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有一个学生。我认识她的时候她还很小，刚入学，六年级。
那是……8年以前。
我清晰地记得她的名字，她的模样，她的动作和表情。
我一下子就注意到她，大概是在新生军训，学习广播体操的时候。练习中，我看到她一丝不苟地做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动作她都做得非常到位。我想到，我也是那个样子，当我像她一样是个小女孩的时候。嗯，其实现在做操的时候也很认真。
我那个时候还算是挺喜欢她的，她的眼睛很大、个子很小，普通话标准，表情生动，学习努力，又聪明，是班长，成绩好。
那时我刚刚进入体制，成为一名人民教师，被分到一个我没有去过的小镇中学。
她大概是我的第一个……至少是前十名我记住的学生。我的第一次在体制内的公开课非常成功。这个成功的意思是，听课的老师们很满意，我自己也非常满意。那次课上用到的素材，就是她的照片和她的家庭的照片。照片上的她，每一张都笑靥如花，美丽纯真。
我很快就离开了那所学校。过了不记得多长时间，有一次我跟一个男孩网上聊天，是我曾经的学生，一个异常聪明，原本成绩优秀却忽然叛逆起来的学生。我并不记得他和她是同一个班的。聊着聊着，我被告知他的女朋友是她。
那个男孩子长得不错，至少是初中生——初中女生眼中的比较帅的那种类型吧。或者这么说，会是一个初中的我喜欢的男生的类型。有点帅，不是特别帅。有点坏，不是特别坏。有点痞，不是特别痞。
那个男生告诉我他很痛苦，我已经忘记了当时到底我们具体聊了什么，只记得他很痛苦。好像是他们吵架。好像是他们彼此分不开。好像是那个男生还把他们的聊天记录给我看……然后呢……好像是那个男生让我给他的她打电话，——他让我打电话干什么我也忘了。我记得，我就在我的办公室给那个女生打了电话。大概说了以下内容：
我知道你的男朋友是他。我不反对你们谈恋爱。我相信你们都是好孩子。我猜测，你可能内心有些苦闷。我希望也相信你能处理好你们的关系。如果你需要帮忙，可以找我。
放下电话，我就在想我知道的她的故事。什么故事呢？好像……好像是，那时候在学校，办公室里有一次老师们聊天，隐隐约约的，我也忘记了是她的班主任还是谁，说起了她的家庭。好像是她爸爸在狱中，好像，他入狱跟她妈妈有关。我也不记得当时我参与了聊天。但我肯定听到了什么，然后一闪而过。一切印象都模模糊糊……
过了几年，她上了高中。她成了我的闺蜜的学生。于是我们就聊起她。过了不久，我的闺蜜告诉我她去找她了。这一次她倾吐了所有的心事。她说她的妈妈对她很好。她妈妈跟村长“好”，是她妈妈唯一的污点。她当时神经衰弱，对即将到来的高考非常焦虑。班里同学写字、翻书的声音，她都忍受不了。我和闺蜜商量，帮她找一个靠谱的心理咨询师。我们正巧认识一个，看上去是一个很温柔很宽容也很美貌的女人。我和闺蜜都觉得那个心理咨询师很适合。但是很贵。于是闺蜜说先问问她的意思。过了几天她回复说愿意，说她的家庭支持她去。我感慨她得到家庭的支持，这多幸运。然后帮她约时间。但她后来好像终究还是没去。她现在怎么样了？我不知道。她没去，之后我就渐渐忘记了她。(直到今晚)
我上小学的时候，听说，一个邻居家的女人跟另外一个邻居家的男人“跑了”。后来又听说，另外一个邻居家的女人跟另外一个邻居家的男人“跑了”。而这一次的女主角，是我发小的大娘。我实在是太好奇了。我不知道“跑了”到底是什么意思。我隐隐约约地觉得“跑了”，不是一件好事，好像是一件坏事，好像是一件羞耻的事，一件见不得人、说不得的事。
我实在是太好奇了。于是我就跑去问我的发小：你的大娘跟某某某“跑了”吗？
我记得，她没有回答我。
我上初中的时候。听说。大概是听同学说，也可能是听我爸妈说，也可能不知道是在哪听说的，反正就是听说了。听说我们班上那个妈妈开理发店的女生。他的爸爸跟他的小姨“跑了”。我好像当时是半信半疑，因为，我见过她爸爸——我桌子的锁，是我自己安的，用家里的螺丝刀和锤子。她桌子的锁是放学后她爸爸来教室给她安的，我看见的。她家理发店就在学校门口。
听说了那件事，我就一遍遍想：就是他啊！那个看上去温和体贴的父亲！他“跑了”啊？！
在我听说的这几个故事里(你们会不会觉得我听说的事太多？那不是我的错……我发誓我一点也不想听说这么多！)，那些故事都有一个我知道的结局，那就是那些男人、女人，最终各自回归各自的家庭。
今天晚上我在想……“人性”真的很有意思。什么是“人性”？
可以把这两个字分开。
我今天晚上也在想：本能是什么？爱情是什么？婚姻是什么？家庭是什么？界限是什么？
而，道德，又究竟是什么？真的是我们曾经以为的那个样子吗？
前不久，我购买了一个微课。我第一次花钱购买微课。但我并终究没有听，没有听完。可是我仍然问了老师一个问题。然后老师回答了我一句话。醍醐灌顶。
我最近发现了自己很多优点、很多进步。我在觉察我自己。我在觉察我对我自己的苛刻。我在觉察我对很多关系的混乱。
我今天晚上有一个冲动。我想去寻找一个人。一个老人。一个阅历丰富的人。
我想问他：你愿意回答我吗？你怎么看待人性？
我努力的想，所有我认识的人，有没有这样一个人，被此刻的我信任。
我没想出来。
有一个时刻。我有许多慌乱和眼泪。可是那眼泪。终究没有掉下来。一滴都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