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麦收季。
一盆水,两把镰刀,一块磨刀石。因为从未跟着姥爷割麦子,所以对于麦收季的记忆只有这些。
但这一点不妨碍我的热情。喜欢看姥爷坐在院子里默默磨着镰刀的场景,厚重的磨刀石上留下重重的红锈痕,就像姥爷七十年的沧桑岁月般厚重,令我着迷。
将磨刀石放在石阶上,用手蘸些水洒在磨刀石上,青青的、原本看起来板正严肃的石头竟也润滑了起来,圆润润的。一手握住木质的镰刀柄,另一手固定住铁质的刀片,经过一年的积淀,原本锋芒毕露的银白色也斑斑驳驳了起来,于是一下一下,磨刀石淌下的水浑浊了,泥泞了,却也仿佛披上了历史的薄纱,让人想去一探究竟。
忽的姥爷布满皱纹的手停了下来,深陷进去的眼中仍是目光如炬,仔细看了看,摇摇头,又兀自打磨了起来。那神情,似是打磨一块璞玉,雕玉的师傅走过岁月,上了年纪,却也更具经验更有阅历,那玉在手中飞快的转着,转出了一曲动人的旋律。
最爱姥爷的一言不发,沉默着却手艺不停。在沉默中,我在想象他会回想什么。是年少割草放牛的艰辛?是和姥姥喜结连理的激动?是迎来生命中两个孩子的喜悦?还是奔走四方夜里想家的寂寞?点点滴滴都凝聚在这圆滑却不失棱角的磨刀石上,凝聚在姥爷蹙起的眉头上。
许久,姥爷会用拇指腹碰碰已经恢复亮眼银白的刀刃,确认一下镰刀是否已经磨好。其实我并不是到那是什么样的触感,只是一直在担心锋利的刀刃会划破姥爷的手。当然,我的担心从来是多余的,因为熟练的工匠从来不会被自己熟悉的工具所伤,他们只会用岁月带来的智慧让这些工具为他们所用,创造出新的价值,焕发出新的活力。
打磨结束了,将院子里的狼藉收拾干净,好似这一切没有发生过,只有点点水痕记录了麦收时节的开启。我把那又褪掉一层的磨刀石拿在手中把玩,想着其中记录的岁月,想着我的姥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