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四野。
这些天或许也可以说是这些年越来越多的事情压在心里无处发泄,不能发泄,慢慢的就像蠢蠢欲动的火山,随时可能爆发。我的脾气变得越来越糟,喜怒无常。
当我有一天在镜子前看着眼神阴郁的自己时,突然感到阵阵后怕,我怎么会变成这样,我怎么能变成这样。我觉得我得为自己做些什么来排遣这可怕的情绪,所以我把这些年来尘封在心底的事一件一件的梳理了出来。
我短短的十几年生命总结起来只有四个字:颠沛流离
五岁时父母离异,我的童年也结束了。
离婚后父亲去了北京,而我和母亲生活在一个小镇里,母亲脾气火爆而且唯我独尊。一点点小事也会拳脚相向,或许是她总能从我身上看到父亲的影子,所以每次动起手来格外卖力,次次都能把我打的头破血流,而第二天她又会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照常给我做饭照常上班。
甚至有一次,在我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因为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在东北零下十几度的夜晚把只穿了秋衣秋裤的我扔到了院子里。真的是扔,我刚开始还会嚎啕大哭,到最后连哭的力气也没有,只能抱住自己缩在墙角脑袋只有一句话“我会不会死。”再抬头便看到了窗子里明亮的灯光下母亲眼里那渗人的冷意。后来我还是被放了进去。
之后的一个星期我都在断断续续的发烧中度过,在我生病的这段期间母亲充分的展现了她伟大的母爱,只是我从此以后再无法直视母亲的眼睛。
渐渐的,我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总会在没人的时候躲进衣柜里,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躲什么,就是格外喜欢在漆黑一片的角落里抱着从小陪着我的玩具小熊发呆,真的,什么也不想,就只是发呆,那有些畸形的安全感竟让我觉得温暖。
日子就在暴力与抚慰中渐渐流逝,我上三年级的时候,母亲坐在客厅的窗台上抱着我说:“四野,上了三年级就是大孩子了,以后要听妈妈的话呀。” 我抱着玩具小熊用力的保证:“知道了。” 母亲一笑摸摸我的头说:“真乖。” 我笑的更开心了。不得不承认,我贪恋这种亲情的温暖,哪怕只是偶尔,对我来说也弥足珍贵。
再后来没等我向母亲实现“乖乖听话”的诺言,我就被那三四年未见的父亲接到了北京。在车站母亲把我紧紧抱住一顿心啊肝啊的嚎啕后才依依不舍的送我上了车,这期间我一滴眼泪都没流,即使我马上要离开了从小生活在一起的母亲,将要融入进一个我完全陌生的家庭,将要生活在一个我完全陌生的城市,我也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而这个问题我也不想再问当时八岁的四野。
我跟着父亲拐了很多个巷子,最后在一条最脏最乱的巷子深处的一座筒子楼前停了下来。一个十平米左右的屋子,墙角还有蜘蛛网,屋里还有一个笑容满面的女人和一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小姑娘,父亲让我叫:“阿姨和姐姐。” 我乖乖叫了。从此,我又开始了一段新的生活。
吃晚饭时,父亲和阿姨都在外面走廊做饭,我看着坐在床上看动画片的小姐姐,有些局促的走上前去搭话:“姐姐你好,我叫四野。”她明显被我的搭话弄的更加局促,甚至站了起来说:“妹妹你好,我叫小z。”(大家就先当她是小z吧。)我本来在外人面前就是活泼的孩子,看到小姐姐搭理我了就赶紧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找话题,后来我说:“我们家真温馨。”小姐姐皱起眉头说:“不对,这是我家不是你家。” 我愣住了,半晌才用原来轻快的语调说:“嗯,我说错了,这不是我家。” 听了我的话她才松了眉头放下心来,这时父亲端着菜进来晚饭正式开始。
饭桌上阿姨象征性的询问我一些话,温柔而疏离。我也都乖乖回答了,毕竟装模作样这项技能我已经学的炉火纯青了。
第二天,父亲就领着我去了门前菜市场尽头一家勉强算得上是学校的学校,我终于上了三年级。
一年后,父亲以经济能力不足以供养两个孩子为由将我送回了小镇,是的,只是送走了我。当时太多感受已经记不得了,只是临走那天父亲给我买了很多零食,抱着我一遍又一遍的呢喃:“对不起,爸爸没有办法。” 我想那一刻他是有愧疚的吧。可是这样的满心愧疚的他我没有办法原谅,因为他毕竟抛弃了我选择了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小z。
在车上时突然想起小z说的“这是我家不是你家。” 是啊,我从来都只是一个客人。
回来后,小镇的学校已经关了,母亲把我送去了更大一点的小镇读书,因为与北京的教材不同,所以留了一年的级,而我的成绩依旧不上不下。
就在我以为我会一直和母亲生活在小镇上时,又发生了变故。
母亲执意要走,要去大城市闯荡,任众人如何劝阻也不为所动,雷厉风行的处理了一些家里的东西,把我扔给了家里的亲戚照顾,就走了,走时只来得及匆匆的摇下出租车的车窗跟我说了一句:“你乖乖等妈妈回来接你。” 然后那辆破旧不堪的出租车就绝尘而去,徒留亲戚抱着我哽咽咒骂。
从此,母亲也消失在了我的世界里,对了,一起消失的还有我的玩具小熊,母亲临走时把它和废品一起扔在了垃圾场,我亲眼看着垃圾车把它铲走。之后,我童年生活中所有的色彩都消失了。
母亲走后我一直在学校住校,周末才会亲戚阿姨家住,刚开始,阿姨出于同情对我关怀备至,到后来就渐渐显示出了冷淡,我看的明白,也表示理解,却没有办法。
本来学校宿舍的床铺都是定好名字的,可是本来窗边这个铺的家长因为窗户有些漏风所以死活不肯让自家孩子住在那里,后来宿舍老师多方调节也没有家长愿意改铺,那家长没有办法只能勉强将就了。只是第二天吃完中饭回来,我却发现自己的床头贴着那名同学的名字,而我的名字果然出现在了窗边,连床单被子都换好了,去找老师,老师跟我说:“四野啊,她家长去找了校长,老师没有办法,就先委屈你了,等别的寝有了空铺老师就给你换啊。”后来我拿着老师给的一个苹果回了寝室再也没有说过什么。那个苹果我给放在了柜子上,再后来被谁吃了我也没在意。
所有人都说没有办法,老师没有办法,父亲没有办法,可是他们不知道,真正没有办法的人是我。
我发现其实窗边也挺好的,我喜欢在大家都入睡后坐起来看月亮,又大又亮,可以想很多事而不用担心脸上不自觉流露出的表情暴露在人前,可是大多数我都对着月亮发呆,就像小时候在衣柜里一样。
后来我没等到宿舍老师给我换床铺母亲就回来了,她到学校来看我,我当时正从食堂吃完饭回宿舍,母亲就在宿舍门前站着,我一看到母亲就愣住了,随着母亲一声温柔的“四野”仿佛上了发条一样拼了命的跑过去扑在母亲身上,母亲又一次泣不成声,我还是没有哭,可内心的欢喜怎么也抑制不住,毕竟只是十岁的孩子,还不懂抛弃。再说,我从来都渴望亲情。
那天母亲来给我办理了退学手续,把我带到了她现在生活的城市,她一直都没提出过去看一看我的宿舍,那个她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独自生活的地方。
一个月后,我又坐上了北上的火车,因为父亲说他现在又有能力抚养我了。这一次我们还是住在原来的破筒子楼里,只不过换了一个正规很多,也大很多的学校。
我的父母视彼此为仇敌,每次我接完母亲的电话,总要受到好几天父亲的冷漠和阿姨的白眼。不过,我也无能为力。
后来我小学毕业后,我本来想和好朋友一起去一个稍微好一点的初中,可是父亲再三阻挠,更是明确表示家门口的一所臭名远扬的初中就很不错。我知道他是担心学费太贵,只是我脾气一向很倔,认定的事一定要试一试,他拗不过我只能让我和小姐姐一起去试一试。(这里说明一下,我和小z还是在一个年级,虽然我蹲了一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最后的结果是没有录取,我有些失望,但是也想得开,毕竟我尽力了。父亲知道我没考上的时候开心极了,回家水都没喝上一口就让我去考臭名远扬。结果当然是没有意外的进去了。我记得当时的学费是每个人6000元,我和小z两个人是一万二,后来有一次母亲给我打电话说父亲朝她要一万元我的学费时,我的心里是愤怒的,可母亲却说无所谓,只要他能对我好就行。我当时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我虽渴望亲情却不习惯别人这样无条件的给予,我怕收的太多到时候无法回报。
我的好朋友本来也没有考进去,后来家里拖了关系又肯拿钱,勉强给塞进了末班里。
我开始在臭名远扬安心的读书,因为我一直是活泼开朗的性格,所以人缘很好,朋友很多,跟谁都能吃得开,后来班里有个小混混追我,我想了想也就答应了。
这里我就管混混叫小w吧,仔细想想,若说我喜欢w,也不见得,我对他应该就是一种慰藉。毕竟我孤身一人这么久,有朋友时疯疯癫癫吵吵闹闹也就过去了,可是当身边冷清下来,漫天的孤独真的会吞噬掉一个人的。
所以小w来时,我接受了。他对我也不见得是喜欢,有些东西我们俩都有,不必说破,莫要说我们冷情,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人都是自私的,尤其是我们这样的人。他有他的故事,我无从过问。我的世界,也从未对任何人开放过。
后来有一天下午,在学校树荫下的车棚里,他抱着我说:“分开吧。” 我说:“好。”
他骑着他那辆山地自行车最后一次载着我去我们以前常去的小山坡上兜风,他把车骑到山顶,然后就那么直直的冲下来,强劲的风刮在脸上使我喘不过气来,呼啸中我听到小w大喊:“小四野,你要给老子幸福!”我笑了也跟着他大喊:“小w,你也要给老子幸福”
最后,夜幕沉沉中,他最后一次送我回了家,再以后,我俩形同陌路,极少说话。俩人都很有默契的不再提起那日的祝福。
有一次一个朋友神秘兮兮的和我说小w和他前前女友复合了,我一笑从天台的玻璃窗看向车棚的位置,小w正推着他的车晃晃悠悠的走出校园,我在心底又一次想:从不曾被上天眷顾过的我们,都在努力的寻找幸福,如他放荡不羁,如我装模作样。
一年后,曾经信誓旦旦的父亲又把我送走了,不过这一次和我一起走的还有小z,她去了她父亲那里,而我回了母亲那。
临走时同学们为我送行,在班里办了一场派对。晚上回家后,我在书包里看到了一个水晶球音乐盒,里面一个梳着双马尾的小姑娘抱着一束花躺在一大片花田上,十分的幼稚,也格外的暖心。
回去的动车上,我轻轻拧了一圈音乐盒底座的按钮,一段舒心悦耳的钢琴声流淌在车厢里,看着座位上形形色色的人,心里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车窗外午后的阳光直射到脸上,感觉真的棒极了,我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农庄在心里想:小w,祝你早日找到自己的花田,嗯…最好再带个心爱的姑娘。
我没有回母亲原来打拼的城市,而是去了很相近的另一个城市。因为母亲又结婚了,在这座我从未来过的城市,母亲有了自己的家。
继父是个很敦厚的男人,脾气很温和,和母亲的火爆倒也相配,母亲把我的户口落在了继父的户口本上,于是我就在这座城市扎了根。
母亲一直想让我改口叫继父爸爸,我想了想还是算了,心里别扭,我自然不愿委屈自己。母亲多次劝说无果后也就作罢了。只不过她一直都没有放弃把我完完全全融入她的新家里的念头,她甚至还想让我改姓,我当即拒绝,干脆而不留情面。看着母亲和继父尴尬的表情,我虽过意不去但改姓还是免谈。
最起码,我必须得是我自己。
我把水晶球放在书桌上,看着陌生的环境,平淡无波的开始新生活。或许是因为次数太多,我对于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际关系都已经麻木了,不会像刚开始时胆怯甚至畏手畏脚。
在新的学校,我总能很快交到好朋友,谁会拒绝笑得这么真诚的女孩呢?
而毕业分开时,我也没有太多的悲伤。毕竟离别了太多次,心也倦了。所以说,有时候经历也是个挺残忍的东西。
我和所有人一样,初中毕了业,升上了高中。
渐渐的,母亲强大的掌控欲令我恐惧,她喜欢掌控我的一切,甚至会在半夜查我的手机,把通讯软件里面所有的男性都删掉,翻看我每一条短信,可惜我已经不再是小时候那个任人摆布的小孩了,所以我开始反抗,而我的反抗则换来了矛盾的深化,争吵变成家常便饭。
而继父也不再像当初那样对我关怀备至,我之前就说过,对于人性随时间的转变,我一向都表示理解,且无话可说。
只不过看着继父在我与弟弟(也就是继父的儿子)之间毫不遮掩的偏袒时还是会有一些苦涩,毕竟我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来对家里的每个人好。只是有时候在一家人其乐融融时耳边总回荡起小z的那句:“这是我家不是你家。” 如同魔咒,挥之不去。
我的青春期过的格外压抑,母亲的不理解和无休止的争吵,让我想也像别人那样大声发泄出来,可是我不能,因为我要在同学面前保持着开心果的角色,要在家里保持着乖乖女的形象。我曾天真的以为至少做到大家喜欢的那样,就可以少一种被丢下的理由。
可惜没有人真的关心我怎么想,她们都只是想看到她们所希望的一派祥和罢了,如果我违逆了她们的意思,那我就是错了。
日复一日的压抑下我开始想逃,而且越远越好。
我开始拼命学习,我给自己定了一个目标,是一所挺难考的大学,主要是因为离家远。后来有一次说起这事的时候,母亲听到我说这所大学的时候愣了一下,有些不开心的说:“干嘛去那么远啊,我看留在家里这边上个学就挺好的。” 我装作没有听到她的话,也没有去看她失望的表情,低头摆弄手里的东西。
我从来都是自私的,因为从小到大,没有一个人真心实意的为我考虑过,所以我只有为自己把一切都打算好,才会在突逢变故的时候不至于茫然无措的像个傻子。
父母离婚时,他们从没有想过家里还有一个五岁大的孩子,他们的自私让我没有了家,我又何其无辜,可是所有人都在和我说:“四野,你要理解你爸妈。” 可是很抱歉,我可能做不到。
后来我被父母送来送去,辗转于两个家庭中,成了两个家庭的客人,还是没有人问过我“四野你愿不愿意去。”他们只会说:“四野,你要乖乖的啊。” 怪我自私的人,其实最自私。
我从小就在心里打定主意,今后,只有我想做的的事,而没有我必须去做的事。我要为自己活着,既然没有人爱我,我就要好好爱自己。
老天从不会让幸运降临在我身上,我就要为自己拼出个幸福。
我还有目标,我还有好长的一段路要走,我还要冲着阳光,一步一步的走下去。
有些人,只能独自上路。
有些路,只能孤身一人。
今天我用了很长的时间,来梳理了一下过去几年发生的事,有些细节已经太久远了,所以有些记不清了,请大家见谅。
这些事都是我从小到大的亲身经历,如果有人不赞同我的言论,也请你宽容,我的确有很多不完美的地方,然而谁又能无过无缺。
我只是想把我自己的经历讲出来,一是为了排遣一下心中的郁结,再者,若是能给跟我一样在生活的泥淖中挣扎的朋友一些力量,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了。
2017.2.8 四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