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巍高山,晴空万里(一)

一早从医院出来,昨晚的夜班兵荒马乱。夏天的太阳八点钟就开始发挥到极致了,丁晴疲惫且油腻地拢了拢腻在前额的头发,她现在只想回家洗澡睡觉。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地响,震的腰间发麻。

心里咒骂着掏出手机,一看是姚女士来电,立马立正微笑,无奈的按下接听键:“有什么事情,妈?”

“晴晴啊!下班了吗?九点钟准时到星巴克,你阿姨给你物色了一位优秀的男士,这是你第十二次相亲了,我告诉你,你都三十二了,妈的老脸都快被你丢光了,这次再不成功。我就和你断绝母女关系了,不知怎么生出你这么不争气的女儿……”

还没等丁晴说出拒绝的话,姚女士就愤怒地挂了电话。丁晴看着手里的电话黑了屏,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相亲的对象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早上九点见面。真是够奇葩的,那么早,还不如订在盘古开天劈地那天早上呢!

看了看时间,八点四十,真的是连洗澡收拾的时间都没有。想起车子还在维修,丁晴烦躁得无与伦比。

九点整,丁晴准时到达星巴克。不管心里再怎么不开心,她从来都会守时,也许是职业习惯,总觉得守时是对同事及病患最大的尊重。

对面的男人看见丁晴浓重的黑眼圈,油腻的头发,无精打采的眼神,微微皱了皱眉。依然很有礼貌的伸出手:“杨巍”

丁晴的眼皮挑了挑,阳痿?这名字真是后爸取的呀,压住笑意象征性地握了握阳痿的手指头:“丁晴”

“你好,开门见山吧!我三十五岁,有房,有车,本地人,有间小工作室。目前没有结婚的打算。”

“你好,开门见山挺好,目前也没有结婚的打算。”

杨巍的眉毛挑了挑“这样最好,我还以为……”

丁晴已经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对杨巍摆了摆手:“再见,再也不见”

杨巍很有耐心的喝完面前的咖啡,这才迈开腿准备走人,前台服务员笑着告诉他账已经结了。他略微有些惊讶。风清云淡地笑了笑。

丁晴回到家澡也没洗,把包往沙发上一丢,脸朝下扑倒在床上,五秒不到迅速进入深睡眠状态。

等她睡醒,已经是夜里九点了!肚子咕噜噜的抗议着,没错,她是饿醒的。

丁晴顾不得饥饿的肚子,她要先把自己收拾干净,作为一名护士,还是有一定洁癖性格的。早上实在是累极了,要不然不会不洗澡就睡觉。

洗完澡眼前一阵发黑,天旋地转,妈的低血糖了。丁晴颤颤巍巍摸到客厅茶几上,迅速剥了颗糖塞进嘴里。眩晕感消失后,她迅速拆了床上的被单塞进洗衣机,抓起包出门觅食。

丁晴是从第十次相亲失败后被姚女士从家里拿着擀面杖赶出来的。她从小和姚女士相依为命,父亲去世早,她从小就听话懂事,街坊邻居家的孩子总是听父母念叨:“你看看人家丁晴,没有爸爸都那么懂事,你看看你,捧着50分的卷子还有脸笑,老子打断你的腿。”

这个邻居家的孩子叫谷宇,丁晴的发小,俩人从小打到大。忽然初二那一年,谷宇看见丁晴那倔强的脸,手里的棍子再也没有落下去过。

丁晴看着手机上姚女士的八个未接来电,眉头皱得死死的。心一横把手机关了机。刚走出电梯,一阵眩晕感再次袭来,咕咚一声栽了下去。

杨巍夜跑回来,刚进小区就看见救护车呼啸着从小区里冲出去。一些大爷大妈跟在车后面指指点点,唉声叹气:“多好的姑娘啊,怎么那么想不开呢?上次我高血压犯了,还是这姑娘救的呢。”

“就是就是,我家小孙子上次喉咙里咯了东西,差点窒息,也是这姑娘救的。唉,好人呐,可惜了……”

杨巍一向不爱看热闹,甩甩头,面无表情地上了电梯。

丁晴再次醒来,闻到医院里熟悉的消毒水味道。就听见姚女士嘤嘤的哭声:“晴晴啊!妈再也不逼你了,人家看不上你,妈养你一辈子,可千万别做傻事了……”挣扎着坐起身来看着姚女士:“妈,我还没死呢,我是饿……”话还没说完姚女士嗷的一声抱住了她:“女儿呀,你还想不想让妈妈活了呀,相亲失败也不能轻生啊!你爸爸去的早,你要是也丢下妈妈,那妈妈还活不活了呀……”丁晴想要说的话瞬间卡住了。

再抬头,看见病房的门口,同事们都一脸的同情看着她。护士长走过来:“丁晴啊,科里给你放半个月的假,出去散散心,调整一下心情,再回来上班。”说完伸手拍了拍丁晴的肩膀,转身走了。

再抬头,同事张颖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晴姐,你可别啊!”就说不出话来了。

丁晴一个头两个大,低血糖而已,怎么闹那么大动静,以后再医院还抬得起头吗?被谷宇那贱人知道又要笑昏过去了。

说曹操,曹操到,谷宇一脸戏虐:“看不出来啊,你也有要死要活的时候?别担心,别人不要你,爷接着。”丁晴一个苹果砸过去,谷宇顺势接住放在嘴里啃了一口:“这是你送的夏娃的禁果吗?”丁晴翻了翻白眼,心里怒骂贱人。

丁晴一脸正经:“我妈搞不清楚状况,你也糊涂,我是那种寻死觅活的人吗?我是下夜班睡了一天,饿得低血糖昏倒了。”

谷宇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真的相亲失败,对人生失去信心了呢?实在不行,我去找你妈推销推销我自己,你看怎么样?”

丁晴一脸嫌弃,把谷宇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眼睛停在他两腿之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谷宇被她上三路下三路盯得心里直发毛,顺手用被子蒙住她的头大叫:“我说你个猪头,眼睛往哪瞄呢?小爷我是你这种人能意淫的吗?”说完逃一样的跑出病房,靠在门外的墙上两腿发软,脸红的像手里的苹果,吓得把手里的苹果用力向旁边的垃圾桶扔去。见鬼一样的快步走出医院。

姚女士打完水回来看见谷宇跑出去:“这孩子,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

当天下午,丁晴就出院了,她没有回姚女士那里,直接回了她租的房子。掏出洗衣机里的床单晾在阳台上,这次昏倒换来了半个月的休息,也算是丁晴因祸得福。工作压力大的她一直想休息,一直都没有请到假。

她准备在家里养养精神,然后再出去旅旅游,彻底放松一下。

街边的咖啡馆里,一位紫色旗袍的女士看不出年纪,优雅的搅拌着面前的咖啡。对面的男人一声不吭,两人一直不说话,就这么面对面坐着。许久过后,女人首先打破沉默:“上次给你介绍的姑娘,回去想不开自杀了。”杨巍的手顿时抖了抖,眼睛看向面前的女人,没有开口,眼神像是询问,又像是质疑。

“我没有骗你,她是我闺蜜的女儿,三十二岁,父亲早逝。她母亲为了她没有再嫁,这孩子挺懂事,从来没让她妈妈操过心,就是这终身大事,她妈妈一直放心不下。我虽是你爸爸的妻子,但总归是你的后妈,有些事我不想管太多,你也知道后妈不好当。但我这闺蜜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我总该给她们一个说法。所以我问问你的意见。”

杨巍扯了扯嘴角,冷笑一下:“你和我爸的事我不想管,我的事也不用你管,我和她没什么好说的,我出来相亲是看在我爸的面子,跟你没关系,如果我知道是你介绍的,我是不会和她见面的。”

说完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走了,服务台的女孩还是那天那个服务生,杨巍掏出钱包付了钱。突然想起前几天那个一头油腻,唇脸惨白的女人。也许是不是要去看看?这年头他还没让女人付过钱。瞬间他觉得自己疯了。自嘲的扯了下嘴角。

杨巍坐在办公桌前,手里的钢笔一下一下得敲打着桌面。思绪飘得老远。

五年前他和女朋友张倩都谈婚伦家了,在他们的婚期与他父亲再婚的日期上起了争执,张倩赌气离家出走,再路上出了车祸再也没有醒来。

五年了,杨巍再也没有谈女朋友,也再也没有回过父亲的家,他的心里是怨父亲的,如果不是非要给他娶后妈,张倩就不可能和他吵架,也不可能……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把他的思绪拉回来,抬头看见谷宇一脸奸笑得走进来:“老大,我来找你批个假。”

“几天”?

“半个月”

杨巍拧了拧眉毛:“现在项目正在跟进,随时都有可能出状况,这个时候你要休假?”

“老大,不瞒你说,我一发小,她最近自杀未遂,她家里没什么人,就一老娘年龄大了,看不住啊。所以我想……不过这边有什么事,你打电话给我,我立马赶到。绝不推辞。老大,我是真不放心……”

杨巍看着谷宇那欲言又止的样子,随手在假条上签了大名,大手一挥:“滚出去”。

谷宇屁颠屁颠的滚出去了。收拾好到超市买了一大堆东西,敲响了丁晴家的大门。门开了,就看见谷宇一手扶门框,一手拎着塑料袋,侧着身子低着头,一脸抑郁:“看见帅哥也不激动,你是不是女人?”说着就迈步往里走。丁晴翻了翻眼一甩门,就看见谷宇的老脸贴在了门上。气的谷宇直砸门。

丁晴看着谷宇把她的冰箱塞满,嘴里嚼着苹果:“行了,东西放下,人滚犊子。”

“嗨哟!卸磨杀驴啊?你妈让我看着你,怕你想不开。我容易吗我。”

“我是昏倒,不是自杀,不是告诉你了吗?看着我?我有什么好看的?没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你这人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妈不是担心你嘛?”

“是我妈担心我,还是你担心我?”

丁晴死死盯住他,谷宇心里咯噔一下:“你……你闭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小爷我风流倜傥,外面的姑娘一抓一大把,哪有时间担心你?好了,我走了,回去还得跟你妈汇报呢?”

丁晴也不说话,也不看他,也不留他。自顾的啃着苹果。谷宇闷闷不乐的走了。他是不敢直视丁晴的,一直以来他总是缺乏勇气。这么些年两人打打闹闹,从没想过说两人做男女朋友,谷宇怕被拒绝连朋友也做不成,他不舍的。丁晴是不喜欢谷宇的,俩人太熟,对他是没有超越朋友的感觉的,她也知道谷宇的心思。量他也不敢说出来,所以一直装傻充愣,一直给他介绍对象。但最后都无疾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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