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的开局,大概是我们从未遇见的:新型冠状病毒、成都地震、科比意外逝世……很难想象,现在居然才2月。
而倒推回去,我们会发现,前几个庚子年,似乎也不怎么太平:
1960年的庚子年:“三年自然灾害”
1900年的庚子年:八国联军侵华
1840年的庚子年:第一次鸦片战争。
越来越慌了,但我们要知道,作为一个有着五千年历史的泱泱大国,仅凭着这几个样本量就说庚子年是灾年,显然是不够的。
所以花了点时间徜徉在历史长河,决定好好探索一下,庚子年的中国,究竟有哪些大事件。
公元前的庚子年
公元前741年,楚厉王去世,他的弟弟熊通杀掉了自己的侄子,自立为君。熊通在一年之后称王,很多专家认为,这一历史事件意味着“春秋”正式开始。
公元前681年,齐、鲁二国会盟,这是齐桓公的霸业元年。
公元前621年,秦穆公去世,为他陪葬的人达到177人,其中包括子舆氏的三个儿子奄息、仲行、针虎。这三人即善良又勇猛,秦国人悲痛万分,赋《黄鸟》:“彼苍者天,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秦穆公也许永远想不到,因为他的去世,使得许多秦国人才被迫陪葬,秦国国势陡衰。
公元前501,郑国人邓析不满上司子产对周礼的改良,私自制定了一部刑法,因法律条文写在竹简上,被称为“竹刑”。子产因此处死了邓析。邓析被认为是中国律师的祖师爷。
公元前441年,周王室发生了惨绝人寰的三连杀。周定王去世之后,他的三个儿子在一年之内为了王位自相残杀:长子去疾即位为哀王,三个月之后,哀王的弟弟杀了哀王而自立,是为思王。五个月之后,思王的弟嵬杀了思王而自立,是为考王。
公元前381年,支持吴起变法的楚悼王去世,旧贵族急不可待地在宫中向吴起发起进攻。在生命最后一刻,吴起大呼“群臣乱王”,伏于悼王尸上,被乱箭射杀——据楚律,凡用兵器触到王的尸体一律处死,罪及三族,射杀吴起的旧贵族们同样遭到了惩处,被灭族的有七十多家。也在这一年,墨子去世。
公元前321年,田婴被齐王封到薛地,号曰靖郭君(不是郭靖)。靖郭君有四十个儿子,其中最著名的是田文,虽然他的母亲只是一个地位低下的妾,田文因为仗义疏财成为“战国四公子之一”的孟尝君。
公元前261年,在邯郸,吕不韦的小妾赵姬被秦王孙子楚看上,吕不韦爽快地将赵姬送与子楚,据说,此时赵姬已经怀孕,她生下的孩子便是秦始皇嬴政。这个八卦不是我讲的,是司马迁讲的,已经很有多历史学家为政政辟谣。
公元前201年,汉高祖刘邦剥夺了韩信的军事统治权。在被捆绑着丢在车上时,韩信叹息:“果若人言,‘狡兔死,良狗亨;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
第一个千年
公元40年,宫中又听到了婴儿的哭声,而这哭声让郭皇后十分头疼,因为这是光武帝的真爱阴丽华生下的孩子,这一年,她已经37岁,却仍旧盛宠。郭皇后的忐忑心情会在一年之后才尘埃落定,东汉王朝的皇后宝座终于还给了皇帝识于微时的原配阴丽华。也在这一年,担任交趾(今越南)太守的苏定因为处死了一个叫诗索的人,引发了他的妻子征侧和其妹妹征贰起义。起义最终被马援大军评定。1964年,周恩来总理曾在河内为二征陵墓献了花圈。
公元100年,曹腾出生。此时,他还不知道,自己长大之后会成为一个太监,他更不知道,能在历史上留名,是因为他的养子的儿子拥有第一个千年里颇为光辉的名字——曹操
公元160年,六月,关羽出生。比关羽早出生六个月的是曹操的夫人卞夫人。
公元220年,这一年对于三国爱好者们来说是灾难之年。刚满60岁的关羽和自己的儿子关平一起被杀,打败了关羽夺下荆州的吕蒙不久忽然病死。关羽曾经有点看不起并且评价“大丈夫终不与老兵同列”的黄忠去世了。关羽当年千里走单骑时,劝说曹操杀掉关羽的程昱去世了,对关羽是真爱的曹操也在这一年去世。这一年,简称三国杀。
公元280年,西晋灭东吴,东吴末帝孙皓投降了西晋,三国时代结束。《世说新语》上说,孙皓投降后,晋武帝设宫宴款待,席间对孙皓说:“听说南方人喜欢做尔汝歌,你也唱一个呗?”(闻南人好作尔汝歌,颇能为不?)孙皓于是站起来唱:“昔与汝为邻,今与汝为臣。上汝一杯酒,令汝寿万春!”
公元340年,王羲之把自己的习字别墅和洗墨池一起配套送给了高僧达摩。达摩多罗将寺起名为“归宗寺”,取“万化归一、万流归宗”之意。“归宗寺”成了庐山第一座寺院。
公元400年,王羲之发小谢安的儿子谢琰在7月7日和孙恩会战于会稽。谢琰以为他会很快打赢这场战争,于是没有吃饭就出战了,他很快会后悔自己的选择——因为中了埋伏,谢琰堕马被杀,二子谢肇和谢峻亦同时遇害。所以无论到多紧要关头,一定要记得吃饭。
公元460年,北魏文成帝的御马在街上忽然衔住一个僧人的衣角,百姓们都说“马识善人”,皇帝奉以师礼,这个僧人叫昙曜。昙曜奉命于京城西武州塞凿山石壁,开窟五所,镌建佛像各一,雕饰奇伟——这便是云冈石窟的开端。推荐大家看阿城写的《昙曜五窟:文明的造型探源》。
公元520年,梁武帝在这一年改元普通。从这一年开始,梁朝不再普通,而是陷入“赎回皇帝”的大型真人游戏。笃信佛法的梁武帝多次舍身出家,群臣不得不数次捐钱捐钱数亿,赎回“皇帝菩萨”。所以,这一年也被视为南朝梁发展的分水岭,梁武帝倾力资助佛教发展直接导致国库空虚,侯景之乱爆发,梁武帝绝食而亡。
公元580年,北周宣帝宇文赟在经历了一年的荒唐执政之后忽然病死。周静帝宇文衍即位,杨坚正式掌权。也在这一年,唐朝名臣魏征出生。
公元640年,松赞干布向唐太宗求娶公主,一年之后,文成公主远嫁吐蕃。这一年,一个姓武的女子进入唐朝后宫,太宗给她起了个名字叫“媚娘”,这便是中国唯一的女皇帝。而靠着骂武则天而出名的唐朝诗人骆宾王也在这一年出生。
公元700年,狄仁杰去世,76岁的则天大帝哭泣着说:“朝堂空矣。”一年之后的扬州,大云寺智满禅师收了一名叫鉴真的小沙弥。42年后,鉴真听说长屋亲王崇仰佛法,订做了一千袈裟送给中国的僧人,袈裟上绣着四句:“山川异域,风月同天,寄诸佛子,共结来缘。”于是决定东渡日本。
公元760年,年迈的唐玄宗几乎绝望了,他不仅失去了最亲密的伙伴高力士和陈玄礼,还被强行搬家,从热闹的兴庆宫搬到了偏僻的西内,这一切都是李辅国的阴谋,可他的儿子唐肃宗对此保持了沉默。这一年,画圣吴道子去世;也是在这一年,茶圣陆羽隐居浙江湖州苕溪,写出了世界上第一部茶书《茶经》。双目失明的鉴真一边主持建造唐招提寺,一边为天皇校正一切经论,三年后,他在日本圆寂,完成了自己东渡弘法的愿心。
公元820年,正月二十七日,42岁的唐宪宗暴卒,人们传说他是被宦官合谋毒死的。继位的唐穆宗常在宫中听到宫人们唱诗,一问之下才知道作者是元稹。原来,这是元稹为了重回朝廷巴结宦官崔潭峻想出的办法。对于整个唐朝来说,这一年最为可怕的不是唐宪宗的猝死,而是终结唐朝命运的人在这一年降生,他叫黄巢。
公元880年,黄巢攻下洛阳。
公元940年,李晟胁迫吴国国君杨溥向他禅让皇位的第三年。李晟的女婿杨琏去拜谒父亲杨溥的平陵归来,在舟中饮酒,忽然不明不白去世。有人说,他是被李晟毒死的,杨琏也是吴国的太子。很多年之后,一个叫赵光义的人用同样的方法毒死了李晟的孙子李煜。
公元1000年,欧阳家三喜临门,欧阳观和弟弟欧阳晔、欧阳颖同榜进士及第。这一年,欧阳观49岁。十年后,为官清廉的欧阳观去世,他为我们留下的除了一个清官的名声,还有一个了不起的儿子欧阳修。这一年,范仲淹11岁,晏殊9岁,包拯1岁,司马光还有19年出生,王安石要在21年之后来到人间,至于苏轼,还要等36年。但根据英国经济学家安格斯·麦迪森的著作《世界经济千年史》中的推断,这一年,宋朝中国的人均GDP达到450美元,国民生产总值为265.5亿美元,占据世界经济总量的22.7%。
第二个千年
公元1060年,春,“有大星坠西南,光烛地,有声如雷,占者曰天狗”。同知谏院范师道上奏,天狗所下,天下会出良将——抗金名将宗泽在这一年出生。这一年,当时,在基层兢兢业业的王安石应包拯的邀请,入京担任群牧司判官,他很快找到了三个朋友:司马光、吕公著和韩维。他们“特相友善,暇日多会于僧坊,往往谈燕终日”,时称“嘉祐四友”。这时,王安石还想不到,自己日后会和好朋友司马光翻脸,成为一辈子的政敌——他们应该一起唱《最佳损友》:来年陌生的,是昨日最亲的某某。
公元1120年,这一年,宋徽宗终于下令停止运输花石纲,但一切为时已晚,方腊起义。对于个人而言,一个叫沈晦的读书人在这一年几乎绝望,因为帮朋友替考被抓个正着,他的举人身份被取消。如果这时候有人对他说,好好读书吧,四年之后,你将成为宋徽宗钦点的状元,他一定觉得这话是狗屁。但命运就是这样令人捉摸不定。
公元1180年,宋孝宗亲自为一支湖南的一千八百人军队赐名“飞虎军”,这支队伍的将领叫辛弃疾。另一位诗人陆游则没有这样幸运。五月大雨,江西山洪暴发,为了赈灾,陆游在未征得政府同意前,先拨义仓粮至灾区赈济,结果遭人弹劾,以“擅权”罪名被罢职还乡。
公元1240年,元朝的版图仍在继续扩大,蒙古军队向欧洲推进,取得波兰、俄罗斯的大部分领土。一个叫宋德方的道士来到山西永乐镇,看到吕公祠在兵火中毁坏严重,遂召集道侣,提出“易祠为宫”大修计划,这便是山西永乐宫的雏形。宋德方的师父叫丘处机,永乐宫最终能够修成,除了宋德方,也依赖于他的师兄尹志平——一个被《神雕侠侣》毁了的男人。战火频仍,但永乐宫壁画流传下来,成为我们的瑰宝。
公元1300年,云南行省左丞刘深上奏朝廷,报称西南夷八百媳妇国不承认元朝为正朔,竟然一直没向朝廷进贡,请求代为朝廷讨伐。元成宗准奏,但这场战争以八百媳妇的胜利而告终。由此可见,媳妇不能随便欺负,何况还有八百。这一年,47岁的赵孟頫再次写《洛神赋》。赵孟頫传世的《洛神赋》版本有六个,这是最完整版本之一,此卷用笔圆转流美,元人倪瓒称此卷“圆活遒媚”,并推赵为元朝第一书人。
公元1360年,陈友谅邀请徐寿辉至采石附近五通神庙拜神,杀徐寿辉自代,建立陈汉,年号大义。朱元璋遇到了刘伯温,招揽他为军事参谋。这一年开心的事情不仅如此,他又有了一个儿子,朱元璋当然想不到,这个孩子在将来会抢走自己孙子的皇位,是的,他叫朱棣,是未来的明成祖。
公元1420 年,十一月初四,风有点大,万里无云。朱棣闻着奉天殿上的桐油味,望望大殿上乌压压下跪的臣工们,满意地说:“北京宫殿,今已告成。”这便是故宫六百年的开端。
公元1480年,倭寇作乱是宪宗朱见深最大的心病,这一年,一个叫严嵩的孩子出生,他将成为朱见深的孙子嘉靖皇帝一朝最大的权相。
公元1540年,严嵩还要等几年才能成为首辅,他的死敌徐阶刚在夏言的推荐下当上太子的老师一年,而更牛的张居正才通过乡试考上举人。但这一年的朝堂仍旧溅血,大臣杨最上谏,希望嘉靖皇帝不要再服食丹药。世宗大怒,立下诏狱,把杨最活活打死,群臣不敢再讲话。这一年五月,嘉靖皇帝选淑女百人入宫,他怎么也猜不到,两年后,因为差点被宫女勒死,他留下了巨大心理阴影,从此搬到西苑,再不回大内。
公元1600年,张居正已经去世18年,万历皇帝继续不上朝。这一年四月,莱州府潍县骤雨冰雹大作,兖州府郓城县大雨如注;七月,福建兴化府怪风大水,连作五昼夜,公私廨舍、城垣桥梁、堤岸阡陌,多有倾圮。有专家称,这是小冰河期到来的征兆,气候变化也成为明朝灭亡的丧钟之一。
公元1660年,顺治皇帝最心爱的女人董鄂妃去世。
公元1720年,分别在年初和年末两次拒绝了大臣请贺即位六十周年庆典的请命。康熙皇帝说,山陕两年歉收,百姓四处逃难,这正是君臣忧勤求治之时,有什么可值得庆贺的呢?不如把钱用去赈灾吧。
公元1780年,乾隆皇帝在这一年开始自己的第五次南巡,五月,他为自己心爱的皇十女固伦和孝公主选定了驸马,“赐名丰绅殷德,指为十公主之额驸。赏戴红绒结顶。双眼孔雀翎。穿金线花褂。”
公元1840年,第一次鸦片战争爆发。十一月,道光皇帝的皇后钮祜禄氏忽然去世,尽管有着鸦片战争的巨大压力,生性节俭的道光皇帝仍然坚持为爱妻举办了盛大的葬礼。孝全成皇后的独子,便是后来的咸丰皇帝。
公元1900年6月20日,对于义和团,哥哥周树人在给弟弟周作人的信里说:“云拳匪滋事是实,并无妖术,想是谣传也。”年轻的周树人兄弟都明白的道理,京城的权贵们却不愿意相信,最终直接导致八国联军进攻北京,慈禧太后只得带着光绪皇帝逃离北京,临行之前,她命令太监崔玉贵把光绪皇帝的爱妃珍妃推入井内。但慈禧太后的日子并不好过,一路风餐露宿,想喝口水,井中看到的是漂着的死人头,只好嚼麦秸秆解渴。被慈禧太后罢官的帝师翁同龢,在这一年除夕,写下了这样的文字:此一年中国事如此,远瞻宸极,俯视乡闾,百念交并,诸疾并作,近日耳鸣足欤,甚矣其衰也。
庚子年中国战败,签订《辛丑条约》,清政府需向各国赔偿共4.5亿两白银并以盐税、关税等做担保。史称“庚子赔款”。
在中国“庚子赔款”后,美、英、法、荷、比等国相继与中国订立协定,退还超过实际损失的赔款。退还款项除了偿付债务外,其余悉数用在教育上,恰恰是这笔“庚子赔款”,我们才有了梅贻琦、胡适、竺可桢、赵元任、金岳霖、叶企孙……
公元1960年,周作人把生命中最大的期待都给予了食物,每星期最令人激动的事情,是收到朋友们寄来的包裹,“身居北平,得食千里外的珍品,深感佳慧。”沈从文在年初就想要请一年创作假,完成以张兆和的堂兄、烈士张鼎和为原型的长篇小说。但他最喜欢的曾经以她为原型写过许多小说的妹妹沈岳萌在这一年前后生生饿死。饥饿是这一年的关键词,吴宓在课堂上示范如何用文言虚词:“比如吃饭,可以说三两尚不足,何况二两乎?”因为这句话,吴宓被批评“公开反对党的粮食政策”,这也成为“文革”中吴宓的罪证。
2020年,又到庚子,已到立春。
立春意味着新的一个轮回已开启,万物起始、一切更生,面对这个庚子年,我们能平安度过吗?我相信我们可以。
只要我们不要再犯那些庚子年犯过的错误。
只要我们能够和那些庚子年里中国人一样勇敢,一样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