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仙人掌先生做好朋友吧

  没有人问过我最好的朋友是谁，我也从不问别人这样的问题。我们都心知肚明，一旦涉及到“最”这个字，总是考验人的。诚实点的人为了避免欺骗，可能会选择支支吾吾地回避，要是圆滑一点，大概是义正言辞的谎言，或者有少数人明确自己的真心，但涉及到“最”，总是有时限的。你要是问我最爱的水果是什么？我春天时最爱樱桃，夏天最爱西瓜，要是再想想，我好像更喜欢芒果。对待水果尚且如此复杂，更何况是感情。但偶尔我也会在心里问一问我最好的朋友是谁，总有唯一的答案。

  和仙人掌先生是高中同学，三年的高中时光我们兜兜转转做了许多次同桌，对于我这类慢热的人，好朋友多半是从同桌发展来的。恰好和他脾气秉性相投，一来二去关系好得一发不可收拾。毕业之后，他去了自己理想的大学读了理想的专业，而我这个没有理想的咸鱼迷迷糊糊也上了一所不错的大学。毕业的时候班上热心的同学把所有人的学校都在地图上做了标记，我一心想出省看看又不想去北上广凑热闹，就非常自然地和大家隔得很远，他算是地图上和我靠得最近的了，可明明是那么好的朋友竟然从来也没谁提出过见一见，按他的话说大概这就是默契吧。

    大二寒假的时候，我们才在毕业后第一次单独见面。毕业几年后我才意识到，有很多人，明明隔得很近，曾经还是形影不离的朋友，却找不到见面的理由，慢慢地，谁也不再提出要见一面了。幸好，我们都还是对方想见面的人。

    我不是一个爱出门玩的人，甚至曾经因为放过几次朋友的鸽子而伤了些感情。约定见面的时候总是很兴奋，一旦要到了赴约的期限，就不想往前了，对大部分人我都是如此，不知道是个什么毛病，感恩朋友们都没有因此和我断绝来往，感谢他们的宽容体贴。但突然有一天，就很想和他见面。知道他也回家过年了，便发信息给他说：好久不见了，请我吃饭吧朋友！ “好啊，时间你定。”是他一贯的风格，话少，但是让人不会怀疑见面的真心。

  和很好的朋友见面，我都习惯性地很早出门，然后再花掉整整一天地时间呆在一起。见面那天大概是我那几个月起得最早的一次，在闹钟响之前就早早醒来，直到睡意全无才起来洗漱干净，晃悠几圈之后看天色渐亮就马上出门赴约。从我家去他家有二十几分钟的车程。我习惯性地选了靠窗的位置，戴上耳机看着窗外缓缓掠过的熟悉风景，即将见面的愉悦感让整个人像裹在刚下过雨的风里，清爽而干净。在下车前几分钟，我给他发消息：准备起床，我马上到！

——“早起了，哪里见？”

——“你说。”

——“那就往前走，中间会合”

——“好滴！”

  我蹦蹦哒哒地走过这些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路，看什么都格外喜欢，心里欢喜一半忐忑一半，毕竟自毕业后就再也没有单独见过，唯一一次见面还是大一冬天的同学聚会。那次因为班里过半的同学都要回母校做宣传，我和几个不去的同学等啊等，等到最后火锅都要吃完了他们才到，和他甚至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被家里人催着回家了，也只能说是勉强见到了一面而已。算起来已经快两年不见了，该不会很尴尬吧！但是管他呢，见了再说吧。

  边走边想不知不觉已经走了有点久了，才想起我们竟然也没约具体在哪儿见面！我赶紧掏出手机，问他：你走到哪儿啦？我们怎么没约在哪儿见？

心里不禁想，我们两个怎么会这么蠢，有被傻到。

——“...... 我想着走着走着就看见了，给忘了。”

  我回他一个笑哭的表情，心里乐开了，不知道有没有在大街上笑出声。

  我又赶紧问道：“那你走到哪儿啦？”

  盯着手机大概等了几十秒，才见他回：我到那颗桂花树了，你呢？

  这次我确定自己笑出了声，回他：哥呀，我们走岔道啦，我已经到菜市场门口了!!!

  是的，没错。我们的小镇小到你说桂花树我就只能想到那一棵，而我说菜市场你也知道到哪里能见面。就是那些不会让人产生怀疑的目的地，才会让我们都知道往哪儿走能去到想去的地方，拐几个弯就会见到想见的人。

  隔了几十秒，我见他还没回，又说：我们两个好蠢啊，哈哈哈，那往哪走？

  隔了一两分钟他还没回我，我这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突然手机响了，对话框里几个大字：你别动，我去找你。

  迟疑片刻，我回他：别了，我站着不动好冷啊，初中门口见吧，一人走一半的路，公平公正！

  他回：好。

  知道目的地后，心里踏实多了。没几分钟，就走到了初中门口。学校门口是小镇赶集时人口最密集的地方之一，各个摆着小摊的商贩和不紧不慢赶集的人摩肩接踵，叫卖声说话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我艰难地在人群之间穿梭，想挤过这拥挤的人流。好巧不巧，在某一个抬头的瞬间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一米八几的个头在这个南方小镇格外显眼。我看他也在用力往前移动，好久不见还是那么瘦，让人嫉妒。我站在原地不想动了，静等着看他多久能发现我。我望着他，他还是印象中的那个样子，从头发丝儿到脚趾都是黑色，还挎着一个黑色的小包，高高瘦瘦的。我心里感慨，要是我不认识他，肯定不会多靠近一点，一看就是一个不好惹的角色。正想着，我见他望了过来，四目相对时，我赶紧投去微笑的目光，原地向他挥了挥手，小跑过去。

  跑到他旁边，话还没来得及说呢，两个人就开始往前走了起来。

  “吃早饭了没？”他低头问我。

  “吃了呀，不吃早饭家里不让我出门的。” 我抬头看他。

  “我也吃了，今天六点多就起了，放假以来还没起这么早过。”

    “这不是巧了嘛，我也是。”

    我又抬头看了看他，故作不满地说道：你长这么高做什么，跟你说话都费了老劲了。

  他故意把步子迈大，说：哈！那你额头怎么生得那么大，每次见你都晃我眼睛。

  我气急败坏，又不得不半走半跑才能和他走在一条线上。这些互怼的话全是老梗，但屡试不爽。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刚开始确实有那么一丢许久不见的仓促感，但是很快就消失了，就像只是放了一个长假，假期结束，我们又见面了。

    小镇真的很小，我们只能绕着街道来回地走，边走边聊，谁也不说停下来。从各自的生活聊到学业，从班上同学的八卦聊到音乐和电影，话多得根本停不下来。

    主街道实在走了太多遍，我们便决定去远一点的新开发区逛逛。近些年来，越来越多的高楼在镇子边缘拔地而起，俨然一副小城市的样子。新开发的地方被小河围绕着，小河沿岸建了一条小道，上面是还没规划的小土丘，错落着被周围的住户种着家常小菜，萝卜、大蒜在春天长着绿绿的苗，从钢筋水泥周围散发着生机。我们走累了停在小土丘上，看着脚底下的小河，一直聊啊聊。他突然看着远方说：以后每年过年都来这儿走走吧，看看它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看他一眼，他没看我，侧对我看着远方。我也转过头，说：好啊，每年都来打打卡吧。

  也顺便看看我们都变成什么样子。

    中午去新开的快餐店吃午饭，他愤愤不平地说：这快餐真是该死的难吃，以后还是吃冒菜火锅串串，多有味道。我嚼着嘴里没滋没味的饭，赶紧附和。外出上学的时候总是迫不及待地尝试新鲜东西，回到家乡还是想念那些老味道。

  吃完饭好不容易休息会儿，我看他还在吃，就拿出手机刷刷微博回回消息什么的，正玩得开心呢，他停下来瞪我一眼，“和我出来玩儿还玩手机？不好玩吗？”

  “没有没有，这不是习惯了嘛，不玩了，您快吃！”然后一整天我也没看过几眼手机，也没有看手机的必要。

    这顿饭两个人都吃得不尽兴，剩下一大半就走了。走到大街上，扫视四周，两个人面面相觑。

  “完蛋，这下子哪边都逛过几遍了，该往哪走？”我笑着问他。

  “这小地方连个电影院都没有，不然看个电影还能打发两个小时。”

    “等你赚够了钱回来投资开一个好了，我就可以随便看了。非要看到昏天黑地，上吐下泻不可。”

    “那也可，爆米花可乐管够。”

    “够大气啊，哥。”

  “大气归大气，现在该往哪儿走？再逛一遍？”

    “不要，再逛都要吐了，不如各回各家？”

  “你倒是想得美，还这么早，再逛逛。”

  “我也就开开玩笑。我记得我姑那边有一个水果基地来着，过去摘草莓？”

  “行，走。”

  “你确定哦？远嘞，而且回来可能找不到车，到时候困在那儿回不来可就不好办了。”

  “回来的事回来再说吧，先过去，你不是不想再绕圈了吗？”

  “那行吧，走就走。”

    就这样说走就走，  到街头问了一个跑摩的的叔叔说可以去，就上了车。

  车越开越偏，路也越来越窄，坐在车后座的我们俩简直被颠得魂飞魄散，可是不知怎得，越颠越觉得好笑，到了后面两个人差点笑到掉下车去。

  大概过了四十来分钟，可算是颠到了目的地，我的头发被吹得炸了毛，腿和屁股也酸到不行，不过反倒是觉得神清气爽。这个基地我以前来过一次，地方很大，政府为了扶持落后的经济，拨了不少钱想往旅游业方向发展。家家户户都减少了作物种植，种起了水果。沿着河岸是新修的沿河公路，一路从镇子上修下来，路边是各种水果园，河很宽，水也清澈。河岸的沙滩上还有设有烧烤点，我甚至还见过一次撑着竹筏用鸬鹚捕鱼的人，他们戴着斗笠，顺流而下，两岸是翠绿修长的竹林，好一幅人文山水画。基地以草莓大棚为主，大棚里全是红彤彤的草莓，和市面上打了激素施了农药的截然不同，显露出自然的可爱。其他还有不少柑橘园，葡萄园，桃园，李子园......我们下车后就顺着路往前走，随便走几步就能看见大棚了。棚外面挂着牌子，写着联系电话和价格，有需要打电话就能让主人马上从家里赶过来。我们也不急，就沿着河一直走。由于还在建造阶段，好多水果还没长起来，走了一会儿能看见的只有草莓，还有路旁长着的几株木瓜。买草莓实在是不划算，去超市也就十几二十一斤，大老远跑来基地自己摘却要价到八十一斤，还有人提醒你有监控，偷吃罚款，这算什么事儿。我们都不想给商家送钱，边走变去看看有没有其他水果，要是实在没得，那就溜达着回家好了，反正是为了打发时间。

  眼看着就走到了尽头，再往前连路也没修了。我们刚准备要往回走，一个嬢嬢（阿姨）坐在路边的一个小房子里，朝我们喊：来摘火龙果吗？最后一批咯。我们对视一眼，马上像找到救星搬往阿姨方向走过去。

  阿姨见我们过去了，马上微笑着迎了过来，后边跟着一条大黄狗，对着我们摇尾巴。

  “等我一下啊，我去帮你们拿个篮子，大福很乖的，不用害怕。”嬢孃把我们迎过去后便往屋里走，剩下大福在我们脚边转来转去，闻我们的脚脖子。仙人掌先生怕大福对我下手，把我往身后拉了拉，我倒是对大福有点自来熟的感觉，俯下身子试探性地去碰了碰它的头，它也不反抗。

“好了，走吧。”阿姨把篮子递给我们一人一个，就带着我们往旁边的大棚里走。

  大棚就紧挨着阿姨的房子，数量还不少。“我们往前走走，这是最后一批了，再晚几个小时来我们就都摘下来拿出去送亲戚朋友了，你们运气还蛮好哦。”

  “是啊，我们还说再没有的话就往回走了。”我笑着接话。

  “这个时间点好多水果都没了，你们该提前打电话问问的呀。”

  “我们就是临时想来，也没有联系电话。”

  “没事儿，一会儿回去给你们存一个号码，以后想来就给我打电话，免得大老远的白跑一趟。”

  “好嘞，多谢嬢嬢。”

  “谢啥谢，好了，就进这个棚吧，你们自己看上哪个就摘哪个，我们顺便把剩下的都摘下来了。”

  我们跟着进了棚，一下子热气袭来。我第一次见着火龙果的树，很是诧异，长得简直和仙人掌树一模一样了，上面也长着一些刺，然后零星着挂着几个红色的火龙果。

  我走在前面，转头对他说：哥，要是走在路上没人告诉我，我还以为是有人把火龙果挂在仙人掌上了呢，哈哈。

  “我也是第一次见，别说，还真是长了见识。”

  然后我们就各自摘了起来。虽说数量不多了，但是长得又大又新鲜的，看起来很是诱人。

  他长得太高了，树又有点矮，走着走着总是能撞在树上，我正嘲笑他呢，一个没注意就碰在刺上，吓得我大叫一声。其实不怎么疼，但我是个易惊吓体制，被吓到就会下意识大叫。

  嬢嬢也被我吓到了，喊道：小姑娘，小心点哦，不好摘的地方就先留着，一会儿我们来帮你就行。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呢，他就抢先回复：她没事，就是胆子比老鼠还小，手比脚还笨。

  我瞪他一眼，然后又想往更难去的地方钻。好不容易要钻进去了呢，背后突然一双大手拽住了我，然后我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带了出去，毫无反击之力。

  回头一看，他一脸嫌弃的表情，把我拉到一边。

“你这是想往哪儿钻呢？那么笨，在外面呆着得了。”

  “嘁，担心我就直说嘛，我要吃里面那个大的，你去给我摘。”

他白我一眼，然后歪歪扭扭地钻了进去，又大又红地火龙果到手！

  大棚里面实在是热，看着篮子都满了，我就提议说够了，然后往回走。

  火龙果果然是物美价廉，一斤草莓的价我们能买十几斤的火龙果。由于这里只收现金，我在他从包里掏钱的时候飞速拿出了兜里无处可用的纸币把钱付了，然后一脸得意看着他。

  “你干嘛，说好我请你。”他一脸不乐意。

  “说好你请我吃饭，可不是让你一路抢着给我买奶茶买小吃付车费的，更何况我终于找到可以用到我现金的地方了，再不用我的现金该在我兜里哭了，简直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看我如此真诚，他终于不说话了。留了联系方式后，我们就该往回走了。

  “嬢孃，这附近有车可以回去吗？”我问。

  “这儿可没车啊，只能在路上走走碰运气了。要是有需要的话，我可以打电话帮你们联系联系。”

  “不用了，我们走走碰运气。”他抢过话。

  我回头看他，一脸狐疑，“你确定？要是碰不上运气我可不会管你，反正我家近，天黑之前一定可以走到。”然后挑衅地做了个鬼脸。

  他一脸淡定，面无表情，“走。”

“走就走吧，有些人哦，可不要半路后悔。”

  于是我俩就沿着来时的路开始往回走，边走边开始不顾形象地吃起了火龙果。

  “哥，你说这火龙果树怎么长得跟仙人掌一模一样，是个什么科的。”彼时我刚学完植物学，看见路边的什么都想认，现在想想估计是留下了后遗症。

  “说不定是仙人掌科。”他拎着袋子边走边说。

  “没文化了吧医生，哪里有仙人掌科，我前不久刚背完十几个科呢。”我一脸得意。

  “有问题问度娘，不如打个赌。”他说。

  “赌就赌，我刚学完植物学还怕你个学医的不成，哈哈。”感觉自己马上就要飞到天上，甚至都懒得掏出手机来查。

  我吃着火龙果，看着他慢悠悠掏出手机。

  “完了。”他盯着手机。

  “哈哈，输了吧，让你和一个学过植物学的打赌，不丢人不丢人。”我悠哉地吃着火龙果，假装安慰他。

“火龙果是仙人掌科、量天尺属量天尺的栽培品种，攀援肉质灌木，具气根。分枝多数，延伸，叶片棱常翅状......”他不紧不慢地念，声音故意提得老高。

“仙人掌科？你别逗了，输了又不丢人，撒谎可就不体面咯。”

他看我一眼，然后把手机递到我眼前。

  我不为所动地看过去，“仙人掌科？”脸上马上冒出三个黑人问号。“这怎么可能呢，我辛辛苦苦背了那么久的书，书上竟然连火龙果的科都没有！！！”

  他在旁边，突然露出诡异的微笑，简直欠打极了。

“行吧，医生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生物狗甘拜下风。”我不情不愿地恭维他。

“不过呢，我们没有下赌注，这可就不怪我耍赖咯。”我一脸奸笑。

  他比我还奸诈地笑着看我，“你只要记得你欠我一次就行了。”

“行行行，我最擅长欠人不还了，哈哈哈，您就瞧好吧。”

  突然，我看见前方有一片很宽阔的荒地，长满了杂草，正中间有一个好大的树墩，高出草丛不少，远远望去，像是一个天然的舞台，不知道怎么的，好吸引我。

“哥，我要站到那个墩子上去，陪我过去。”不知道哪里来的恃宠而骄般的语气，简直不给他反驳的机会，要是他稍微阻止我，我肯定就蔫蔫儿地打消念头了。

  “行，大小姐，陪您去陪您去。”他故意做出谄媚的样子。

  我一个健步往下跳，然后踩着一堆杂草快速往前跑，很快就到了树墩前，等了他一下就马上往上一跃，站在树墩上面，有一种睥睨众生的感觉。周遭一个人也没有，云层遮住了太阳，还吹起了微微的风，景色都像蒙上了一层滤镜，感觉自己像是一个闯荡江湖的女侠客。

  “小桌子，来，快扶着哀家。”我造作地伸出手，得意地看着他。

他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然后不情不愿伸出手，扶住我。正当我沉浸在这种肆无忌惮的快乐里，他突然用力一拉，把我拽了下去，还没好好地感受呢，一下子腾空，又迅速着陆。“嘚，妖精，胆敢陷害你爷爷！”

“你看看你衣服裤子变啥样了，女孩子家家的，一点不矜持。”

  我抬抬胳膊看了看，天哪，沾满了鬼针草的种子，黑压压一片，裤子上也没能幸免。我低头一看，才发现那些杂草几乎全是鬼针草，感情我一大女侠跑这儿来替别人繁育后代来了。

  我迅速走回了大路上，开始悲伤地从衣服裤子上摘下这些可恶的黑色小东西，眼泪简直要掉下来。

  “别乱动，站直了。”他拉过我，在我肩膀上用力地拍了拍，然后竟然开始帮我摘小魔鬼们了！

  我只能老老实实站在原地，心情开始慢慢变好，刚开始他还嘀咕两句，见我没反应就安安静静地“干活了”。过了一会儿我干脆闭上眼睛，谁让天气这么好风这么温柔呢，生活可真是美好啊！闭上眼睛，不自觉地回忆起刚才的画面，要是我站在树墩上做美梦时，他拉着我的手往下拽，我没站稳往下一倒，风把我的头发吹过他的脸颊，四目相对时他温柔一笑，再稍一用力把我揽入怀中......“干什么呢，翻面儿了。”冷酷如他，我睁开眼睛，果断从幻想回到现实，该死，果然异性之间能做好朋友是有原因的。

“翻翻翻，翻什么呀翻。”我不开心地凶他。

“你说翻什么，背后弄完了当然得弄前面了。”他直接粗鲁地把我往后一转，360°转弯到和他面对面。说是面对面，实际上我只能到他胸前。

  我推开他，不乐意地说：好歹我是个女孩子，你注意注意分寸好不啦，我自己来。说着开始自己动手。

“啧，我们之间还分那么清楚啊。那你自己弄，不过先帮我把背后弄干净，然后随你。”说着就自觉地转过身站着不动了。

“......您可真是一点也不让人占便宜。”我只好一边抱怨一边帮他搞。

“你实在是太高啦！受不了你，给我蹲下。”我气不打一处来。

话音刚落，他就十分自觉地扎起了马步，高度倒是刚刚好。我故意拖延时间，他估计看透了我的小心思，倒也奇迹般地没有和我斗嘴，老老实实半蹲着。

  等我们都好不容易处理完了，可算是重新开始往回走。

“你看我多可爱，不辞辛苦帮它们传播种子，人美心善就是我了。”为了防止他借机损我，只好先下手为强。

“对，您老牛逼，甘拜下风，跟着您也让在下做了件善事呢！”他一本正经挖苦我。

“倒也是不必这么客气，咱这关系，带带你是应该的。”我丝毫不觉得自己脸皮厚，该把脸收起来的时候就不要吝啬嘛，这道理我可掌握得十分透彻。

  就这样一路互损，不知不觉已经走了快一个小时了吧。心情倒是真的大好，可是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晚，太阳也在回家的路上越走越远，我不禁开始担心起来。

“哥，你要是回不去，可别赖着要去我家啊，我可还没带过男孩子回去。”

“放心，我爬也自己爬回去。”

话是这样说，可要是真的遇不上车，我可真是不知道怎么办。

“你别想了，往前走就行，留给你这样聊天的机会可不多了。”他看着我，眼里带着笑意，莫名让人觉得温暖。

“好，听你的，我哥还是我哥。”这男的要是骗我，估计得把我骗得倾家荡产我还帮他数钱呢。

  有时候你只管往前走，一切自有安排。

  过了没多久，身后突然传来了摩托车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近，“完了，回家的希望来了，估计你没机会爬回去了。”

  他回头看，“确实，让您失望了，真是不敬。”又望着我邪魅一笑。

等车快到我们身边的时候，我们挥了挥手，骑车的叔叔停了下来，“要走吗？”

“走，不遇上您我们怕是回不去了。”我感激涕零地说。

“上车吧。”大叔笑了笑。

于是我们上了车，接近傍晚的风可真是有点凉啊，吹得人心里空落落的。

  回去的路上他也不怎么说话了，我偶尔说两句，他就搭几句，车上风大，声音也传播得有些困难，后来我干脆也不说了，难得安静地看着掠过的风景，我坐在后面，偶尔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脑子里不自觉地循环播放：我想念你的笑，想念你的外套，想念你白色袜子，和你身上淡淡烟草味道，和记忆中曾被爱的味道~哈哈哈，我怎么这么好玩。

车就是快啊，不知不觉间就跑了很远，回家的路也马上到了尽头。

我在半路下车，刚跨下车，他就把袋子挂在我手上，“拿着，长肉去。”

“分你一半吧，这么多我也吃不完。”

“别想了，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食量。你要是吃不了至于长这么多肉？”又是一脸奸笑。

想分享的心情瞬间破碎，我掂了掂袋子，“嗯，确实是小菜一碟，勉强塞塞牙缝。”

司机叔叔马上就开始发动车准备走了，我看他一眼，心里怪舍不得，他也看我，“拜拜您嘞。”

  狗东西，没心没肺！然后就头也不回走了。我看了看他的背影，然后转身回家，这个男人，简直可恶至极！

到家后，放下东西给他发消息。

“平安到家，明年见，仙人掌先生！”

  对，仙人掌先生这个称呼就是从此开始。我只叫过他这一次，其他时候只是我自己私下写日记发说说有带过仙人掌的表情，估计他本人根本就不知道。

许久之后，收到消息。

“明年见。”

  然后收到他的转账信息。

  “说好请你的，那就一分不能少，别争。”

  我心安理得地收下了钱。

  “那下次换我请。”

  那一天我很开心，高中毕业后不短的时间里，因为一些问题他和我断了联系。在这段关系里我难得很坚持，那天我在日记里写：仙人掌先生，很少有一件事让我觉得坚持真好，坚持真好啊！

  后来和不少朋友单独出门玩过，我很想无话不谈，可我总是败给了手机和缺话的尴尬，现在很难再和别人单独出去了。

  仙人掌先生，我总是很怀念和你一起斗嘴的时光。我原本以为是见面时的天气很好，风景很美，后来再路过的时候，才发觉，是你的光芒让那段记忆发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