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想不到是一所临海的学校,更想不到的是莫南旋与乐北北上了同一所大学。从今往后,乐北北又可以像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的时候一样,如影子般紧紧贴在莫南旋身旁。
周末阳光明媚,蓝天、白云、大海、沙滩构成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乐北北像一只充满能量的小兔子,全程精力充沛地同莫南旋打着沙滩排球。直到莫南旋说休息一下,乐北北才意犹未尽地停手,屁颠屁颠主动跑去买饮料。
趁乐北北离开之际,莫南旋坐下身,用毛巾擦擦汗。这时,一个长发披肩,衣裙飘飘的女子缓缓走入莫南旋的视线,没错,她正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安离。海风撩拨着她的秀发,看上去凌乱而美好。
记忆中的安离是一个喜欢安静的寡欢女子,总是独来独往,一个人上课,一个人吃饭……平静地生活在一个不被旁人所打搅的清净世界。她美丽的脸庞总是布满忧伤,即使同学夸奖她漂亮,老师称赞她聪明时,她淡淡的笑容下,如漆般的眸子里总有掩不住的伤。
此时,安离突然以惊慌失措、楚楚动人的姿态出现在莫南旋眼前,仿佛有无数蔷薇花瞬间爬满莫南旋心头,他好像被爱神丘比特之箭射中了。
爱神指引着莫南旋勇敢迈向安离身边,从她低头弯腰,寻寻觅觅的身影中不难发现:她在找寻什么物件。
“安离,你在找什么?”莫南旋打断了正在努力寻找中的安离。
安离抬头的一刹那,眼泪从她眼睛倾泻而出,轻轻的语气中满是哀凉:“我的飞鸟项链好像掉落在了这里。”
莫南旋绅士地递上纸巾,肯定地说:“我帮你一起找。”说完,便低头忙碌起来,安离停顿片刻后也急急忙忙地开始寻找。
莫南旋远远看到乐北北飞奔的身姿,便急冲冲跑向她,跟她简单聊了几句,应该不外乎是让她帮忙一起找的话吧!乐北北的表情先是大大的惊愕,随后便点头答应了。
三个人的力量是惊人的,不久飞鸟项链就奇迹般地出现了。
二
自海滩那日相识起,莫南旋、安离、乐北北就渐渐熟络,最后成为了好朋友。
有一天,莫南旋生日,他请安离与乐北北唱歌。乐北北是名副其实的麦霸,一直抢着麦克风唱个不停。
与莫南旋、乐北北结识后,安离开朗了不少,即使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总是那么忧伤。然而,今天的安离很开心,说了很多话,喝了许多酒。
莫南旋不敢高估安离的酒量,一直温柔地劝着:“别再喝了,对身体不好。”
乐北北见状,挤进他们中间坐下,指着莫南旋的鼻子说:“莫南旋,你真不够意思,难得今天安离高兴,你不陪她喝酒也就算了,还劝她别喝了,这像话吗?”旋即气愤地将麦克风扔给莫南旋,接着说,“安离,我陪你喝。”说完,便猛灌了一杯酒。
夜黑风高的夜晚,莫南旋艰难地拖着喝得烂醉的安离和乐北北,走在回学校的路上。
好不容易到校门口,安离忽然格外清醒,抱住乐北北,哽咽着说:“北北,谢谢你!虽然我们不是一个系的,之前不经常见面,但我知道你有一条与我一模一样的飞鸟项链。那天在沙滩上你们帮我找回的,我知道,其实是北北你的。你为了止住我的难过,所以选择忍痛割爱。”
有种醉叫清醒,像安离一样。有一种醉叫真醉,像乐北北一样。
乐北北挣脱开安离的怀抱,咯咯笑了几声,口齿不清地说:“安离,你以为我想啊?那可是莫南旋送我的生日礼物。”莫南旋脸色一变,想要制止北北继续往下说。奈何她实在醉得太厉害了,还是迷迷糊糊地说着:“要不是莫南旋求我这么做,我才不答应。不过,现在没事了,他已经请我吃了一个月的饭当是赔罪了。”
三
北北不知道自己醉了几天,只知道当自己完全清醒的时候,安离已经消失不见了。
北北去找莫南旋问原由,莫南旋却躲着不见她。这让乐北北疑虑重重、忧心忡忡,总感觉安离离开得蹊跷。自从安离走后,莫南旋慢慢变得稳重。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成绩突飞猛进,与乐北北玩耍的时间却日益减少。
不管莫南旋乐不乐意,乐北北还是像牛皮糖一样时刻黏着莫南旋。他现在喜静了,可完全不影响她忙不迭地为他东奔西走。买饭、送水、洗衣……再冷的雨水也浇不灭乐北北始终如一的热情。
也许是造化弄人,大学毕业后,莫南旋留在了这座北北喜欢的海边城市,北北却去了莫南旋心向往之的H城。
两个原本紧紧联系了二十几年的生命,忽然一夜之间挥手告别,各奔东西。
四
时光荏苒,转眼十年过去。如果不是高中同学会,莫南旋与乐北北也许今生很难再相见。
莫南旋还是以前那个莫南旋,高大挺拔,英俊帅气,只不过现在的他功成名就,更添魅力。
乐北北已然不是以前那个乐北北,脸上没有了婴儿肥,脸颊甚至有些瘦削。不见了咋咋呼呼的性子,俨然一位端庄典雅的大家闺秀。
再见时,曾经的青梅竹马,耳鬓厮磨着长大,形影不离凑在一起有着三天三夜聊不完话题的好玩伴、好同学,到如今碰面只剩下一句“这些年,你还好吗?”
北北看着至今孤身一人的莫南旋,泪流不止。她无法想象曾经那个少不更事,连最基本的洗衣做饭都不会的少年是怎样一个人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莫南旋望着挽着男伴胳膊的北北,笑容灿烂。他已知道她终身有靠,一个女孩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在孤单寒冷的世界里,有人温暖着她,为她遮风避雨。
五
同学会只不过是一个形式上的会面,众多同学聚在一起,原本在联系的今后还是会联系。原本断了联系的,好像莫南旋和乐北北一样,酒阑人散后,还是没有了问候。
出差半年,信箱积尘。莫南旋拆开那封看似有些奇怪的匿名信,纸上的内容简简单单,只写有一个地址。按图索骥,莫南旋很快找到了地址的主人,居然是曾经深爱过的安离。现在的安离,别后十几年的光阴在她身上积淀,眼角已出现淡淡的细纹,不过依然美丽,气质更佳。
莫南旋原本波澜不惊的心境霎时间掀起滔天巨浪。得知她现在是孤身一人的消息,了解她这些年的颠沛流离后,莫南旋深深地心疼面前这位瘦弱的女子,发誓要给她下辈子的安稳。
不久,莫南旋便与安离喜结连理。莫南旋只身闯荡,十年间,终日埋首工作,从未好好享受过人生。趁着新婚之际,他打算陪着安离去各大城市好好旅游一番。虽然以前为公事已跑遍了大半个中国,只可惜心系工作,一般都是走马观花草草看一眼就算了。
六
第一站,莫南旋便牵着安离的手来到了曾经心心念念的H城,也就是乐北北现在所呆的城市。莫南旋知道北北现在很幸福,她快乐就好,他不会去打扰她。
一日,赏游的时候,莫南旋的脸色突然变差,他径直走到一对男女面前,非常失望地看了那男的一眼,正色道:“你怎么对得起北北,半年前北北还挽着你的手参加我们的同学会,手臂的温度还没有完全退却,而如今你却牵着别人的手,弃北北于不顾。”
“啪”那个莫南旋口中的别人——夏潋狠狠甩了莫南旋一巴掌,红着眼眶说:“牵着别人手的是你!弃北北于不顾的也是你!”
天空灰蒙蒙的,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路上行人抱怨天气而满脸哀愁,而墓碑上照片里的北北,脸颊圆润,笑容甜美,宛若天使。
莫南旋脸色煞白,全身颤抖着,双手轻轻地温柔地抚摸着乐北北的相片,深深凝望着她如星子般明亮的眼眸,望着望着,莫南旋深似海的心底忽然朵朵白莲次第开放,连带着他的面庞也渐渐孕育出笑脸。
夏潋的泪水如瀑布般流淌,但她坚持把话说完。
“你永远不知道她对你有多好,北北之所以来到这座城市是因为你喜欢这里。既然你不能来,她就代你来,替你感受这里的一花一草,这里的风土人情。怀揣着你们最初的梦想,踏上了这片土地。”
“这些年来,北北一直在等你来爱她,直到她再也等不起。”
“一年前,北北查出癌症中晚期,如果她坚持放射治疗的话,也许可以多活几年,甚至可以治愈。但她没有,她就怕在她治疗的时候或者在她死后,你不小心听到了任何有关她的传闻,怕你到时候因为她一直孤身一人而感到难过,怕你到时候因为她为你倔强地来到这座城市,在重压下身体日益憔悴而自责。就算这些事情发生的概率很小,她也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于是,一场同学会,一个牵手的男友,她像个孤独的舞者,自编自导自演绝望而又满足地出现在你面前,只为让你觉得她是幸福的,然后让你彻彻底底地释怀,去勇敢地追求自己的幸福,还千辛万苦地替你找来了安离的信息。”
“莫南旋,我恨你,但我爱北北,所以我选择原谅。因为你永远不知道,是你让一个曾经那么脆弱无力的女孩面对生活的艰辛,身体的疼痛,甚至是面对死亡都那么毫不畏惧,那么勇敢坚强。”
……
“北北,对不起。安离那晚之所以那么开心,是因为她早已决定第二天为爱出走,去找她男友。其实她有跟我提过,只是我没有告诉你,而我躲着不见你,只是不想让你看见我伤心的样子,我永远要以饱满的精神状态出现在你的面前,不然你会担心难过……”
……
“北北,对不起。到现在才来看你,说着些无关痛痒的话……”
“北北,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