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老师”这一词的初始印象,要归功于我的爷爷奶奶。小时候每天放学后我都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到爷爷奶奶家写作业。那时他们住一楼,我们住二楼。他们家成了每天我放学时的最佳去处。他们教了一辈子学,指导一下我的家庭作业绰绰有余。
记得自己一年级时第一篇被语文老师在课堂上朗诵的作文就是《长大后我想成为老师》,以爷爷奶奶为榜样,俨然一部加长版的《长大后我就成了你》。
其实每个人一生中都会记得学生时代的一位或几位老师,当年不会有深刻体会,年岁久了,会越来越懂得遇到一个好老师有多重要。而这种几率有多难得,遇到后就有多幸福。
我和爷爷奶奶通过很多很多信,所以知道了他们当老师时的更多细节。
爷爷说,有天早晨他去早市买菜,突然遇到一位多年前教过的学生,由于年份久,学生也已年近60,但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爷爷,兴奋地跟他打招呼。学生说:“老师,你还记得吗?我20岁那年,母亲去世,在路边垂头丧气,您骑着自行车刚好路过,看到了我,就把车停稳,下车关切地问我发生什么事了。”
爷爷写道:“其实我早就忘记了,不过这可能真的是一种习惯吧,他们都像我的孩子,路边遇到了,怎么能不停下问问。”
一个好老师的影响,远在课堂之外。除了那些冰冷的知识,他们更以身作则去教你如何正视与看待生活。
不夸张的讲,他们在部分重塑你的性格,以及你的学术态度。
那天在奶奶家看到她以前的备课本,她当时教过语文数学美术和书法,翻开本子,字迹工整,层次清楚,从一笔一划的间架结构到朗诵课文时的标点再到花鸟鱼虫亭台楼榭,这些微小的标记中,我能感受到她当年多么认真,也多么热爱这份事业。
和爷爷通电话,他说上周他50年前教过的班级聚会,班里最大的学生已经72岁,一桌头发花白的老人一到齐,突然班长喊了起立,全体说“老师好”,爷爷一怔,继而颤颤地回着“同学们好!”,电话那头的我听着已经泪眼模糊。
他说44年前的学生前些日子给他送了几斤新鲜蔬菜,产自自家小院儿,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
而在另一封给我的信里,爷爷写道:“我这些年订的书报不少,一辈子亲字儿,爱看书,尽管有时记不住,但也要这精神食粮。我常想,不读书的人,心灵往往是粗糙的,虽然他也可能朴实善良,但他永远不会懂得阳光有香味儿,雨滴会奏乐,花朵会在晨露中絮语,春风会在诗意里裁剪。而当老师,我真的就像让我教过的学生们感受到这些。真的,我一直觉得,没有教不好的学生,只有不尽职的老师。我时时告诉自己,一定要做个好老师。”
后来,我去了离家很远的地方读大学,大一便开始有意识的准备着出国读研,当时的研究方向我冥思苦想,却在某一个夜里有了答案,这些年心心念念又无法忘记的,不就是这样一种教育的传承么?我兴致盎然的开始搜集所有国际教育方面的资料,爷爷奶奶就是我最好的榜样。
依然记得我在自己的个人陈述上写着“我的爷爷奶奶教了一辈子学,他们善良负责,用一颗真心在努力耕耘,也是他们让我明白,有一个地方,台下有注视,台上便有光芒,而我现在,想像他们一样。”
我不知是不是那篇个人陈述最后打动了招生委员会,让我如愿学了CIE(比较与国际教育)。
再后来,当我第一次去联合国旁听教育会议的时候,当我第一次在国际会议做演讲的时候,我想到的都是这样的场景。
和善、谦逊、心底的自信与从容,是他们留给我的最宝贵的财富。
我也记得本科读中文系时的导师王香平教授,做毕业论文的时候我把文章改了无数遍,每一遍她都细致的发来邮件写明修改意见。到最终版本时,她发来一封很长的邮件,有这样一段话:
“论文修改稿我读了三遍,史铁生的部分让我感动到流泪。想起去他家看他时的情景,从他家出来,街灯初上,我从美术馆前打车回北大,坐进车里,眼泪止不住地流。生活原本不公平却又是那么公平,让人唏嘘再三。今细读你论文,再次为他流泪,也为我们。世上因为有这样的人,我们更应该珍爱生命,不虚度,不枉费,勇往直前。”
不虚度,不枉费,勇往直前,这也是我一直告诉自己的话。
还有我研究生的导师Alex,我在很多文章里写过他对我的影响,这位毕业于斯坦福,长得像海格(《哈利·波特》人物)的大叔,总是能在我最需要的时候给我特别实用的建议。依然记得那次闲聊,我问他:“Alex你为什么对中东地区的教育问题感兴趣呢?”他平静地说:“作为一个美国人,我知道美国教育在一些方面比较出色,可是,做学问要有全局观,我想去关注那些有战争或内乱地区的教育,那里的孩子从出生开始处在一个危险地带,这种教育边缘地区的矛盾冲突,会让你有更深的思考。”他的几句话让我吃惊又惭愧,也直接导致我把那门课的论文主题定位了中国少数民族地区的教育,后来,经他的推荐,这篇论文入选了多伦多国际教育会议(CIES)。
再想想同龄人,我的同门师姐,去年经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泰国支教,结果遇到车祸,脑部收到撞击一度昏迷好几天,现在回国治疗每天在努力做着康复,但依然可以看到朋友圈里她在分享着教育事业的各种正能量,我无比坚信,总有一天她会重回教师岗位,并且成为一位好老师。
不单以学生的考试成绩论英雄,尊重每个学生的意愿,和你们亦师亦友。愿你们都能遇到或者,成为一个好老师。也祝我们最可爱的老师们,节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