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大董事长,我不听,我不听,你走开!”施岚闭着眼大喊道,但门外却传来很轻的声音:“小姐,吃点东西吧,我给你煮了鲜虾面。”
爸爸又来这一套,每次她生气,他哄不住的时候,就会让李姐上。施岚睁开眼,一把掀开被子,准备跳下床,但她却愣住了。
屋里的摆设让她彻底醒来,屋里的摆设让她彻底醒来,少女时代她的床是粉色的公主床,屋面的墙壁也是粉色了,但眼前一片白,床是个实木大床。
刚才是在做梦吗?梦不都是假的吗,可那明明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李姐的声音又响起来:“小姐?”施岚让李姐进来,门一打开,麻油的浓香飘了进来。施岚爱吃麻油,不管是凉拌菜还是各种面,她都爱放麻油,有时喝粥,也会滴上几滴麻油。
所有尝过麻油粥的人都说难吃,尤其是爸爸施威,他曾说麻油粥是这世上最难吃的饭,但家里从来没断过麻油,就连施威朋友送的礼物也通常都会有麻油。
施岚也说不上业自己为什么这么爱麻油粥,她就是觉得好喝,爸爸说她从小就爱喝。
李姐端着热乎地面走了进来,施岚挪了下身体,准备下床吃饭,李姐却说:“小姐就在床上吃吧。”她一边说,一边把饭菜放在床对面的长条桌上,然后把桌子移了过来。
施岚退回了床上,但眼睛却湿了。
这张桌子是爸爸买的,施岚第一次流产的时候买的,为了方便卧床的她坐在床上吃饭、写东西。
施岚把面条缠到筷子上,准备送进嘴里,但又把面条送回了碗里。小时候,每次她这样吃饭,爸爸都会提醒她:“这样吃,面条会凉,面条要吸着吃才热乎,还会觉得好吃”。
但她总像跟爸爸故意做对一样,一定要把面条缠在筷子上吃。
“小姐,董事长走了,你要节哀啊。”施岚这才想起她还没告诉李姐爸爸去世的事,原来她已经知道了,施岚抬起头,看着李姐。
“小姐,你现在身子弱,要多吃点,把身体养好才行,别让……董事长担心。”李姐说着,眼睛也红了,她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施岚低下头,自己流产的事她也知道了。
坏事总是传得这么快。但她感到很温暖,因为这家里还有关心自己的人。
她用力地吸了一口热面,嘴里发出了很响的哧溜声,她用力地嚼起来。
李姐做的海鲜面向是一绝,但今天这碗施岚觉得特别难吃,一口面,她嚼了几十下,也咽不下去,喝了一口汤,才勉强把面冲了下去。
“小姐,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我的故事。”李姐轻轻地说。
我将近40岁才结婚,那时,父母因为反对没参加我的婚礼,他们觉得我老公不适合我,我妈直接对我说:“你就没见过男人”。
我非常生气,在我眼里,我老公又实在,人又善良,我下定决心一定要活出个样子来给他们看看。
我老公一家也确实对我很好,老公很关心我,公婆待我像女儿,家务我都是靠抢才能做,婆婆经常会跟老公说要对我好点,我一个人来到他们家,不容易,听得我总是心头发热。
结婚半年后,我怀孕了,公婆彻底剥夺了我干家务的权利,老公也几乎不离开家半步。
我们俩每天晚上都商量着孩子出生以后的事,叫什么名字,将来让孩子做什么。
那时候,心里真是觉得自己幸福。
但是我怀孕刚满三个月,老公出去给我买雪糕时,突发急病,去世了。
李姐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下去。
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上,我赶到时,他已经走了。
我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天天以泪洗面,偶然的机会,我听说了老公有先天性心脏病的事,找公婆证实,他们躲闪的眼神告诉我那是真的。
被欺骗的感觉笼罩着我,我开始担心孩子会不会也遗传到不好的基因,我还很后悔没听父母的话,开始相信父母吃过的盐比我走过的路多太多。
我才理解母亲那句话是在告诉我不了解男人,原来我确实不了解。
我很难过,一周以后我流产了。
老公没了,孩子也没了,公婆家再没有待下去的意义,父母家,我感觉没脸回去。
可是我又能去哪里?
身体养得差不多的时候,我收拾了东西,去了车站,想去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但不知道买去哪里的票。
遇到一位大姐,她说到北京去打工,说大城市工资高,还说可以带我走,我怕上当,没跟她走。
但她说的大城市三个字提醒了我,大城市我知道的也就北京和上海,想了想,买了上海的票。
来上海后,我开始都是做临时工,什么都干,保洁、钟点工、保姆,还去工地搬过砖,去厂里临时装车。
住的地方经常换,哪儿便宜住哪儿,吃饭经常是早晚各一顿,吃饱就行。
那时的我,很绝望,经常怀疑来上海的决定是错的,过得还不如以前,离家到上海简直就是从一个陷阱跳入了一个火坑。
后来,遇到董事长,他让我的生活发生了大变化。我去了他的公司做了保洁,住进了集体宿舍,按月领工资,吃穿都有了保障。
有一年春节,董事长送我们后勤部每个人几本书,还说我们都要学会说普通话。我上班做保洁时,经常会留意他们说话,干完活就待在休息间看书。
我越来越爱看书,看完了董事长送的书,又自己买书看。
施岚之前听爸爸聊过李姐,一直觉得李姐很厉害,从爸爸公司的保洁做到后勤部的负责人。
前段时间,还听说她要开个家政公司。那时爸爸还担心她开了公司就不再来施岚家里做了,还经常托朋友给他介绍个好些的钟点工或保姆。
我没学历,但是我很多方面都懂一些,创业、投资,都能说上几句。李姐说到这儿,有点害羞地笑了。
“李姐,你太谦虚了,你哪是懂一点儿,是行家。”施岚真诚地赞叹她。
“小姐,我是想告诉你一句话,前面的路永远是黑的,走过去才能看清楚,这句话是我小时候,母亲经常告诉我的,也是这句话一直支撑着我:前面的路是黑的。”
是啊,前面的路是黑的,谁也不清楚会是什么样,但肯定不会一直黑,否则就不会有“柳暗花明又一村”这句了。
可是施岚心里也明白黑就意味着不确定,走过去也未必就一定会看到光亮,或许永远是漆黑一片。
因为人生有太多不确定因素了,比如经常在正式文件中出现的不可抗力,但这只是其中的一种,意外,疾病都该算在其中。
其实何止这些,生、老、病、死这些人生大事,无一例外,都不可预知,无法掌控。
但施岚还是感激地看着李姐,她总是这样像亲人一样对待她,像姐姐,又像妈妈。
妈妈,施岚想起了即将到来的法律意义上的妈妈,该怎么和她相处?
“我婆婆,吃过饭了?”施岚问李姐,李姐一脸雾水地看着她:“她不是明天到吗?”
这次轮到施岚傻眼了,不是已经接到了吗?她皱了一下眉头,看向李姐,李姐掏出手机:“你看,这是你发我的信息,让我明天和你一起去接她,怕她带东西太多。”
施岚看完手机,还是有点懵,“小姐,你刚才睡了一个大长觉,是不是做梦了?”
施岚觉得已经记忆混乱了,刚刚醒来时记得的地铁站的事明明是真实的,可又在梦中重现了,而婆婆明明还没来,刚刚她来家里的情形却那么逼真。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已经心力交瘁的施岚真的不希望再有事情发生,可婆婆就这样毫无预警地要到来了,虽然她与婆婆打的交道不多,但婆媳问题历来都是难题,她真的不知如何去跟她相处。
如果孙正在家还好点,偏偏他又不在家。
但事情已经是这样了,明天很快就会到来,硬着头皮上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