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面歌王”节目官方授权
文/郝卫国
那是我第一次见她,骑一辆白色的大排而来,那车样子很丑,声音格外好听。汽油在缸里爆裂的燃烧,车后侧与座位下方分别排列两根细小的排气管,不同的节奏和音色两唱两和这让我无比陶醉。
卸下头盔我才发现她还蒙着一层黑纱,长发垂在她白色长袖薄衬衣上,牛仔短裤下一双平底白鞋,我暗暗惊讶她裸露的大腿上没有一丝麦色的痕迹。
她把货交给我,侧身倚在摩托车上看着我把货放好,头也不回潇洒的轰鸣而去,我能看到她迎风撩起衬衣后摆而显现出的肌肤。
她是我第一个女性搭档,也是我最后一任搭档。在她之前我曾有过几个搭档,他们都没有名字,甚至连一个代号也没有,事实上我们之间也没有过交流。他们送来货,我负责囤货,仅此交集。他们无一例外与我搭档一段时间后,就像时空裂缝里啪一声响拍在他们身上,这些家伙就以各种德行丧失了。
第一个来送货时总是开一辆晃晃悠悠的枣红色桑塔纳,这位老哥有次在半路上舔了货,被人缝了嘴巴绑了石头扔进了我面前墨绿色的鱼塘。只是咚嗵一声响,可怜的人连个泡泡都没吐出来,那辆颜色难看的破车自然再也没有出现。
第二个家伙喜欢玩改装车,把他那辆三菱涂得跟调色板似的。哪有人加装两个尾翼的嘛,这傻瓜也不说把发动机好好调教调教。我对声音一向敏感至极,那车喘气半死不活的声音着实烦人。那天他迟到了,理所当然他迟迟的没有再出现。
还有几个家伙我都懒得去回忆他们,更何况哪里还有他们的记忆。直到她出现,尽管她没有说话,可她那辆不知名的大排声音很有质感。当时我有些惶恐,我知道自己的记忆将被她填满。
那是我第一次去送货看见他,赤裸着上身撑着竿站在鱼塘边,直到我骑摩托车停在他身旁才转身过来。阳光洒在他麦色的皮肤上,细微的纤毛晶莹着光芒,上身结实的肌肉显现开来。他没有多看我几眼,默默把储物箱从鱼塘里拉出来,放好货再垂入水中。他微偏着头像是在回味着什么,很开心的样子,他那淡淡的笑让我有些沉醉,我只有把油门拧到底加速逃离。
她延续着之前的计划骑她那辆丑大鸭过来送货,那家伙保养的很好,我确信有高手为她调车。我喜欢她从来都不熄火,那怠速的音质纯净的一塌糊涂,独特的二重奏像极了一对恋人相拥吟唱情歌。
我们之间仍然没有说过一句话,不过在相互对视之际都多了些许温柔。她依旧蒙着黑纱,露出的那双黑晶让我印象深刻,故人一般的熟悉,情人般的柔情。有时我们互相看着对方,各自想着什么,久久却丝毫没有尴尬。
慢慢的接头结束之后她也不着急离去,我则会坐在丑大鸭旁点着根烟,静静的吸着,那低沉的情歌萦绕着烟雾在我的肺里打个滚在我的鼻子里转个圈这才飘向天际。在我点着第二根烟的时候,我第一次听到了她的声音,似乎包含了我诸多亲切的回忆。
她倚在丑大鸭上,轻声的哼一首舒缓的歌,她的声音和我想象的一样,她哼的那首歌我曾经非常熟悉,只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听过唱过,可我仍然可以断断续续的哼出来,在我烟丝燃尽的时候她也止了声,不过脑袋里仍留有幻音在重复着旋律。她上了车,转身过来,直觉告诉我那是一个微笑,我也不由自主笑着挥挥手,目送她扬着尘土离去。
在我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我就认出了他,只是还不确定,毕竟年华流逝我们都已改变了模样,再说了仅仅依靠小时候的几面之缘,谁又敢说一定能在成年后再次认出对方。
世界就是这么美妙,小时候我们一起参加学校的合唱队,一起唱过一首温柔的歌,虽然只是在一起排练短短数日,事实上在那懵懂未开的年纪我们已经互相注意到了对方。当我哼出那首《小白船》,能看到他眼里闪现的光芒,当他也吟唱出来,我就知道我俩就像小时候做游戏已经对上了暗号。那首《小白船》经过岁月变迁,仍然让我们铭记于心。
我们终于开始说话了,虽然还不够多,但已经让这项刀尖上的接头工作变的不再那么紧绷绷了。有时我会让她帮我带几包烟过来,遇见她之后我抽烟很凶,她也总是多带一些过来。
这天她临走的时候突然问我借火,在我摸索之际她新拆开一包我喜欢的烟,笨拙的取出一根塞在自己嘴里,从我手里接过火给自己点着,又给我递过来一根,当时我很犹豫,这是第一次女孩子递烟给我,她没有给我思索的时间,直接把烟塞进我嘴里,用火机给我点,我顺势挡着风点着后拍了下她的手。记不清那是我们第几次接头,但那是我第一次触碰到她,在那一刻我感觉这个世界都咯噔了一下。她把火机和新拆的烟往我手里一拍,嘴上叼着根烟,上车挂挡就这样走了。对了,还按了一声喇叭。
她这样匆匆离去,把我想说的话堵在喉咙里,我发现她怎么和我骑摩托车的习惯一样。其实我好想说骑车还叼着根烟,注意安全啊。我没有说出口,因为我恍然发现一件事。
我们,相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