记忆不多,我是被人口贩子拐卖的,后来不知怎么跑了,漫无目的,就从邻近的一个县城跑到了江城。
江城不是我的出生地,我不知道自己的故乡在哪里,所以我一生都在出远门。
我们事先没有告诉周子成,打算给他一个惊喜。我们混进大学里,周子成读的是土木系,我们就去建筑学院找他。
然后办公室里的老师一遍一遍地告诉我们,土木系没有一个叫周子成的学生,整个建筑系都没有,整所学校都没有。
我打电话给周子成,故作轻松地问:“哥,你现在在干嘛?”
他说:“上课。”
“上什么课?”
“《建筑学概论》。”
“哦,”我静静地说,“哥,我现在在北京。”
天不怕地不怕的周子成,第一次在电话里沉默了。
天空下起了雨,北方的雨和南方的截然不同,粗暴野蛮,打在人的心上,痛彻心扉。
周子成没有去念大学。我们家根本没有钱让他去读大学。他骗我,他带着那张清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来了北京打工。
我在雨中发了疯一般狂奔,沈熹上前抓住我,我在他的手腕上狠狠地咬了一口,鲜血流出来,他还是不肯松口。
“放开我!”我在雨中崩溃地喊道。
“冷静一点,周周,冷静一点。”沈熹伸出手,试图将我抱住。
“你懂什么!”我撕心裂肺地大吼,“你什么都不懂!”
“他本不必收留我!”我说,“如果不是我,他可以去念大学的……是我毁了他!”
“那你能为他做什么?”沈熹还是那样,和和气气地给我讲道理,“你就算现在死在这里,也改变不了什么!周周,你什么都做不了,跟我回去吧。”
“沈熹,”我咬牙切齿,不屑地看着他,“我真的很讨厌你。”
“是啊,”沈熹笑了笑,“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