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初秋的一个上午,天正下着蒙蒙细雨。刘香兰喂完猪提着空了的猪食桶正往家走,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在叫自己。
“刘香兰!“
她停住脚步往身后看去,是队长李庆,此刻他正拿着一个信封样的东西朝自己快步走来。
“正找你呢,快看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李庆说着话已到了刘香兰跟前,一张五官尚且端正的刀条脸上因兴奋,现出难得一见的红晕。
见是李庆,刘香兰只觉得反胃。可还是不免疑惑地朝他手里的信封看过去,自从丈夫走后,她每天都在家属队拼命劳动,全部的心思都花在了五个孩子的吃穿用度上,她几乎已经忘了在这个贫瘠的家里还能有什么好事会降临。
“你家大小子还真能耐,看看这是什么,录取通知!”李庆眉开眼笑地从信封里抽出一张纸,展开递给刘香兰看。
刘香兰在娘家时读过几年书,后来跟教书先生赵永文相好后,从赵先生手里也读了不少的书。此刻,当录取通知书几个鲜红的大字映入她的眼帘时,她的心不由狂跳起来。她从李庆手里接过通知书,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没错,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大儿子的名字王建新,这么说,儿子真的考上大学了。
刘香兰激动的心情难以言表,丈夫活着的时候她从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尽管对丈夫她有诸多不满,可日子是安定的,心里是踏实的。自从丈夫走后,眼见他们孤儿寡母的日子过得日渐凄苦,平日里那些经常来串门的邻里街坊有不少人却一改从前的笑脸,看起她的笑话来了。甚至还有风凉话传到她的耳朵,你不是看不上老头吗?这回知道有老头的好了吧!等等这样的冷遇,几年间刘香兰着实吃了不少,她的眼里不觉就浮起一层雾气。
“这回好了。”她喃喃道。
“不管怎么说,你家大小子考上大学这事对于我们农场也是件难得的好事,也算是为我们农场争光了。刚刚我们连队支部已经商量过了,决定从支部的经费里特批五十块钱,作为我们连队领导和职工家属对农场第一个大学生表示的一点心意。”李庆这么说的时候,摆出一副拿腔拿调的优越感。
刘香兰的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可家里的窘况她是再清楚不过了。儿子考上大学,走的时候无疑是要花钱的。就算被褥洗洗,缝补一下还能将就。至少也该给孩子置办身新衣裳,还有生活费。虽然她很清楚多年前那次没让他得手,他并没死了贼心。可人穷志短的她,到底也无法拒绝五十块钱的诱惑,再想想既然那钱是队部开会定的,谅他也使不了什么坏,就轻轻点了点头。
“那这样,晌午吃过饭,你到队部来!把这钱领回去,也好早点给孩子准备准备。”李庆说完,斜倪了刘香兰一眼,转身就走了。他有十足的把握,这回说什么也能把这女人给睡了。想到这里,他那颗早就躁动不安的心更加轻飘起来。
刘香兰是过了晌午,快三点时才去的队部。她算准了这个时候队部还有其他人。到了队部,办公室的门关着,听不见里面有说话声。她正打算转身回去,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
“来都来了,干嘛着急走啊!怕我吃了你不成?”李庆一脸淫邪看着刘香兰。
“你这话说的,再怎么你也是堂堂大队长,在旧社会也算是半拉父母官,我干嘛要怕你。“刘香兰料定了李庆不敢在光天化日下拿自己怎么样,索性跟他兜圈子,她打定主意只要把那钱拿到手就立马走。
“啧啧啧,这有文化说话就是跟那帮老娘们不一样。“李庆讪笑着。
“李队长,你不是让我来领钱吗,怎么不见会计?“刘香兰朝李庆身后的屋里打量了一遍问。
“会计家里有事,下午没来。他把钱放我这里了,你只要写个领条交给我,就能拿钱回家。“
听李庆这么说,刘香兰悬着的心终于踏实下来。
“那行,既然这样,我先把手续办了,你知道我家里还有一大摊子事等着我呢。“刘香兰说着抬腿也进了屋。
李庆找好了纸和笔,放在桌上,示意刘香兰过去写。
刘香兰坐下,拿起了笔。
“我说你写。“李庆说着话极自然地走到刘香兰身旁停下。
“先写领条,这里,就这,对对。“他一边说,一边用肥厚的手指比划,同时身体也像是不经意似的趁势往刘香兰身上挤。瞬间,一股浓重的烟味混合着难闻的口臭就朝刘香兰袭来。她强忍胃里翻涌的恶心,往里挪了挪身体。
李庆把这细微的动作视为默许,内心一阵狂喜,你不是傲气的很吗?怪不得老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早知道你好这口,老子还用等到今天。他一激动,索性把整个身体都压了上去。
“你给我滚开!“刘香兰豁然起身,把毫无防备的李庆撞了个趔趄。
“你个臭娘们,跟老子装什么正经!我告诉你,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李庆恼羞成怒地指着刘香兰喝道。
“我也告诉你,我就是饿死,也绝不会求到你的头上!呸!“刘香兰怒视着对面的男人,毫不示弱地说完心里想说的话后,一摔门走了。出了办公室,她眼里的泪不知不觉已溢出眼眶。这些年无论在家属队的活有多累,她都能忍,无论日子过得有多难,她也能扛。独独是面对男人们不怀好意的凌辱,是她最不能忍受的。要不是想到五个孩子没人管,有好几次,她都恨不得吃耗子药,把自己给药死算了。
眼见大儿子考上了大学,原以为苦日子就快熬到头了,却还要受这样的欺辱,她的心像是塞了一块破棉絮,难受的几乎要爆开。
李庆悻悻地坐回椅子里,他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举动。刘香兰的性子烈,他是有耳闻的。自打她男人得病死了以后,打她主意的人有不少,却从没人能得手。包括自己那心思也花了不少,还差点让她家的小崽子咬下一块肉。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可这么些年,愣是没人敢嚼她的舌头。
李庆是七二年复员来到农场的,曾在部队上给某位首长开车,很受首长赏识。就在首长已经打算要安排他上军校的档口,李庆犯了严重的作风问题。他公然色胆包天夜里潜入话务班的女兵宿舍,欲对漂亮女兵行不轨。事情自然是没有办成,李庆却因此从云端摔了下来。后来,幸亏首长出面把那件事一手压了下来,否则,他怕是要进班房好好吃几年牢犯了。鉴于尚未造成严重后果,部队最后给出的处理意见是开出军籍,遣返回乡。
好在那位首长念旧,几经操作,他的档案里最终才没有记录那次丑行。复员到农场后的李庆被安排在场部机关给主抓农业的冯学利场长开车,经过了部队上的教训,他倒是安稳了很长一段时间。也正是在这一阶段,李庆在冯场长的撮合下和场部卫生院一名叫郭小凤的护士结了婚。郭小凤那年已经二十四了,比李庆大一岁。她本人长得像是跟她的名字在唱对台戏,全然没有凤的半点影子,还生就了一副女人们少有的壮士身板。塌鼻梁,厚嘴唇,关键是一双肿眼泡更是不招人待见。可偏偏就这么一个丑姑娘,是冯场长的远方侄女。
起初,李庆的心里是不大情愿的,可以往的经历告诉他,有个能傍身的后台比什么都重要,也就说服自己娶了郭小凤。有了这层关系,再凭着一套在部队上练就的察言观色的本事,没几年他就被提拔当上了一连的队长。都说事业和金钱是男人的底气,这话即便是放在那个时代也一点不假。
当了队长的李庆感觉好得不得了,内心只有一个愿望,他要把这几年的忍辱负重加倍讨回来。尤其是每晚听着躺在身边鼾声比自己都响的老婆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他的心里就憋屈的要死。如果这辈子就跟这么一个没有一点女人样的丑八怪过一辈子,那真不如死了算了。可奈何郭小凤背后还有冯场长盯着,离婚自然是想都别想。时间长了,他那长在骨头里的恶习就再也按不住了。
最先被他盯上的是林大江的老婆杨玉莲,那会的杨玉莲还不到三十,白皮肤,杏仁眼,尤其那一双翘翘的奶子,以及生过两个丫头依旧柔然、丰腴的身段,看的李庆直流口水。可想想人高马大的林大江,他的贼心瞬间就逃远了。李庆曾亲眼见过林大江赤手空拳把一头牛按倒在了地上,牛的鼻子里呼呼喷着热气,却死活站不起来。
别看林大江生的五大三粗,内里却是个极为灵性的人。谁家有收音机或是什么物件坏了,但凡请他帮忙给看看,林大江大多都能让那些物件重新动起来。至于给别人家接个灯这样的小事,对他来说更是手到擒来。时间长了,连队的人对他无不佩服的五体投地。俗话说,机会从来都是给有准备的人的。赶巧局机关为了解决因电压不稳,职工住房经常停电的问题,给农场各连队分别调配了发电机。林大江在连队无记名投票中,以全票通过从一名放马的牧工成为人人羡慕的电工。
像林大江这样一个有实力又有技术的人,李庆对他自然也得敬三分。但凡林大江心里不爽,他只要在春耕或是秋收这样的农忙季节让电路出点问题,耽误了抢种、抢收,分分钟让他李庆挨顿厂领导的训也不是没有可能。别说打人家老婆的心思,即便偶尔连队的几个干部私底下分些羊肉或是什么的,有时都还得给林大江留一份。他就是再如何心痒难耐,也有这个自知之明,杨玉莲不是他能动得了的菜。
这么些年下来,杨玉莲他已经不想了。日子好过了,之前那么水灵的一个女人,让林大江养的白白胖胖不说,还上下一般粗,全然没有一丝当年的影子。就连那泼辣劲也跟她身上的肥肉一样渐涨,走到哪儿人还没到,先听见她咋咋呼呼的大嗓门了。这样的杨玉莲让李庆每每想起来就觉得可惜,而连队上其余那些稍有姿色的女人几乎没人能从李庆的胯下幸免。
郭小凤对男人的行径早有耳闻,起初她也闹,为此还找了表叔冯场长。可自从婚后一直怀不上娃,郭小凤心里自觉已比别人矮了三分,冯场长自然也觉得理亏。况且李庆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自从当上队长后,逢年过节他总不忘给机关的领导上点贡,当然,自己那份他也没落下。正因如此,深得领导的赏识。现在的李庆可不是他冯场长想收拾就能收拾得了的,于是,再听见侄女抱怨也只好睁只眼闭只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