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议利己者

什么是利己者？人们不敢摒弃社会陋俗而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People talk，然而，更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在talk的人中，很多人因为没有自己的思想才对觉醒的人报以鄙视。正如没有坐在王位上的人嘲笑国王的笨拙，很明显，如果他自己坐在那个位置，国家恐怕早该覆灭了，但这也毫不妨碍他在人群中说着悄悄话。

一个早睡者因为晚睡者洗脸的声音打扰了自己睡觉，而在背后说三道四。然而当有那么一两天，早睡者也不得不晚睡时，制造出的噪音甚至比晚睡者更大。这时他就忘了已经处在早睡者境地的晚睡者了。而早睡者作为自己痛恨的晚睡者，却不如那位晚睡者安静。其实，他们两个之间唯一的区别就在于——晚睡者没有神经衰弱，不用靠耳塞与眼罩来维持睡眠，强势群体也就成了弱势群体攻击的对象。

这位早睡者，就是利己主义者，他们判断世事的标准即为是否利己，凡危及到自己利益的，就被划为有问题。他们自以为坚韧，可以忍受一切，不吭一声，其实他们忍受的出发点就是利己——别人拿走他们的筷子，他们为表现出善良的品德而装作没看到，事后对别人说起这件事时，言语中还会流露出自己高尚却受委屈的讯息。可是，我们来看看这筷子是从哪里来的，是从食堂拿的，利己者不但拿本不属于他的东西说事，而且之后他还会去再拿一双，实际上是一点损失都没有的。

你看，越是利己主义者，越会把自己包装得和蔼可亲，背后同时说着“A，我也觉得B太过分”，“B，我也觉得A太过分”之类的话，没有任何自己的立场。他以不会跟任何人吵架为荣，享受着“好人、好脾气”的称赞，言语中总是传达出一种讯息——看，我人多好，人人都爱我！将自己在人背后的风言风语全部忽略——“嗯，A太过自我”，“跟B交往起来感觉很恶心。”

所以，看一个人的人格，绝不能看他在人前如何笑脸相迎，而要看他在人背后说些做些什么。绝不能听信他的自我介绍或自我评价，因为这评价总是好的——遇事总是自己受委屈，哪怕提到自己的不好，也只是放在一个小小的角落，为了让介绍内容有利有弊结构合理，逻辑清晰。利己主义者的同事晋升了，这个时候，当晋升者因为新工作而累得焦头烂额时，利己主义者想到的只是自己受到的刺激——晋升人在做着一份自己得不到的工作。他将晋升人的动作行为、包括话语信息都理解为对自己的一种刺激。他认为，晋升人没有为自己着想而努力避免刺激，是罪大恶极的。这时，他心中的不满往往会在令晋升者莫名其妙的场合以极委婉的形式流露出来，让晋升者觉得自己忙得焦头烂额，非但没有意义，不值一提，反而打扰了利己者的生活，罪大恶极。

说到这里，你一定会觉得利己者具备做各种人朋友的潜质，他们敏感到能将世间一切鸡毛蒜皮都上升到理论高度，敏感到能将各种不是问题的问题搞成能决定一个人本质的大问题。如果他们能做到“推己及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那他们简直可以成为圣人了。这曾经也是我所希望的，但是，很不幸，我们错了，恰恰相反，令利己者不满的往往就是他自己会做的，而绝不是他努力避免的。就像老教授永远不会想到，到水房打水多带个杯子是为了多接一杯水，赚点便宜，省点钱一样，他们想到的只是方便，手边有个杯子，直接就带到水房了。而水房大妈想的却是“你为什么要多带个杯子？是不是要偷水？在商店顺走东西是偷，那你顺走一杯水，当然也算偷。”皇天后土，老教授连想都没想到要偷水，自然是哑口无言，百口莫辩。回到晋升者的问题，如果利己者自己能够晋升，那么锣鼓喧天的庆祝在他看来都不为过，他才不会管别人是否会受到刺激。一句话，利己者不能用客观的视角来看世界，世界在他们眼中只是自己单方面的收益。

其实，对于早睡者的弱点，晚睡者早都一清二楚，他们之所以不会在背后嘟囔，是因为他们与早睡者的的关系就像老教授与水房大妈，既然都百口莫辩了，那还是什么都不说的好，省得越抹越黑，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他下一张牌要出什么。晚睡者的理性让他看到利己者偏执的世界。所以与晚睡者对话时，早睡者会将自己的话解释好几遍，因为晚睡者知道他的心思，不喜欢跟着他一起说着这个人的不是，那个人的不好，他更客观，更理性，更能站在别人的角度看问题。所以，这个时候，晚睡者更倾向于站在他的反面跟他辩论，想要辩出一个客观标准。然而即使只是因为这个，他也会被利己者冠以“思维不正常，听别人的话抓不住重点”的罪名。其实，是晚睡者每招都多走了一步，早睡者得不到晚睡者的支持，因为晚睡者无法接受他偏执的价值观，他也不会被晚睡者唾弃。因为老教授对怀疑自己偷水的水房大娘，永远只能是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