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蒙山樵夫
学生时代的最后一站是在祊河边的师专度过的,距今整好30年了。学校的东墙外就是祊河,沂河的一个支流。学校初建,这院墙也很简易,课余我们常到东墙外的祊河边散步。紧靠学校东门就是坟地,没听到同学有说害怕的,坟地的外就是这祊河了,说是河也就一窄窄的河沟,河水流量不小,有挖沙的船只停靠。学校的西墙外是一条布满黄沙的路,没有硬化,没有铺油面,从长途汽车站回一趟学校,一身尘土,就得洗一次衣服。这校园内长满了蒿草,这蒿草有一人多高,同学们走进去就看不到影子了,一同学笑曰:此处很适合幽会啊!听者大笑:怕没人敢来吧?
黄沙漫漫是校园一景。校园内临时铺了一条由宿舍通向教学楼的路,其他地方都是黄沙堆积。上学的时候,流行歌坛刮起西北风,《黄土高坡》一时间唱响大江南北。一阵风来就会卷起黄沙,我们常常唱起《黄土高坡》跟黄沙战斗,女生抓紧用头巾蒙面,男生皮糙肉厚,任其吹打,故意在女生面前装出绅士风度,其实,脸被风沙吹得很疼。面对校园内的黄沙滚滚,觉得这黄沙就好像故意给我们的歌曲配景似的,瞬间的感觉我们的校园就成了黄土高坡了。
因为没有什么地方可去,我最常去的地方是图书室。当时,还没建起图书馆,也就腾出几间教室,做了简易的图书室。地方不大,却是我见过的最大的图书室,比我们高中学校的大多了,藏书足够我们看的。上课之余,图书室静心看一阵,也是很大的收获。
丰富多彩的校园生活,青春芳华的年代遇到了改革开放年代。年轻的我们在这年轻的校园成熟成长。改革开放刚刚开始,西方的思潮很流行。很多刊物刊登西方的哲学、美学的文章,记得当时弗洛伊德的理论很盛行。我是读汉语言文学的,读到的是古代的散文、诗词,现当代的小说,西方文艺思潮、西方的哲学理论,倒是听了几次讲座。很多人很时髦“言必称西方”,这与我们的专业阅读联系不大。中学时代就偷偷摸摸读古代诗词,这一回我可以大大方方的去读书了,真有点鱼回游大海的感觉。就在这时候,我们遇到了很多让我们崇拜的老师。记得在一次五四篝火晚会上,我们的当代文学老师用高亢的富有磁性的声音朗诵普希金的诗《短剑》,诗歌特有的旋律,老师特有的激情,给我们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青春的热情和诗歌的激情构成了我们大学时代的生活内容。
繁忙的学习和课外工作成了我学生时代的主要记忆。30年前正是教师不被待见的时候,来这里读书的很多都是农村的学生。好多同学觉得在一所专科学校,尤其是师范专科读书,心犹不甘。当时大家还有一点可以安慰的是,我们毕业后就可以当上老师了,能端上铁饭碗了,自己养活自己了。很多同学觉得当教师没出路,收入低社会待遇低,带着无奈来这里上学的。我还没这个感觉,能考进这里,也是经过了我的奋斗的。所以,我很珍惜这个学习机会。当时学校有个校报,我经常去投稿,后来就被聘为校报记者,每个月还有十块钱的稿费收入,觉得这可帮了我很大的忙了。后来,又被学报主编我的文学理论老师要去学报帮忙,我帮着老师收发稿件,骑着老师的自行车到印刷厂校对稿子清样,有时也帮着老师审稿。有些我审过稿的作者,后来成了很有名气的作家。快毕业的时候,我在学报发表一篇7500字有关校园文化的论文,还得了75块钱的稿费。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要知道我的高中老师每个月的工资才四十多块钱。我拿出稿费请了同学吃饭,这是我两年学生时代第一次花钱请同学吃饭。
高中时就看过一篇《女大学生宿舍》的小说,我也在想象我的大学宿舍是一个什么样子呢。上学后,同宿舍的五兄弟,我年龄最大。大家相处跟亲兄弟一般。周末的时候,我们彻夜长谈,你一言我一句,天上地下时政风云,无所不谈。舍友的老妈来了,带的吃的我们共同分享。老妈很慈祥,看着我们是慈爱的眼神。有时我们哥五个混穿衣服,搞的同学叫错了名字。30年过去了,感觉最亲近还是我们宿舍的五兄弟。我是舍长,兄弟们也很支持我。班卫生委员,是个女孩子,很干练很负责很泼辣,没有女孩子的腼腆和扭捏。经常检查我们宿舍卫生,还教我们叠被子。男女生宿舍在一个刚刚建成的楼上,我们搬进去的时候,过道没有遮拦,男女同学比邻而居,那个时候我们还比较单纯,也没发生过什么问题。后来,学校在男女生宿舍的走廊,用红砖垒了一道墙,男同学不高兴了,觉得学校不该垒,还在班会上进行讨论。还有人试图用脚蹬倒,结果也就是留几个脚印而已。还有几个男生亮起自己粗大的嗓门,对着女生那边高唱当时流行的电影《红高粱》插曲《妹妹你大胆往前走》,这嗓门引逗女生一阵哄笑。
当时,我们上学学校每人还发40多块钱的生活费,发饭票菜票,寒暑假不在学校吃饭,还发现金。刚从农村过来,吃着这白面馒头很是满足。记得元旦时,食堂里给的饺子面和馅子,让同学包水饺到食堂煮。男生不大会包,女生包的还差强人意,我跟生活委员是好哥们,趁女生不注意,搞了个掉包计,把女生包的煮了,宿舍的哥们乐坏了。结果,女生吃了我们包的饺子皮。这事30年了,我都没公开过。现在想来,觉得自己那时做的真不大地道。
两年的时光太匆匆,还没等我们品一品上学的滋味,就毕业了。离开学校的那一夜,整个学校操场上、草坪上都有人在说话。我们宿舍的五兄弟则在宿舍聊天,第二天天色阴沉,濛濛细雨,这天气好像故意映衬我们心情似的,我们怀着依依惜别之情,告别了母校,告别了自己的学生时代。也就从离开学校的那一天起,我们就成了老师。
在那个时代,脑体倒挂,造原子弹不如卖茶叶蛋的。何况我们这些分配到乡村学校的老师。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们就坚守清贫的教书生活,一直坚持到今天。我们的同学有些人从政了,有些人经商了,但是更多的人还坚守教学一线。因为,当初我们读的就是师范。
后来母校改换门庭,由专科到学院再到大学。母校现在已非昔日可比,新校区建筑气势之宏伟,占地之广博,学子之众多,号称亚洲单体最大的大学。我也不知这说法有何根据。可是,在新校区我找不到一点自己母校的感觉,昔日的老师找不到了,昔日的宿舍教室不在这里,昔日的同学不知何方,这是我的母校吗?我还是喜欢当年自己读书的地方,现在已经有些衰老有些破旧的校园。就在前几年,我很偶然的一次机会,从母校旧址路过。我停下来,走进20多年没再踏进的我的母校的旧址。现在这里已经改为技师学院了,走进来已没有大学的优雅,我曾经的大学书卷飘香,这里也看不到了。在这里我极力搜寻当时的记忆,我走遍了校园所有的角落,当我走进我曾经的教室的时候,我怦然心动,我站在讲台,回忆着我们班同学的座次,想象当年同学的面容。看惯现在学校宽敞的教室,在我们当年的这口教室里,我感到这么狭小啊!要知道这可是当年国家教委扶贫沂蒙山区援建的教学楼啊!就我一个人,在这教室来来回踱步,徘徊良久,我真的难以释怀啊!
两年的学习情缘,结成了一生难忘的情谊。两年的学习经历,毕业后同学就分散各地,有些人就天各一方了,很多同学就没机会见面了,可当我们的一位同学生病需要救助时,几乎所有的同学都伸出了生命的援手。虽然最终也没挽回我们这位同学的生命,我相信我的这位同学已经没有遗憾了,他享受了同学兄弟姊妹的情谊。在他生命的最后几年,他每年都向我要高考题,他还盼着有一天能重返课堂,他是多么留恋自己的学生自己的课堂啊!我们的恩师,也是很多年没有信息了。听说有的老师已经辞世了,健在的好几位老师也已年迈了吧?每到过年或教师节,我就想起我的这些恩师,中断了联系,我只能在回忆中怀念并祝福我的恩师了。空闲的时候,我也常常拿起当年的毕业纪念册,看那一行行青涩的留言,回想自己这短暂的学生生活,想起我的同学青春的面容。
这两年之于我们的意义,它决定了我们的人生走向,我们由一个个农家子弟成了国家的公职人员,享受着国家发展给我们的发展平台和事业进步。30年过去了,这时光太匆匆,曾经的我们还很懵懂,曾经的我们还很单纯,可这一切都已过去了。
睡梦中常常是祊河边我们的校园生活,睡梦中常常出现熟悉的课堂,睡梦中已经忘却了自己半百的苍老的容颜,睡梦中还是那些青春的身影。可惜,30年一瞬而过,我只有从回忆中去寻找我的老师、我的同学,我只能用睡梦去追念那一个个亲切的日子。我的老师、同学,我的母校,不知你们今天还好吗?现在我只有用我的文字来问候你们,问候我的青春岁月,问候培养我们成长并早已无法寻找的母校了!
(写于2018年3月8日,农历戊戌年正月廿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