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师宣布新人礼成的时候,我看着周翰倾的脸,那时他的话还回荡在我耳边,“微然,你爱不爱我,我不在乎。”
走出教堂,对着冬日的太阳伸出左手,耀眼的戒指像每个幸福的新娘手上戴着的那种。
是的,我答应周翰倾的求婚了。跨过十年的时间,他爱我的心没有变,同样的,我爱一个人的心也没有变。
程信深站在摄像头前摆弄着,让众人簇拥着我,我手捧鲜花,看着他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对着我做出一切都好的手势,好像什么也没变。
认识我的人都知道,程信深只要有一口汤喝,绝对给夏微然留着最肥的肉,我们骑一辆自行车,吃同一碗里的饭,甚至每年他过生日的蜡烛都是我吹灭的。
苏姗说,夏微然,你这辈子走了什么运,遇见了程信深这个好哥们。
我坐在台阶上仰视着她,看着程信深投了一个漂亮的三分球,“是啊,狗屎运。”
苏姗双手背在身后,用脚摩擦着地板,开玩笑似的问程信深我们俩会不会在一起之类的话时,程信深一口水咽住,过来揪着我的帽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和夏微然在一起,那比让秦始皇倒夜壶都难好么?”他这话说完后,我跳起来追着他打,直到他求饶为止。
苏姗,我最好的朋友,她紧紧地挽着我的胳膊,对着气喘嘘嘘的我说着悄悄话,她的细软的头发吹在我的脸上有些发痒,薇然,你这样真的很容易让人以为你喜欢程信深的。我不屑一顾地冷笑一声,把地上的石子踢得很远。
我的回忆里一直都有程信深,而他的单车后座,曾经是我的专属位置,每次我耍脾气不坐他的车,他总是高昂个头,轻松地揪住我的衣领,夏微然,你会骑车吗?
我胆子小,怕摔,因为不会骑车的事,被程信深嘲笑了很多年。
他背着两个包,骑着车载我穿过街道,我们总是在街上游荡很久,吃饱喝足之后,在茶座上休息很久。
大部分时间他只是看着我忙碌写作业,程信深这家伙,聪明的一塌糊涂,总是用手支着头侧着看我紧索眉头的样子,似乎在说:独孤求败啊独孤求败!
实在忍不住了,我就会说,程信深,你把脸遮住,你这样看我,渗得慌。他不急不忙的换个手支撑,“我就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脑袋,把这么简单的一道题解的这么复杂。”
我和程信深说是青梅竹马倒也不错,但若是谁提两小无猜什么的,我们准会跳着脚保持空前的一致,一律反驳。
聪明的一塌糊涂的程信深当然顺利进入C市的医药大学,而我也被他揪着领子报考到同市的一所还不赖的师范。
我们到达C市后,程信深打理好我的所有事情后,穿过一架很长的天桥,才回到他所在的学校。和同寝的室友熟络后,每次程信深在楼下喊我,她们就向我投来意味不明的笑,我没有解释,因为我发现有个人以为我们是一起的时候,我竟然不是那么想反驳。
程信深不在的大多时候,我都会倚在窗口托着下巴看那条长长的天桥,想象着程信深将来穿着白大褂忙碌在手术台前的样子。
“啊!太幸福了,我要是收到这样的告白,一定立马答应他。”同舍的柳宜走过来和我一样趴在窗子边,看着楼底下早已不新鲜的告白场景,一脸陶醉样。我戳戳她的脑袋,无奈她已经沉迷于自我想象的世界里,摇摇头。最后熄灯的时候,我看了一眼那架天桥,那些不该有的念头突然蹦出来,再也赶不走。
我和程信深看起来像所有热恋的情侣一样,嬉戏打闹,勾肩搭背,吃情侣套餐,因为划得来。但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我们之间的感情,与其说是爱情或者友情,不如说是亲情。
我第一次见到苏姗时,她穿着浅蓝色的裙子,走起路来裙摆甩的特别好看。她像程信深一样揉了揉我的头发,像个姐姐一样。
我讨厌别人摸我的头,那种被当成小孩的感觉。
然而很多次她悄悄溜到我的学校,坐在我旁边,要我对她讲已被我润了色的校园生活,以及神话了的程信深。
程信深开始带上苏姗频繁出现在我眼前,我们的身影穿过了C市的每个角落。
她很温柔,她不会像我一样大吼乱叫,她记得我们的喜好,我对桃子过敏,程信深吃不了辣。
大学的生活比起以往并没有什么两样,因为我和程信深还在一起。我仍是没心没肺地和他在大街上打闹,苏姗只好拉扯着我们,没课时等着彼此,有时是我和苏姗等他,有时是他等我们。
我和苏姗都坐过程信深的后座,我们的手都搂过他的腰,有时我和苏姗会玩闹着争抢程信深的后座,但我没有一次比过会撒娇的苏姗。因为这个,我每天照着镜子矫柔造做,然后一遍遍恶心自己。
程信深这个杀千刀的,自从我能一个人搬一桶水上五楼,他就没把我当女的看。我掐着他的腰说,我在你们学校可抢手了,就比如有个叫什么周翰倾的,天天跟在我后边。他在我眼前晃晃食指,上下打量我几眼,我没好气地朝他吼,“爱信不信!”他带有玩闹的口气,“薇然,你不要学苏姗穿蓝色,显黑。”那副欠揍的样子让我没有忍住直接给了他一拳。
柳宜总是在我身边念叨,薇然,你要看好程信深。我向她使个眼色,悠闲的浇着我的花,那是开学程信深送我的,“放心吧,程信深不好女色”。然而我心里却像大难临头似的再也不得平静。
令人讽刺的是,医学院程信深表白苏姗的消息隔天就传到了我们学校。结果不到一天,夏薇然被劈腿的消息就传遍了整所学校。
我当然没有听室友的话找程信深质问,而是在那架天桥逗留到天黑才回去。我在想着,程信深会不会带着苏姗去我们以前常去的地方,在只属于我们的地方,他们会说什么,做什么。然而我再也不能想下去。
我和程信深的交集渐渐少了许多,尽管我们还是会在对方的校园里扯着嗓子,只是因为有苏姗的缘故,我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
和往年一样,程信深过生日的时候,让我帮他吹掉蜡烛,替他许愿。我别过头看苏姗,她抱着胳膊似笑非笑,更像是看热闹。
一阵热闹后,苏姗过来挽着程信深的胳膊,对我亲切地说,薇然以后经常要过来找我们哦!
生日宴会进行到一半,灯光突然暗下来,众人起哄着,我躲到暗处,看着程信深的吻轻落在苏姗脸上,我的拳头攥的紧紧的,他们说话的时候彼此微笑地注视,讨论宴会或是别的什么,总是有着说不完的话题。
好不容易结束,我找了个烂借口想要离开,程信深拉着我的胳膊坚持要送我回去。突然出现在楼梯间的苏姗带着笑意盈盈的脸,目光落在我们的身上。我不经意间抖落了程信深的手,从包里掏出织好的围巾,踮起脚尖围在他脖子上,程信深,生日快乐!
他轻轻用脸蹭了蹭围巾,看着笨拙的针织,笑着说,“果然是夏微然的手艺,我收下了。”
“夏薇然,不要让我等太久哦!”那个人从阴影里走出来,月光打在他脸上,周翰倾清晰的面庞显现出来。
程信深看着那人,呼出一口气,带有一丝惊讶,“原来有约啊!”
我跑下楼梯,向程信深招手,牵着周翰倾转过一个路口,确保他看不见的时候,我放开了他的手,放慢了脚步,月光将我的影子拉的老长。
“傻丫头,明明喜欢却不敢说出来。”我怔了一下,走过去低下头来,“是啊,我要是有你一半勇气也不至于成这样。”
他张开臂膀,双手哈着气,然后盖在我的耳朵上,“走吧,请我吃饺子。”
我轻轻的“嗯”了一声,走到他身边,他的手绕过我的肩膀,地上的影子,被月光照映成两个相互依偎的人。
回到宿舍已经很晚,我很快冲了一个热水澡,出来用毛巾擦着湿淋淋的头发,水珠不停流下来,柳宜接过手来替我擦着头发,埋怨我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却开始止不住地啜泣。她讶异地轻声问我怎么了?我用毛巾盖住脸,只露出眼睛,:“为什么他们什么都会,我却什么都不知道。”
柳宜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轻轻拂着我的背说,慢慢来,会好的。
我自然而然地开始了一场恋情,程信深在电话里叫我出来时,我也毫不避讳地带着周翰倾,苏姗弯弯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对我说,“薇然,有了男朋友不能忘了我们哦!”我走在程信深旁边,狠狠地捶他一拳,“放心吧,我又不是程信深。”
毕业之前,我向周翰倾提出分手,他笑了笑,“微然,放心吧,我早就做好准备了。”我开始啜泣,“对不起,周翰倾,你那么像程信深。”
他轻轻地叹了一声气,双臂搂着我,“可惜我不是他,对不对?”
我感激周翰倾,在我最迷茫的时候,他引领着我走了那么一段时间。
程信深在天台问我要去哪的时候,我只说,“南方吧,南方多温暖啊 !”他背对着我坐着,并没有说话。我看不到他的表情,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程信深,这次你不跟我一起吗?”
他轻轻地笑两声,却没有回答我的话,“薇然,你会是个好老师的。”我的手搭在他肩上,故作幽默似的,“当然了,程信深,我不可能一辈子跟着你跑吧!”
程信深没有与我一同去南方,他毕业选择留在本市,和苏姗一起。他们一起去机场送我的时候,程信深一直碎碎叨叨地叮嘱我,我表现出极不耐烦的样子,“你们就送我到这里吧,你知道的,我最受不了这种场面了。”程信深转过身去,向我挥手。
开始安检后,我背着简单的行李跟随着拥挤的人流,快要出发的时候,我却忍不住回头喊着,“程信深,我走了,不要来看我。”
周翰倾说我是傻子,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的话,怎么会千方百计想要离开他呢?
在以后的这些日子里,我和程信深时常会通话,这期间,我交了几个男朋友,却都没有长久下来。我不讨厌他们,他们的眉眼也是那么好看。程信深没有骂我批评我,他只是有点感叹夏薇然长大了。我没有问苏姗的消息,我也不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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