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七月的北京,已经开始闷热得难受,开始念想家乡内蒙古。
发呆时,草原的样子便会浮现脑海:微波荡漾的草地,漫山遍野的野花,悠闲自在的牛羊,摄人心魄绚丽浪漫的夕阳,脸颊黑红扬鞭飒爽的牧羊人……
真的,真的是想家了。
和在另一座城市的阿姨通话,说起家乡,阿姨说,今年天旱,草都不长,去草原没走几步,鞋上裤脚上全是尘土……
我听着,就不由得想到30度就能将皮肤晒裂的紫外线,晃着睁不开眼的太阳光,即使不出门,也能让你几天就皮肤变黑变粗糙的硬水质……
“干脆别回去了,又干又热的,你去别的地方玩玩算了!”阿姨说。
我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不,旱也回去!”
阿姨不再劝,她知道——每个人都有一个心中的怀抱,一个你离开久了,不顾一切,都想投入进去的怀抱……
(二)
青春期时,脸上长青春痘。一茬又一茬,像割不尽的庄稼。
正是爱美的年龄,这一脸痘痘让我无地自容。
戒辣椒,吃中药,偷偷地翻着杂志,将自己积攒的零用钱,按照广告的地址寄过去,盼望着一擦就灵验的特效解救我绝望的青春。
药,终于来了,果然神奇,最初一两天,脸颊越来越平整光滑。然而,却在几天后的早晨,那些暂时消失了的痘痘,都如同被蒙在棉被里憋屈的鸟儿,齐力将棉被顶开,叫嚣着、冲锋着,卷土重来。
我对着镜子,绝望地看着那张爆满青春痘的脸,死的心都有了。
我狠狠地对自己说:“从此以后只吃青菜!”
于是,吃饭时,默默地忍着口水,筷子直奔豆芽白菜,心里委屈得要死——干嘛长青春痘的是我!
两天后,放学回家,家人正在吃饭,桌子上摆着我最爱吃的红烧牛排,满满一盘子,没人动过。
我刚坐下,妈妈就夹了一块放到我碗里。
我生气地夹起来,扔到盘子中:“ 我不吃!”
“正长身体,忽然不吃肉了,营养跟不上的。”
“ 吃吃,你就懂得让我吃,你看到了我的痘痘了吗……” 所有的委屈都指向母亲,我冲她大喊。
母亲看着我,又一次将牛排放到我的碗里。
“ 长痘痘怎么了?像妈这么老了,想长痘痘都长不出来了!”
“丑死了,你知道吗?” 我强忍着泪水。
母亲走过来,搂着我说:“谁说你丑啦?他眼神有毛病吧?我的闺女,我怎么看着都美!”
眼泪终于决堤而出,滚烫的眼泪打在脸上,心中阴云密布的天空,像被阳光撕开一条缝隙,几天来,黑暗的世界,总算有了一道亮光。我靠在妈妈身上痛快淋漓地哭起来……
多年后,脸上的青春痘早已不见,却总在最失意的时候,想起那个包容而温暖的怀抱,它的名字叫做——妈怎么看你都美!
这个世界上存在无条件的爱吗?
当你无论有还是没有,我都相信,一份爱,越是趋向于无条件,它越是能滋养人的灵魂,对爱的对象以及被爱的对象,越是会变成一份祝福和力量。
我对家乡的爱,妈妈对我的爱,都是一份趋向于无条件的爱,因为有这份爱,心底多了一份牵挂,多了一份温暖,多了一份力量,多了一份滋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