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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十里梅花不如你,为卿痴来为卿狂。
青簪不知相思苦,落日朝霞描红妆。
第一章:梦
黑暗中羽洛似乎看见了一个男子,朦胧中却看不清他的模样,而她却像藤条一样缠紧紧地绕在他的身上,双手还不断地抚摸着他的身体,杏目中透露着迷离,内心深处却是欢喜。
忽然她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吹在了男人的脸上,一只手灵活地环绕在男人的脖子上,另一只手则是悄悄伸进他的衣服里,满是情欲的脸上都是魅惑妩媚,似乎是为了寻找什么。
男人一脸伤痛地看着怀中女子,黑眸中满是挣扎,微散的长发和她的青丝纠缠在一起,胸前传来的温热触感,让他一时间失去了理智,大手瞬间环住女子的细腰,任她胡乱地调戏。
薄唇却是慢慢覆上了她的朱唇,迷乱中的羽洛感到了一阵凉意,身体却是更加紧密地和男人纠缠在一起。可是她最终还是无法看清男人的模样,耳边只听得他那低沉的叹息:
“洛儿,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随即,羽洛的口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滑入,腥气中带着铁锈的味道。
不知为什么,羽洛的心口突然感到莫名的疼痛,忧伤的泪水顺着脸颊两侧悄然而落:
“我这是怎么了?眼前的男子又是谁?我为什么想要和他纠缠在一起?”羽洛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想要看清面前的男子。
朦胧中她依旧看不清眼前的男子,只能感到自己内心的颤抖和无尽的伤痛。
“你究竟是谁?我为何如此心痛?为何我的身体不受控制,而你又如此冷漠?”羽洛颤抖着嘴唇,温柔地抚摸着男人的脸颊,眼含泪水地看着黑暗中的他,轻柔的嗓音中带着悲伤。
“洛儿,洛儿……”男子没有回答羽洛的问题,只是一遍遍地抚摸着她的青丝,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滴落在羽洛的手中,微凉的触感让她又是一阵心痛。
正当羽洛诧异之时,她的身体突然一软,瞬间失去了知觉。
闭眼之际,她似乎看到一群白衣妙龄女子围在男子身边,内心闪过一些疑惑,只是还没等她来得及想清楚就陷入了昏迷。
“公子,谷主有令,即刻归山,不得有误!”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手持长剑,跪在了男子的面前。
“红鸾,你僭越了,回去自行领罚……”黑暗中的男子看不清表情,眼中却闪过一道寒光,全身散发出一阵威压,冷漠的眼神让白衣女子不由得一颤。
“是……”白衣女子的额头渗出了冷汗,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男子看着怀中的娇俏女子,温润如玉的脸上多了几分不舍,只见他剑眉微蹙,星目中也多了浓浓的忧伤。
许久之后,他轻叹了一口气,对着身旁的黑衣男子吩咐道:
“穆峰,速把姜小姐送回丞相府,不要惊动任何人……”
“是……”
薄雾散去,月落星起,几个白色身影闪过,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只有地上的几滴血迹在黄色的土壤中赫然绽放,仿佛深夜里绽放的梅花,刺眼而夺目。
朱红色的纱缦后面,一个红衣女子慵懒地靠在白玉椅上,姣好的面容上神情清冷,看不出她的年纪。
只见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间,随即一声冰冷的声音徐徐响起:
“凌儿,你又擅自出谷了,为娘的话你都抛到脑后了……”
“……”
“为何不辩解,还是心中另有打算……”花无袖见儿子不说话,猛然地抬起头,眼中的寒光瞬间流露出来,长袖一挥,面前的纱缦顿时飘落下来。
“孩儿不敢……”萧凌依旧笔直地跪在地上,低垂着眼角不看自己的母亲,温润如玉的脸上无波无澜。
“不敢,我看你胆子大得很……”说着花无袖起身走到自己儿子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突然,她的目光一闪,惊愕的表情瞬间出现在她姣好的面容上,她急忙起身,看着儿子脸上还没来得及擦掉的血迹,眉头一皱:
“这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又去找那个女人了……”
“没有……”
随着“啪”的一声响起,萧凌的左脸上瞬间多了一个红色的巴掌印。
他抬起头看着自己的母亲,眼中闪过一抹暗色,随即又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怎么,你还不服气,有胆子去做,没胆量承认?没去见她为何会吐血,告诉你多少次了,你的身体不能动情,怎么就是不听?看来这个女人留不得了!红鸾……”
“母亲,我说过谁也不能动她,你也不可以……”萧凌突然抬起头,一脸凝重地看着自己的母亲,眼神十分隐忍。
“我如果偏要动呢!红鸾……”随着花无袖的声音再次响起,一个红衣女子出现在他的面前。
“那就休怪孩儿忤逆了……”说着萧凌站起身来,一掌拍在了红衣女子身上,随着几口鲜血的喷出,红鸾瞬间倒在了地上。
“好啊!你居然……”花无袖没有料到自己儿子居然如此袒护那个女子,竟然敢将自己身边的红鸾打伤,一时之间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用手指着他。
闺房内,羽洛躺在床上,脑海中不时闪过一些莫名的画面。后颈处微微传来的疼痛,让她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为什么我的心口还是有些疼痛,脑海里的那些画面又是怎么回事?”
茫然间,羽洛感觉自己似乎忘记了一些事情,忘记了一个重要的人。
“芍药……”
“小姐,你醒了……”随着床幔被掀开,露出了芍药那张清秀的脸庞,她伸出胳膊将羽洛扶了起来。
“芍药,昨晚你一直都在吗?”羽洛总感觉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却又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是啊,小姐,昨天晚上你说身体不舒服,想要早些休息,我就一直守在门外……”
“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吗?”像是为了证明什么,此时的羽洛紧紧盯着面前的芍药,想要从她的眼中看出一些端倪。
“没有啊!就是奴婢昨晚不知怎么了?有些困意偷睡了一会儿,小姐,你处罚我吧!”说着芍药“啪”的一下跪在了地上,清秀的小脸上多了几分歉意。
“看来是我想多了,不过做了一个梦而已,只是这个梦未免也太真实了……”
羽洛用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小声地喃喃着。随即看到跪在地上的芍药,又是一阵头疼:
“起来吧!不要动不动的就下跪,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苛待你呢!”
“是,我家小姐最好了!”说着芍药快速地站了起来,对着羽洛就是一阵赞美,清脆的声音宛如算盘一样,惹得她不由得笑出了声。
“行了,芍药,快闭上你的巧嘴吧!这是抹了多少蜜啊!”
“嘻嘻,我去给小姐端早膳。秋露,伺候小姐梳洗……”
随着芍药一阵风似地消失在羽洛的面前,秋露则是端着洗手盆走了进来,不同于芍药的风风火火,秋露是一个沉稳细心的姑娘。
“小姐,昨晚睡得不安稳吗?眼角怎么有些发红?”梳妆时,秋露看着自家小姐微微泛红的眼角,小脸上顿时多了几分担心,手中的动作越发轻柔了。
“许是做恶梦了……”看着镜中的自己,羽洛不由得有些茫然,微肿的眼睛明明是哭过的痕迹,而她却不知怎么回事。
“定是小姐平时画本子看多了,以后还是少看些吧!”随着羽洛的青丝被丫鬟秋露挽起,一声疑惑也随之响起。
“怪了,小姐,你的后颈上怎会有红痕?”
“在哪里?”羽洛听后,急忙用手在脖颈上来回摸索,脸上闪过一抹焦急。
“小姐,莫急……”说着秋露立马从梳妆匣中取出一面铜镜,小心地放到羽洛的后颈处,透过镜面,羽洛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后颈上有一条红痕,鲜红色的印迹宛如血色的蜈蚣。
“这是……”突然羽洛的头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脑海里又浮现出一些画面。
一个黑衣男子在林间舞动长剑,纷纷落下的梅花洒在他的身上,一个白衣女子坐在一旁的青石上,眼含笑意的看着他。
偶然的目光相对让两个人之间多了几分旖旎。这个女子好生眼熟,倾国倾城的容貌宛如月宫里的仙子,似乎在哪里见过她!
随之画面一转,白衣女子被一群女子围在中间,她们手中的长剑滴着鲜血。
白衣女子的倾国美貌已不复存在,她的眼中满是悲痛,浑身上下散发着死亡的气息,只是她不甘的嗓音依旧在山谷中响起:
“谷主,我只求留在他的身边,哪怕舍弃一身武功也心中无悔,即便你毁了我的容貌,我也不恨,只希望谷主网开一面让我继续留在公子身边……”
“羽洛,当初谷主念你可怜便收留了你,还传授你一身的武功,而你不但不知感恩反而还勾引公子。如今谷主念在主仆一场饶你不死,你却不知收敛还再妄想留在谷中,真是不知好歹……”突然一个红衣女子飞身落在白衣女子面前,杏目微睁,面带怒容。
“红鸾姐姐,我只想再见公子一面……”白衣女子忽然跪在了地上,如瀑的青丝盖住了她满是伤痕的娇容,断了线的泪水落在地上,整个人看起来是那么的卑微。
“……罢了,看在你痴心一片,服了这颗忘忧散就去见公子吧!”说着红鸾从怀中取出一颗红色药丸,递到白衣女子面前。
看着红鸾手中的忘忧散,白衣女子的身体忽然颤抖起来,杏目中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她知道只要自己吞下眼前这个药丸,曾经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怎么,你不想见公子了?”红鸾似乎看出了白衣女子的挣扎,眼中多了一分冷漠,居高临下的样子仿佛在看一只蝼蚁。
“我……”白衣女子看着近在咫尺的药丸,眼中不断地挣扎。她颤抖着手指不知如何选择,泪水顺着伤口不断滑落。
“既然你选择不吃,也就没有必要再见公子了……”说着红鸾将手里的药丸收起,转身就要离开。
“不,红鸾姐,我吃……”
随着脑海里不断地出现的一些画面,羽洛的记忆也出现了错乱,她不由得喃喃低语:
“那个白衣女子是谁?为什么看到她悲痛的样子我会流泪……”
此时的羽洛不断地捶打着自己的脑袋,猩红的眼睛好像受伤的羔羊。
“小姐,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来人,去喊夫人……”秋露见自家小姐不断癫狂的模样,瞬间慌乱起来,伸出双手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用手不断地抚摸着她的后背。
不知何时,羽洛再次晕了过去,耳边似乎传来了一阵叹息。
花厅内,一个花白胡须的大夫正在低头写着药方,主位上的妇人则是一脸焦急的等待,手中的丝帕紧紧握在一起,风韵犹存的脸上挂着泪滴。
“谷大夫,我女儿究竟怎么样?”
随着一张张药方叠在一起,楚雨的心越发紧张,自从女儿那次上山进香归来,不但身体出了问题就连记忆也会出现偏差。看遍了京城内的所有大夫都没有办法,直到有人介绍这个谷大夫,女儿的身体才慢慢恢复。
“令爱这是风寒入体,加上夜梦繁多导致精神出现错乱,这几日不要让她再受刺激,过几日便没事了……”老大夫放下手中的毛笔,将药方递给主位上的妇人,深不可测眼中闪过一抹暗色。
“好,我知道了,还需注意什么?”楚雨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用手帕按了按自己的眼角,再次开口询问。
“老夫一会再给她做个针灸,这样有助于她的身体恢复,夫人先把这几服药煎出来……”
“好……”
睡梦中的羽洛不断地挣扎,她的身边总有个黑衣男子在她耳边低喃。
朦胧中依旧看不清他的面容,可羽洛却能感受到他的悲伤,也能感受到他的眷恋。
他孤寂的身影仿佛刻进了她的灵魂,让她忍不住颤栗,身体本能地作出反应,不断想要向他靠近,仿佛身体里还住着另一个灵魂。
“你究竟是谁?告诉我,为什么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黑衣男子并没有回答,只是一遍遍抚摸着她的脸颊。朦胧中,羽洛似乎看清了他的眼睛,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眸啊!
清冷孤傲却又不失温柔,孤寂忧伤中隐藏着深深的眷恋,让她一时之间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只能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洛儿啊!”
“洛儿是谁?我是姜灵儿……”
谷大夫看着绣床上不断蹙眉的羽洛,知道她又梦魇了,内心暗暗地叹了一口气,眼中多了几分心疼:
多好的姑娘啊!偏偏被情所困,如今这幅身体已然是千疮百孔,即便是自己也只能勉强保住她的性命。
趁着姜夫人安排丫鬟煎药的间隙,谷大夫快速地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塞进了羽洛的口中。
然后又拿出银针扎在她的头上,随着银针的微微颤抖,羽洛逐渐安静下来,只不过眼角的泪水还是悄然滑落。
傍晚时分,羽洛终于从睡梦中醒来,看着头顶的纱帐,一时之间竟然想不起梦中的任何画面,只觉得心口处依旧疼痛。
恍惚之间,羽洛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那里居然真的有一滴眼泪:
“我哭了?我居然哭了,可我又是因为什么而哭?”
“小姐,你醒了,太好了,秋露,告诉夫人小姐醒了……”随着芍药清脆的嗓音响起,羽洛收回了自己的思绪,起身靠在了床上。
“芍药,给我倒杯水。”
“小姐,你终于醒了,吓坏奴婢了,你不知道你这一睡就是一天啊!”
“我这是怎么了?对了,芍药,你过来看看我的后颈是不是有条红痕……”不知为何,直觉告诉羽洛,这个红痕就是她晕倒的主要原因。
“没有啊!小姐,你的后颈什么也没有,白净的就好像一块玉……”芍药仔细地在羽洛的后颈处看了一遍,什么也没发现,那条红痕仿佛从没有出现过。
“消失了,真是奇怪……”
“奇怪什么,灵儿,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随着门帘的掀开,姜夫人急匆匆地走了进来,看见女儿虚弱的模样,眼中顿时多了几分担忧。
“娘,我没事,您莫要担心……”看见母亲一脸担忧,羽洛的内心微微泛暖,却很难再有亲近之情。
“我的儿,为娘怎能不担心,自从你去年上香归来,身体就突然变弱。为娘时常在想,是不是我们得罪了神明让我儿受苦呢……”说着姜夫人的眼角开始泛红,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
“娘是说我的身体以前很好吗?只是从去年开始才变得如此孱弱……”听到这羽洛的脑海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闪过,只是一瞬间就消失不见。
“灵儿,你都不记得了吗?都怪为娘,如果当初……”姜夫人看着女儿一脸茫然的表情,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只是后面的话却没有说出来,只有温热的泪珠滑落在羽洛的手背上。
“好了,娘,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别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羽洛叫状,急忙拿起丝帕替母亲擦了擦眼泪。
“你呀,还是这么贫嘴……”姜夫人在女儿的软言相劝下终于止住了泪水,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露出了笑容。
第二章:忆
梅花谷中,谷大夫正坐在梅花树下浅酌,花白的胡须在梅花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雪白。
他端起酒杯看着对面的萧凌,睿智的眼中多了几分嫌弃。一口梨白入嘴后,他使劲地咂了咂嘴说道:
“当初既然选择放手,如今又为何念念不忘,还得老夫出手……”
“她的身体怎么样,还能撑多久?”萧凌站在梅花树下,眼中闪过一抹疼痛,俊朗的脸上则是毫无血色。
“一时半会还死不了,倒是你,每月取的心头血影响了自身的运转,长此下去必然阳气衰竭而亡……”谷大夫拿起酒杯又自斟自饮了起来,微胖的脸上多了几分忧虑。
“是我欠她的,她本该有着更好的人生,当初如果不是我一意孤行,又怎会发生如此的事情……咳咳……”萧凌的话音未落,突然一阵猛烈的咳嗽,随即一口鲜血从他的嘴里吐了出来。
谷大夫见状,立马起身将一粒药丸塞进萧凌的嘴里,然后又快速地在他身上封了几个穴位,花白的胡须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他抓起萧凌的胳膊急忙诊脉,本就若有若无的脉动此时更是虚弱无力,随时可能消失。
终于谷大夫的脸上露出了愤怒,他对着萧凌就是一阵破口大骂:
“你是不是又私下去见她了?是不是又动情了?是不是又喂她心头血了?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为了你们两个我是操碎了心,只为了让你们都活着,如今你却不听劝告私自取血,你,你,你……”谷大夫气得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用手指着萧凌,花白的胡须一颤一颤的。
“她的蛊毒又犯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受罪……”萧凌漫不经心地用手擦去嘴角的血迹,俊朗的脸上云淡风轻。
“你,你……真是气死老夫了,我不管了,你就是死了也不关我的事……”说着谷大夫长袖一挥,转身离开。
看着谷大夫愤怒离去的背影,萧凌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这个古怪的老头时不时就暴跳如雷却又心软的不行。
当初若不是他鼎力相助,如今的自己早就失去了洛儿。萧凌看着满山的梅花纷纷扬扬,思绪不由得回到了那年春天。
“公子,谷主有令,不许下山,我们这样偷偷跑出去,如果被谷主发现了肯定会受罚。”穆峰看着自家的小公子,脸上露出了为难,身体却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不敢有丝毫懈怠。
“放心吧!穆峰,我们这是游历又不是玩耍,再说了不出谷怎么能见识到人心险恶,又如何提高武功?我们需要历练……”此时的萧凌还只是一个未经洗礼的少年,黑如墨石的眼眸都是赤诚与好奇。
“可是……”
“可是什么?我到底是不是你主子?走了!”说着萧凌一个飞身出了梅花林,穆峰见状,急忙跟了上去。
山下的集市上人流如织,吆喝声此起彼伏,两旁的商贩争相售卖自己的物品,来来往往的行人不时地驻足观望,时不时有人掏出钱袋买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
萧凌走在人群中看着热闹的街道,眼中多了几分欣喜,这是自己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出谷。
突然,萧凌感到身侧有个人影快速闪过,恍惚间好像是个小女孩,内心的警惕让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腰间,才发现自己的钱袋居然不见了。
他的神情立马变得不悦起来,顺着小女孩跑的方向追了过去。只是街道的上人太多了,自己又是第一次下山,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孩七拐八拐地消失在小巷中。
萧凌第一次感到有种挫败感,青涩的脸上多了几分慍怒,随后而至的穆峰看着自己的小主人,忍不住自责道:
“公子,都是属下办事不力,我去将她抓回来……”
“算了,人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是我大意了,原本以为这里都是淳朴之人,谁知也会遇到窃贼……”
“公子,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是回谷里还是……”
“我饿了,找个地方吃饭。”
“是……”穆峰摸了摸自己腰间的钱袋,不由得暗暗吐了口气,庆幸自己还有些银两,否则公子只能望梅止渴了。
酒楼里,萧凌拿起筷子刚要将一片牛肉放进嘴里,忽然感到自己的筷子被什么东西击中,随后牛肉便不受控制地掉落在桌子上。
他抬起头四处打量一番,发现酒楼里的人都在低头吃饭,除了门口外斜靠着的一个老者,此时正半眯着眼睛喝着葫芦里的酒。
花白的胡须,微胖的面容,一身破旧的衣衫,却让人有种生人勿近的孤傲。
忽然,老者睁开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萧凌,犀利的眼神仿佛看穿了一切。
萧凌见状眼神顿时一亮,觉得眼前的老人很有意思,于是起身走到老者面前,蹲下身子问道:
“老先生,为何这般看我?”
“公子身患顽疾,需要老夫为你诊治一番吗?”老者看着眼前半蹲着身体的萧凌,眼中多了几分深不可测。
萧凌听后突然站直了身体,眼中多了几分警惕,他的身体只有母亲和几个心腹之人知道,眼前的老者是如何看出来的?
难道身边出了泄密之人?此时的萧凌眼中晦暗不明,神情凝重,手不由得摸向了腰间。
“哈哈,公子不必紧张,老夫别的本事没有,看病还是有些准头的……”老者似乎是看出了萧凌眼中的警惕,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笑着说到。
“你究竟是何人?”
“无名无姓之人……”
“不知老先生可否移步,在下愿以酒相酬……”说着萧凌用手做出请的姿势,俊朗的脸上多了几分敬重。
“小公子果真是个痛快人,只是酒要梨花白才好……”说着老者拿起地上的酒葫芦,踉踉跄跄地走到了桌子旁。
萧凌见状,眼中多了几分晦暗不明,然后对着小二吩咐道:
“小二,上好的梨花白……”
“好嘞,客官……”
几杯酒下肚,老者对着萧凌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然后晃了晃手中的酒葫芦说道:
“小公子,不介意给我的葫芦也来些梨花白吧!”
萧凌只是微微一笑,俊朗的脸上多了几分无奈,随即对着身旁的穆峰吩咐道:
“穆峰,去给老先生的酒壶打满……”
“公子……”穆峰有些不放心地看着老者,不苟言笑的脸上多了几分勉强。
“怎么,怕我对你家公子动手……”
“穆峰……”
“是,公子……”
看着离开的穆峰,老者的眼中多了几分了然。他夹起一块牛肉放进嘴里,随即又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看着萧凌说道:
“公子身上的顽疾乃是娘胎里带来的,光靠药物压抑只能治标不治本,最好的办法乃是……”
萧凌的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看来眼前的老者确实是个世外高人。
他拿起酒壶又给老者斟了一杯,俊朗的脸上多了几分敬佩:
“那依老先生看,我该如何医治?”
“时也运也,你还缺个贵人……”老者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须,一脸的高深莫测。
“公子,酒打好了……”
“好嘞,谢谢小公子慷慨解囊,咱们后会有期……”说着老者接过穆峰手里的葫芦,摇摇晃晃地离开了。
“老先生贵姓,我们何时才能再见?”萧凌急忙站起身来,对着远去的老者开口询问,黑色的眼眸中更是多了几分期待。
“有缘自会相见……”老者头也没回,只是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然后踉踉跄跄地走出了酒楼。
“公子,我们莫不是遇到了骗子?”穆峰看着离开的老者,眼中多了几分疑惑,对着萧凌不确定地说到。
“未必,去吧!把帐结了……”萧凌的脸上又恢复了最初的云淡风轻,乍一看去就好像是哪家的富贵公子。
一间简陋的房屋内,羽洛端着药碗正小心地将药送进一个老妇人的嘴里,空气中处处弥漫着淡淡的苦味,只是她都视而不见。倾国倾城的脸上满是灰尘,即便是破旧的衣衫也遮不住她那一身的风华。
“阿姆,好些了吗?”
“洛儿,不必再为我费心了,我知道自己的身体,只是你让我放心不下……咳咳……”床上的妇人费力地挤出几句话,浑浊的眼中死气沉沉,话还没说完就开始不断地咳嗽,鲜血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阿姆,你别说话……”此时的羽洛眼中都是慌张,不断地用手去擦拭老妇人嘴角的鲜血,只是眼中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洛儿,莫要难过,阿姆与你亲近一场已经知足了,有些话我得告诉你……”老妇人努力地抬起胳膊想要再次抚摸眼前的小姐,苍老枯黄的脸上都是慈爱之情。
“不说了,不说了,阿姆,吃药,吃药……”羽珞慌乱地端起药碗,想要继续给床上的老妇人喂药,却被老人拒绝了。
她费力地抬起头想要挣扎着坐起来,却因身体无力而失败。最终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虚弱地说道:
“洛儿,我的小姐,有些事情你必须要知道。你本是丞相之女,只因出生的时候有个双生姐妹,为了族人和丞相府的安危,夫人只能在你出生不久后将你托付与我……”说着老妇人费力地从怀中摸索出一枚玉佩交给羽洛,然后继续说道:
“小姐,如果有机会还是回到丞相府吧……咳咳,那才是你的家!听说另一个小姐每年都要去庙中静养,你要想办法回到丞相府……”老妇人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就咽了气,浑浊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一个方向,似乎在祈求着什么。
“阿姆……”羽洛扑在老妇人的身上大声的哭泣,悲痛的泪水不断地滴落。
许久之后,她用手轻轻覆在妇人的眼睛上,哽咽地说道:
“阿姆,莫要担心我,我会好好的……”
落日的余晖洒在山路上,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费力地拖着一个草席,努力地向山中走去,草绳磨破了她的肩膀,脚底的石粒硌得她的脚底生疼,汗水打湿了她的头发,但她依旧坚定不移地拖着身后的草席,倾国倾城的脸上都是倔强。
萧凌正百无聊赖地欣赏着山中的风景,脑海中不断地浮现那个老者的话语,想着如何才能再见他一面。
突然,他的目光被不远处的一个身影吸引过去,那身衣裳似乎在哪见过。
仔细一想好像是偷走他钱袋的人,于是对着身侧的穆峰吩咐道:
“那个身影有些眼熟,我们过去看看……”
“是……”
两个人不由得加快脚步,逐渐靠近了正在费力拖着草席的羽洛,这时的萧凌才发现眼前的女子确实就是那个偷走他钱袋的人。
只是现在的她,眼中都是悲伤与倔强,少了白日里的灵动,于是他有些疑惑地走到羽洛的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羽洛看着拦在面前的男子,眼中多了几分了然,然而她并没有说话,只是侧过身子想要继续前进。
“姑娘是不是忘记了什么?”萧凌见眼前的女子不说话,眼中多了几分玩味,跟在她的身后继续说到。
“我窃走公子钱财是不得已为之,如今阿姆已逝,我只求能将她顺利安葬。至于欠你的银钱我会想办法偿还的……”羽洛忽然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萧凌,清澈透亮的眼睛微微泛着红色,秀雅绝俗的脸上带着忧伤。
萧凌一时之间惊呆了,自己的身边从来不缺美女,无论是自己身边的婢女还是梅花谷中的其他女子,随便站出一个都是国色天香,但和眼前的女子相比,却都是黯然失色。
这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啊!孤傲中带着忧伤,冷艳中有着倔强,一双黑眸仿佛千年的古井,随时可以让人沉溺其中。
羽洛见萧凌没说话便也没过多解释,她将草绳使劲地在肩上拉了拉,然后继续向山上走去。
这时的萧凌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唐突了佳人,他假意的咳嗽了一声,然后将目光放到了羽洛身后的草席上。赫然发现草席里裹着一个老妇人。
萧凌的脸上顿时露出诧异之色,急忙追着羽珞的脚步开口问道:
“姑娘,这是何人?”
“我阿姆……”羽珞并没有停下自己的步伐,只是低着头轻声应到。
“原来如此……”萧凌看着草席里的老人似乎明白了什么。
一路上,萧凌没有再说话,几次想要去帮羽珞拉草席都被她拒绝了。没办法萧凌只得吩咐穆峰走在前面,让他把路上的障碍物尽量地清除干净。
羽洛见状并没有说话,只是时不时地回头看一下后面的草席。
直到阳光逐渐消失在山中,羽洛才将自己的阿姆埋葬在一处风景秀丽的地方。她坐在坟前许久不曾说话,任凭泪水随着晚风吹落,直到萧凌的声音再次响起,她才用手擦拭了一下眼角。
“不知姑娘接下来有何打算?”一路上萧凌看着这个倔强又坚强的姑娘,内心十分触动,在她身上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公子的银钱我一时之间还不上,如若公子不嫌弃,我愿做你的婢女,直到银钱可以抵清的那一日,不知公子意下如何?”羽洛抬起头直视着萧凌的眼睛,不卑不亢的身姿在晚风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当我的婢女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确定自己可以做到吗?”不知为何,萧凌很想为难一下眼前的女子。
“银钱还清之日,希望公子言而有信,让我自行离开……”羽洛摸了摸腰间的玉佩,眼中带着一抹坚定。
“好,一言为定!”萧凌的眼光不经意间看到了她腰间的玉佩,眼中闪过一抹沉思,十分痛快地应下。
只是当时的两个人谁也没有想到,一个承诺一生的改变。
那天两个毫不相干的人,无意中将自己的人生交到了对方的手里,从此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第三章:险
“公子,谷大夫出谷了,只留下一个盒子……”
萧凌收回自己的思绪,转头看着穆峰手里的红色盒子。
打开一看,正是压抑他体内蛊毒的良药,只不过这次的药丸似乎更加晶莹剔透,里面好像添加了年份更久的雪山冰莲,淡淡的清香一下子安抚了他焦躁的心。
萧凌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俊朗的笑容,这个古怪的老头总是嘴硬心软,这瓶药丸不知又费了他多少的心血。
当初的一壶梨花白换来了老头子的诚心相待,这些年自己的身体全靠他在调理,几次从死神手里将他拉了出来,就连身在丞相府的洛儿也是他在暗中照顾。
想到那个女子,萧凌的眼中再次充满了孤寂,沉默许久之后对着穆峰询问道:
“安排的人怎么样了?”
“公子,都已经安排好了,只需等到合适的机会……”
“好,千万不要出现纰漏,谷主那边不得透露一点风声,以防计划有变……”
“是……”
转眼又要到了羽洛上香的日子,晚上姜夫人坐在床前,将一碗银耳羹递到羽洛的手里,然后轻轻地替她掖了一下被角,眼中的慈爱之情溢于言表。
透过她的眼睛,羽洛似乎看到另外一个人也曾这样小心翼翼地守护着她,而她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不自觉间羽洛蹙了一下眉头,立马引起了姜夫人的注意,她用手慢慢抚过羽洛眉心语气温柔地说道:
“灵儿,可是哪里不舒服?明日上香,可还能坚持……”
“母亲莫要担心,女儿无事……”不知为何,羽洛潜意识里似乎有个声音在告诉我,明日之行会有意外发生,只是她选择了隐瞒。
“都怪为娘不好,如果当初……”说着姜夫人用手帕压了压眼角,神情有些恍惚。
见到母亲如此表情,羽洛忽然内心一动,急忙拉住母亲的胳膊,小心地问道:
“母亲,我为何每年都要去庙里进香……”
“是为了你那个苦命的姐……”姜夫人突然抬起头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脸上的表情变化莫测。
“怎么了,母亲?”直觉告诉羽洛,母亲后面的话才是重点。
“灵儿,母亲告诉你多少次了,你上香是为了自己的身体,为何最近总也记不住?”姜夫人似乎意识到自己刚刚说错了什么,看女儿的目光多了几分不满。
“是,娘……”羽洛垂下眼角,看着手中的银耳羹,语气中多了几分落寞。
“唉!好了!娘不怪你,都是娘的错,你父亲也不会……”看着女儿无精打采的样子,姜夫人忽然心间一软,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无奈地说到。
“娘……”
晨曦微露,羽洛在芍药的坚持下吃了一碗小清粥,几块松饼,然后身着一身青衣坐在了马车里。
通往寺庙的山路上幽静雅致,两旁的树木郁郁葱葱,晨起的阳光透过枝叶洒在地上留下斑驳的痕迹,羽洛的内心却是十分不安,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突然,羽洛的身体向前一倾,差点摔了出去,吓得芍药急忙扶住她的身体,轿子外面同时传来了管家的呵斥声:
“前方何人,为何拦住我们上山的路?”
奇怪的是,对方并没有发出声音而是上来就打,很快外面就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芍药见状急忙将羽洛挡在身后,然后悄悄掀开轿帘的一角向外望去:
“小姐,外面有几个蒙面的白衣女子在和护卫打斗,她们看起来十分的厉害……”
不知为何,当羽洛听到白衣女子的时候,脑海中似乎有什么画面闪过,她急忙将芍药推到一边并掀开了轿帘,眼前的一幕让她似曾相识。
几个蒙着面纱的白衣女子手持长剑,此时正和护卫们激烈地打斗在一起,舞动的长剑时不时有血迹蹦出,却丝毫没有污染她们白色的面纱。
随着她的护卫不断倒下,白衣女子逐渐靠近了马车,手中的长剑也舞动得更加迅速。
“大胆贼人,竟敢刺杀丞相府的人,你们不要命了……”管家见眼前的人不分青红皂白就杀人感到十分的愤怒,只能自报家门,想要以此震慑住对方。
谁知对方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手中的动作反而越发狠厉。
眼见一个白衣女子的长剑就要穿过管家的身体,羽洛下意识地拔出发间的簪子,一下子掷了出去。
随着“叮”的一声,女子的长剑发生了偏移,管家则是脸色苍白地站在了原地。
“果然是你,羽洛,别来无恙啊!”
白衣女子顺着簪子的方向,瞬间发现了羽洛,杏目微睁,眼中的惊诧一闪而过。
随即打了一个手势,其余几个白衣女子立马停下动作。护卫们见状,急忙靠近了马车将羽洛紧紧地围在中间。
“你是何人,为何和丞相府过不去?”羽洛见白衣女子发现了她,索性就站了出来,
“哈哈,果真是忘了吗?羽洛,当初谷主饶你不死,你不但不知感恩反而三番四次引诱公子,如今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真是可笑至极……”白衣女子见状,眼中露出一丝鄙夷,手中的长剑却径直指向了羽洛。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更不知你嘴中的公子是何人?我只知道光天化日之下你如此猖狂,就不怕丞相府追查吗?”马车上的羽洛神情坦荡,目光直视着白衣女子,眼中丝毫没有胆怯,反而有种不惧生死的淡然。
“少废话,谷主有令,杀无赦……”说着白衣女子手中的长剑径直向羽洛飞来,吓得管家急忙大声喊道:
“保护小姐……”
芍药此时也颤抖着身体站了起来,伸开双臂挡在羽洛前面,嘴里不断地说着:
“不许伤害我家小姐……”
看着直面而来的长剑,羽洛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画面,似乎记忆里也有个女子这样拿着长剑与她打斗。
泛着寒光的银剑毫不留情地划伤了她的脸,鲜血染红了她的白衣,模糊了她的视线,难道自己真的是她们要寻找的人?
正当羽洛的思绪飘忽不定的时候,白衣女子已然到了她的近前,眼看银剑就要穿过芍药的身体,而羽洛下意识地将芍药推到在一旁。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黑衣男子突然出现,将羽洛快速地抱在了怀里,手中的扇子则是用力的一击,白衣女子的长剑瞬间掉落在地,身体也随即后退了几步。
“你是谁,竟敢阻挡我,可知我是谁?”白衣女子捂着胸口,强压住即将吐出的鲜血,目光狠厉地直视着黑衣男子。
“路见不平 ,拔刀相助罢了!”
“公子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看来也是一个见不得光的鼠辈,有本事报上名来……”
“看来姑娘是孤身已久,寂寞难耐,否则怎会见到男子就要他报上姓名,啧啧,真是有辱斯文啊……”
“你,你无耻……噗……”白衣女子似乎被激怒了,刚刚强压住的鲜血一下子就喷了出来。
“红鸾姐姐……”其余几个白衣女子见状,急忙上前,纷纷拔出长剑指着黑衣男子,气氛一下子剑拔弩张起来。
“怎么,被我说中心事了!哎呀,可惜我早已心有所属,你就不要白费心思了,赶紧走吧!”说着黑衣男子“啪”的一下打开了手中的银扇,看向红鸾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杀意。
“公……”突然红鸾像是发现了什么,眼中的惊惧一闪而过。她急忙拾起地上的银剑,对着其余几个白衣女子吩咐道:
“撤……”
刹那间山林间就恢复了平静,芍药急忙跑过去一把扶住羽洛的身体,眼中的泪水不断地滑落,嘴里不断发出哽咽的声音: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无事,莫要哭了……”
“吓死奴婢了,小姐这次要是再出事我只能以死谢罪了……”芍药颤抖着双手不断地哭泣,似乎这样的惊吓不止一次发生。
只是当时的羽洛并没有听出哪里不对,以为芍药是被突然发生的事情吓坏了,于是用手拍了拍她的手臂轻声说道:
“傻丫头,说什么胡话呢?我这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吗?好了,告诉王管家将受伤的护卫送回去……”
“是,小姐……”
芍药离开后,羽洛转过头看着站在一旁的黑衣男子,微微欠身行了一个礼,然后温声地道了一声谢:
“多谢公子出手相助,小女子不胜感激……”
“不必挂怀,本就应该的……”黑衣男子神情复杂地看了羽洛一眼,然后将目光投向了别处,只是在羽洛看不见的地方,微微握紧了手指。
“大恩不言谢,日后公子若有需求,可以直接去丞相府,小女子有事先行离开……”不知为何,看着眼前这个带面具的黑衣男子,羽洛的心口莫名难受。一种若有若无的疼痛似乎席卷了她的全身,让她感到无比压抑。
“……”萧凌看着近在咫尺的羽珞,心口一阵刺痛,清冷孤寂的黑眸仿佛黑夜里的孤狼,让人不敢直视。
眼见面前的黑衣男子不说话,羽洛感到有些尴尬,只能再次屈身对他行了一个礼,转身就要离开。
突然羽洛的胳膊被黑衣男子拉住,一不小心就倒在了他的怀中。四目相对之际,羽洛从他的眼中似乎看到了忧伤,鬼使神差般她抬起手想要拂过男子的眼睛,一滴清泪则是不受控制地从她的眼角流了下来。
“小姐,我们可以走了……小姐……”
芍药的喊声让羽洛一下子清醒过来,伸出的手也落在了半空,她红着脸从黑衣男子的怀中退了出来,慌乱中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只得低着头匆忙离开。
“公子……”穆峰这时从林中走了出来,看着羽洛远去的背影,目光中多了一抹暗色。
“穆峰,你跟在我身边多久了?”萧凌随手摘下面具扔到了一旁,眼中的寒光如同一把利剑射在穆峰的身上。
“公子,十年了……”穆峰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急忙屈身跪在萧凌面前,额头微微渗出冷汗。
“十年了,心还没有安定下来,既然如此,你还是回到母亲身边吧!”
“公子,属下从认你为主的那一天起就发誓,今生只有你一个主子,属下不会离开……”
“既如此,今天的事又如何解释?”
“公子……”
“说……”
“谷主说羽洛会害了你的性命,让我想办法将你留在谷中……”
“你可知如果我再晚来一步,羽洛就会有生命危险。如今她内力尽失,只是一个普通的闺阁女子,你……”
“我不能让公子再涉险,谷大夫说在没有找到办法之前,公子是不能动情的,羽洛既然已经离开,就不该再影响公子的安危……”穆峰说到这时神情突然激动起来,猩红的眼角中多了几分坚定。
“她若不在,我生又何欢?罢了,你起来吧!回去自行领罚……”萧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看着山中的方向,眼中多了几分落寞。
“公子,那几个安排好的丫头……”
“都撤回来吧!”
“是……”
由于路上的耽搁,直到中午时分羽洛一行人才到寺庙,一个小沙弥双手合十地站在寺庙门口,嘴里说着:
“阿弥陀佛……”
在小沙弥的指引下羽洛来到了大殿,迎面而来的香火味让她一时之间有些不适应,但她还是强忍着不适跪了下去,手持檀香对着面前的佛祖拜了拜。
曾经的她似乎并不信佛也不求佛,只是抬眼之间看着面前慈眉善目的佛祖,羽洛内心忽然也涌出一股贪念:
“佛祖能否告诉小女子,我究竟是谁……”
拜完佛祖,羽洛在另一个和尚的带领下走进了偏殿,几个身披袈裟的和尚围坐在一起,手敲木鱼,嘴里念念有词。
“这是……”
“这是在超度亡灵,施主,这边……”
顺着和尚的指引,羽洛才发现偏殿的一角另有乾坤,那是一间布置十分特殊的房间,看起来更像是供奉排位的地方。
几排烛火摇曳,阵阵檀香袭来,香案上赫然立着一个黑褐色牌位,奇怪的是上面并没有刻名字。
“施主,可以开始了……”
“开始……”一时之间羽洛有些进退两难,不知该如何开始,脑海里似乎没有任何印象。
“阿弥陀佛……”忽然一声浑厚有力的声音响起,不知何时方丈站在了她的身后。
“方丈……”灰衣和尚见状急忙低下头颅,双手合十。
“大师……”羽洛转过身看着眼前的老和尚,眼中多了几分虔诚,急忙双手合十。
无尘大师看着眼前的女子,眼中的诧异一瞬而过,随即拨动了几下手中的佛珠,脸上一副了然的表情,浑厚有力的声音继续响起:
“花非花,雾非雾,施主随我来吧!”
在方丈的指示下,羽洛完成了一系列的仪式。
离开之际,她的目光不由得又停在了那个无字牌位上,内心泛起阵阵波澜:
“为何是个无字牌位,她究竟是谁?”
也许是她的目光太过执着,方丈离开之际忽然对她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让她一时之间更加摸不清头绪:
“花非花,雾非雾。花是花,雾是雾,缘起缘灭,一切皆有定数,阿弥陀佛……”
自从上香许愿回来之后,羽洛的身体逐渐好转,不再时不时地晕倒也不会在噩梦中惊醒。唯独每月的月圆之时,心口处还会有丝丝的疼痛,次日早上又会恢复如初。
姜夫人也曾向谷大夫说过此事,他只是摸着自己的胡须淡淡地看了羽洛一眼,万种情绪转瞬即逝,许久之后才慢慢说道:
“无碍,平时莫要思虑过度……”说着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玉佩交到羽洛的手中,温润的触感让她感到一阵熟悉,尤其是鼻尖传来的淡淡香味更让羽洛感到迷茫。
“谷大夫,这个玉佩我是否在哪里见过?”
“好生戴着,有助于你的身体恢复……”谷大夫并没有回答羽洛的问题,只是叮嘱她玉佩不要轻易摘下,然后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转身离开。
第四章:护
桃花谷内,花无袖看着躺在床上的萧凌,心中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自己历经磨难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如今却为了一个女子,不顾自身的安危甚至不惜以身养蛊。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一时心软放了羽洛那个贱人。
“红鸾,羽洛那个贱人怎么样了?”
“谷主,自从上次刺杀失败之后,公子总是在暗处保护,属下不敢再轻易动手……”
“好,好,好,果真是我的好儿子,想当初我就是误信他人才落得如此下场,没想到生个儿子又是一个情种……”花无袖突然长袖一挥,打翻了不远处的花瓶,风华绝代的脸上写满了愤怒。
“谷主,据暗探来报,丞相有意与二皇子联手,羽洛作为嫡女势必要作为联姻的工具,到那时公子是否就会死心……”红鸾偷偷抬起眼角看了一眼床上的萧凌,内心一阵疼痛。
曾经温润如玉的公子如今虚弱无力,毫无血色的脸上微微蹙着眉头,紧闭的双眼毫无生气。
“皇帝的儿子吗?呵呵……好,红鸾……”
看着红鸾离去的背影,花无袖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杏目中的狠厉一闪而过,猩红色的指甲突然断裂,几声低喃从嘴中溢出:
“凌子风,这次你会怎么选择呢?”
昏迷中的萧凌并不知道母亲的安排,待他醒来之时已然是夜幕降临,睁眼之际就看到穆峰一间担忧地站在一旁,手里的药碗微微冒着热气。
“穆峰,这次我又昏睡了几个时辰?”
“公子,比预计的时间多了半个时辰!”
“知道了,把药给我吧!”
黑色的药汁散发着难闻的腥气,入口就是一阵苦涩,萧凌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然后仰起头将药一饮而下。
最后用手擦拭了一下嘴角,笑着说道:
“老头子的药是越来越难吃了……”
“难吃你可以不吃,我没求着你吃……”随着一阵脚步声响起,谷大夫阴沉着脸走了进来,手中的药箱重重地放到了桌子上。
“谷大夫,你的耳朵不要太好用,免得徒增烦恼……”说着萧凌对着穆峰使了一个眼色。
“臭小子,我历尽千辛万苦才寻来这只金蟾,好不容易才安抚住你肚子里的蛊虫,你居然还嫌弃味道……”谷大夫嘴里说着抱怨的话,手却覆在萧凌的脉搏上,微微皱起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
“一壶梨花白怎么样?”
“算你小子有良心,这段时间情绪不要有太大波动。本就是娘胎里带来的毒性,如今又被蛊虫侵入,我好不容易让它安定下来。你不要轻易惹它,待我再寻到其余几只毒虫,总能克制于它……”
“顺其自然吧!”萧凌收回手腕,将一壶梨花白递到谷大夫的面前,黑如䂂石的眼中没有丝毫波澜,仿佛一个局外人。
“你个臭小子……”听到萧凌漫不经心的回答,谷大夫差点气得背过气去,拿起酒壶大口地喝了起来。
丞相府内,几个丫鬟打扮的女子在角落里窃窃私语。秋露端着补品正要离开,正好听见一个青衣丫鬟悄声说道:
“听说相爷有意将大小姐许配给二皇子……”
“绿柳,你是如何知道的……”
“你忘了,我哥哥在相爷面前当差……”
“……”
听到这秋露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帮小蹄子真是越发无规矩了,居然敢在背地里议论小姐。
“咳咳……是谁在背地里乱嚼舌根,皮子是不是又痒了?”
“秋露姐姐……”几个小丫鬟看见突然出现的秋露,青涩的小脸上都露出了惧怕之色,微微颤抖着身体立在一旁。
“自己下去找王嬷嬷领罚,再有下次就让人牙子带走……”
“是……”
闺房内,羽洛斜靠在软椅上把玩着脖子上的玉佩,淡淡的梅花香时不时地萦绕在她的鼻尖。
突然她发现一条若有若无的红痕不知何时出现在玉佩上,于是她举起右手将它放在阳光下细细观察,洁白无瑕的玉佩中果真有条红色的波纹在缓缓流动。
“好生奇怪……”
“小姐在奇怪什么?”这时秋露端着补品走了进来,清秀的小脸上还带着淡淡的怒气。
“没什么,这是谁惹你了?看把我家秋露气成什么样了?”看着微微嘟着嘴巴的秋露,羽洛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是啊!秋露,让你端个补品怎么就成这副模样了?”芍药将洗好的丝帕放到羽洛的手上,仔细地擦拭一下,眼中闪过几分疑惑。
“还不是那帮小蹄子们乱嚼舌根……”
“哦?她们说了什么?”羽洛轻轻舀起一勺银耳羹放到嘴里,甜度适中的口感让她十分欢喜。
“她们说相爷要把小姐许配给二皇子……”
“怎么可能,小姐还没及笄……”芍药听后一脸惊诧,眼中全是不可思议。
“我也不确定……”秋露抬起眼角看了自家小姐一眼,语气中多了有点忐忑。
“二皇子……”羽洛放下手中的银耳羹,目光再次看向腰间的玉佩,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秋叶渐黄菊花香,黄白相映渐渐开。本是悬崖不见客,奈何藤丝心中过。
这日,丞相府忽然收到一张请帖,原来过几日是二皇子的生辰。自从姜丞相有意和二皇子联手之后,明里暗里没少联系,只是表面上两个人一直保持着距离,实际上暗地里没少来往。
书房内,姜丞相坐在书桌旁看着一旁的请帖陷入了沉思。略带消瘦的面颊上,一双锐利的眼中风云变换,历经多年官府沉浮的眉间多了几分谨慎。
须臾,他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管家吩咐道:
“姜山,将请帖送到夫人那里……”
“是……”
管家离开后,一个黑色的影子突然出现在房间里,只见她全身上下都笼罩在黑色长袍中就连面部也被黑色面巾遮住,只留一双眼睛露在外面让人看不出情绪。
“你是何人?”面对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姜丞相并没有慌张,只是微微调整了一下身体沉声问到。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会帮你达成所愿……”
“哈哈……荒谬,哪里来的野女子敢在我丞相府大放厥词……”姜丞相冷笑几声并没有将眼前的黑衣女子放在眼里,只是眼中的杀意却让人不寒而栗。
“姜丞相,皇帝好像不太喜欢双生子吧!你说,若是他知道自己的肱骨之臣欺骗了他,他会做何感想?”黑衣女子似乎并不在意,只是将一个玉佩扔到了他的面前。
“你究竟是何人?怎会有这个?”看着桌子上的玉佩,姜丞相眼中杀意更甚,内心却是十分惶恐。
“呵……我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的目的相同……”黑暗里黑衣女子轻蔑地笑了一声,随即又说了她此来的目的。
“好,既如此老夫便信你一次……”说罢,姜丞相将书桌上的玉佩收了起来,眼中多了几分晦暗不明。
次日凌晨,羽洛刚刚梳妆完毕,姜夫人便急匆匆地来到了她的闺房,看见女儿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不由得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语气担忧地问道:
“怎么了,灵儿,莫不是哪里不舒服?”
“母亲过虑了,女儿只是有些贪懒……”说着羽洛悄悄地吐了一下舌头。
“你呀!真是个懒虫!正好,母亲有事和你商量让你也惊醒惊醒……”随后姜夫人身旁的丫鬟便递给她一个红色请柬。
“这是……”羽洛接过请柬随手打开,上面赫然印着二皇子的的名讳。
“明日是二皇子的生辰,各大家族都收到了这个请柬,你父亲也不例外……”姜夫人看着女儿茫然无知的样子,急忙解释到。
不知为何,听到这个消息羽洛的心神有些不宁,内心十分抗拒这件事情,看着手里的请柬不由得蹙了眉头,语气中多了几分祈求:
“母亲,女儿可不可以不去……”
“傻丫头,这是你父亲特意嘱咐的,怎能不去?再说了,自从你生病以来,已经好久没有出去了,趁着这个机会也好告诉大家你痊愈了……”姜夫人拍着女儿的手轻声嘱咐着,只是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
“可是,母亲……”
“好了,好了,马上就要及笄的人还如此孩子气……芍药,秋露,这次二皇子生辰你们要好生照顾小姐,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姜夫人用手拍了拍女儿的手背,转过头对着一旁的芍药和秋露仔细地嘱咐着。
“是,夫人……”芍药和秋露急忙放下手中的东西站立在一旁,脆声应到。
最终羽洛没有拗过母亲,在芍药的精心打扮下来到了二皇子府。看着门口那一排排马车非富即贵,几个身着富贵的年轻女子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走下马车,婀娜多姿的身体,千娇百媚的姿态真的是赏心悦目,各有千秋。
“姜小姐,这边请……”正当羽洛下车之际,一个小厮毕恭毕敬地走到她跟前,引得两旁的世族小姐纷纷侧目。
“那个女子是谁?为何引得二皇子另眼相待……”
“嘘,那是姜丞相的嫡女姜灵儿……”
“那不就是个病秧子吗?如今怎么也出来了……”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子一脸高傲地说着,眼中的轻蔑却是十分明显。
“小姐,夫人出门时怎么叮嘱的!我们先进去吧!”一旁的丫鬟似乎害怕自家的小姐再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急忙上前搀扶着女子离开。
“宋菲儿真是越来越胆大了……”
“她爹是将军,一向和丞相不和,再说了二皇子可是她的……”
羽洛无视她们的议论,只是回头轻轻地撇了一眼,然后在小厮的引领下走进了二皇子府。其他几个年轻女子见状感到十分无趣,纷纷拿出自己的请柬。
绕过长廊,走过花园,小厮将羽洛带到了一个凉亭内。此处人迹稀少,只有湖边的几处垂柳在风中摇曳。
这时的羽洛已然发现不对劲,但她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静静地站在亭内看着眼前的小厮,看他怎么解释。
只是羽洛还是小看了眼前的这个人,在她的直视下,依旧淡然自若毫无胆怯之意。隐约间还散发出淡淡的威压,让羽洛更加确信眼前的人不只是小厮这么简单。
只见他对着羽洛微微一笑,眼中多了几分昏暗不明:
“姜小姐不愧是丞相之女,这份淡定岂是旁人可比拟的……”
“不知公子将我诓骗之此所谓何事?”
“没什么,只是听说二弟最近和丞相走的比较近,不知姜小姐有何高见?”
“太子乔装打扮只为了打探家父的动向,不知皇上知道了会做何感想?”羽洛看着他腰间不经意间露出的玉佩,眼中闪过几分了然。
“呵呵……看来是我小看了你,既如此不如你从了我,我许你三媒六聘如何?”说着凌寒撕下脸上的假面,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羽洛,眼中多了几分志在必得。
“太子说笑了,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女子自行许配人家的。如果太子没什么事的话我先离开了,毕竟久不出现也会引起旁人议论的……”说罢羽洛后退一步,对着芍药使了一个眼色,芍药见状急忙上前搀扶着她想要离开。
“好,孤拭目以待……”凌寒看着从容离开的女子,眼中多了几分晦暗不明,脸上的表情更加阴沉。
殊不知,羽洛和太子的这次见面正好被一个躲在暗处的年轻女子看见,只见她摸了摸怀中的东西,眼中闪过一抹暗色。看着羽洛离开的方向露出一抹冷笑,然后又看了看四周转身离开。
经过太子的一番纠缠,羽洛的内心十分烦躁,想要找个地方平静一下心情,却没想到再经过另一个长廊时碰到了宋菲儿。只见她正被几个官家小姐围在一起,娇俏的脸上都是骄傲。
突然,她回头发现了羽洛,眼中顿时多了几分不悦,用手推开眼前的一个清秀女孩向羽洛走了过来,挑剔的目光在羽洛的身上打量了一番,略带羞辱的话语随即响起: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姜小姐,你说你不好好在家休养跑这里来做什么?二皇子可不喜欢病怏怏的美人……”
“宋小姐似乎多虑了!我来与不来取决于自己的心情,倒是你是否有些越俎代庖了呢?”羽洛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理会她语气中的讽刺,不过看向宋菲儿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冷意。
“哼!谁不知道你是个病秧子,这次居然跑来参加二皇子的生辰,难道不是为了勾引旁人……”宋菲儿十分恼怒羽洛的顶撞,杏目中更是嫉妒之色,用手指着羽洛的面颊,一副盛气凌人的表情。
“啪”的一下,羽洛用手拍开了面前的手指,眼中多了几分慍怒,脸上的神色也变得不悦起来,语气中更是多了几分寒意:
“宋小姐,请注意你的言辞,下次再口无遮拦,小心我将你扔到池塘里……”
说罢,羽洛狠狠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要离开,没想到却被宋菲儿突如其来的撕扯绊倒了,只见她高昂着头颅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羽洛的内心突然十分的窝火,在芍药还没来得及扶她起来的瞬间已然自己站了起来,然后快速走到宋菲儿的身边,随着“啪”的一声响起,宋菲儿的左脸上瞬间就多了一个掌印。
一时间,宋菲儿愣在了原地,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其余几个官家小姐也是瞪大了眼睛站在一旁,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许久过后,宋菲儿才从愣神中缓了过来,她用手捂着自己的脸颊,眼泪围在眼眶里打转,颤抖着声音说道:
“姜灵儿,你居然敢打我……”
此时,其余的几位官家小姐似乎才反应过来,急忙将宋菲儿围在中间,不时地传来几声安慰,宋菲儿在她们的半拉半推中离开了长廊。只是回头的一瞬间,看向羽洛的眼神中多了一份狠厉。
“小姐,都是奴婢不好,奴婢没有保护好小姐……”芍药看着羽洛撕掉一角的裙摆,眼中多了几分自责,秋露则是悄悄掀起裙子的一角,看看自家小姐有没有受伤。
“不碍事,秋露,你去马车上再取一套衣服,我们找个地方更换一下……”羽洛低头看了一眼破损的裙摆立马吩咐秋露,毕竟这是二皇子的生辰,哪怕是一丁点的瑕疵,都有可能给父亲带来不好的影响。
“是,小姐……”秋露再确定自家小姐没有受伤之后,匆匆离开。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一个身着绿衣的女子走了过来,看样子好像是二皇子府的丫鬟。
她见羽洛坐在长廊中,眼中顿时多了一抹亮色,加快脚步向羽洛走了过去,然后对着羽洛弯曲行了一个礼,清脆的声音随即响起:
“姜小姐,你怎么在这里,宴席马上就要开始了……”
“你是……”看着眼前的女子,羽洛似乎有些面熟,可是却一时想不起。
“奴婢是二皇子跟前服侍的,二皇子听说你早到了,却不见人在哪里,特命我前来寻找,没想到姜小姐坐在这里……”
“你怎知我是姜小姐……”羽洛看向绿衣女子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审视。
“奴婢在寻来的路上碰到了宋小姐,她……”绿衣女子的表情有些为难,语气有些不安。
“原来是这样!”瞬间羽洛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心中多了一分了然:
“我的衣衫刚刚不小心划破了……”
“既如此,姜小姐请随我来,前面就是更衣阁,姜小姐可以先在那里休息一下……”绿衣女子似乎明白了什么,眼光悄悄扫过羽洛的裙摆,脆声说到。
羽洛抬眼望了望四周,仔细地思虑了一会,然后对着芍药使了一个眼色随即说道:
“那就有劳姑娘了……”
在绿衣女子的指引下,羽洛绕过几条小路来到了一所房间内。
“姜小姐,你在这里稍等片刻……”
“好……”
芍药见状,急忙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塞到绿衣女子的手中。绿衣女子用手悄悄掂量了一下,脸上顿时多了几分笑容,然后对羽洛屈膝行了一个礼,然后转身离开,却在羽洛看不见的角落里,眼中多了几道寒光。
过了许久,秋露还有没有回来,芍药急得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眼看离宴席开始已经越来越近了,想起母亲的嘱咐,羽洛的内心也有些焦躁,于是对着芍药吩咐道:
“芍药,你去外面看看秋露到哪里了,是否有人为她引路?”
“可是小姐,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啊!”
“无妨,你快去快回……”
“是……”
芍药离开后,羽洛端坐在椅子上无聊地打量着这个房间,随着一阵淡淡的香味袭来,羽洛忽然感到眼前一阵模糊,直觉告诉她有人躲在暗处想要谋害她,但此时醒悟已然晚了。
羽洛费了好大力气才拔出了头上的金簪,然后用力地在自己的手腕划了一下,随着鲜血的流出,羽洛暂时恢复了清明。
正当羽洛拖着软绵绵的身体想要离开房间时,门外似乎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羽洛知道离开已经不可能了,只得仔细打量起这个房间。
随后她费力地躲到了屏风后面,透过缝隙看见一个身着蟒袍,头戴金冠的男人慢慢走了进来,此人正是不久前乔装改扮的太子。
只见他先是环顾了一下四周,似乎是在寻找什么。片刻之后,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眼中多了几分疑惑。
正当他想要离开之际,目光忽然被地上的血迹所吸引,顺着血迹的方向,他慢慢地向屏风靠近。
躲在屏风后的羽洛不由得紧张起来,只能紧紧地握住手里的金簪,眼睛死死地盯着逐渐靠近的身体,眼看太子就要绕过屏风发现她,忽然门外响起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陈柏,你确定太子是往这边来了吗?”
太子见状只能停下脚步,转身走到一旁的椅子上,闭上眼睛开始假寐。不多时,一个身着石青色龙褂,头戴朝冠的男人走了进来。
“太子殿下……”
“……嗯?……是二弟呀!”太子装作刚刚醒过来的样子,看起来十分的疲倦。
“太子殿下为何出现在更衣房,害得弟弟好找……”二皇子凌志看着面前的太子,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眼中多了几分探究。
“今日是弟弟生辰,为兄多喝了几杯,没想到如此不胜酒力,本想找个地方醒醒酒,没想到误打误撞走到这里了,二弟不会怪罪为兄吧!”太子假意地用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头,然后装作一副无奈的样子。
“不敢,只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是越发没有规矩了,居然让太子殿下一个人出来……”
“呵呵……是我命令他们不许跟随的……”
“既如此,太子殿下请移步前厅……”说着二皇子凌志伸出手臂,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二弟果然是深得父皇喜爱……”说罢太子略有深意地笑了笑,眼中多了几分晦暗不明,然后起身离开了房间。
紧随其后的二皇子凌志在离开之际,忽然发现了地上的血迹,他的眼光停留在了屏风上,然而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让下人将房门合上。
此时的羽洛已然瘫坐在屏风后面站不起来,眼前的视线越发模糊,浑身上下都开始燥热起来,内心深处似乎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很想找个人舒缓一下。
可眼下的情况不明她不敢贸然出去,只能再次用金簪划破自己的手臂,房间内再次弥漫起淡淡的血腥气。
突然窗户外面再次传来了嘈杂的声音,仔细听来像是几个女子的声音,羽洛用手抓住屏风想要站立起来,谁知一不小心将屏风推翻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与此同时房门从外面再次被打开,宋菲儿和她的丫鬟正一脸诧异地看着羽洛,见她如此狼狈的模样宋菲儿突然笑了,眼中的讥讽十分刺眼,然后她迈着莲花步慢慢走到羽洛面前,抬着头居高临下地讽刺道:
“我当是谁在这里呢?原来是姜小姐,你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狼狈?莫不是会见情郎不成被捉奸了……”
“宋小姐不在前厅参加宴席跑到这里做甚?难道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吗?”羽洛抬起头强忍着身体上的不适,嘴上毫不示弱地反击到。
“啪”的一声,羽洛的右脸颊被宋菲儿狠狠地甩了一巴掌,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了下来,钻心的疼痛让羽洛一时之间清醒不少。
果然是将门出虎女,这甩巴掌的力度不是一般闺阁女子可以比拟的。羽洛用手轻轻擦拭了一下嘴角,眼中的讥讽更甚,惹得宋菲儿更加的愤怒,她举起手想要再次动手的时候,忽然身后出现一个黑衣男子将她和丫鬟同时击倒在地。
看着眼前出现的面具男子,羽洛忽然笑了,内心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看来自己又欠了他一个人情
“姜小姐果然与众不同,这个时候还能笑的出来……”面具男子看着羽洛狼狈不堪的样子,眼中的怒意更甚,立马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然后不由分说地塞进了羽洛的嘴里。
“不知为何,见到你,我的内心就十分欢喜,我自己也很奇怪,你究竟是谁……”羽洛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晕倒在萧凌的怀里。
萧凌看着面色苍白的羽洛,内心十分疼痛,他对后面打了一个手势,然后抱着羽洛极速离开。
昏迷中的宋菲儿被穆峰褪去了外衣放到了屏风后,一旁的丫鬟则是被穆峰带到了房门外的角落里。
不多时一个身影侧身走进了房间,看着散落在地的外衣,内心十分的诧异。他小心谨慎地向屏风后面走去,只见一个女子匍匐在地,乌黑的长发遮住了她的面容。
他的眉心一动意识到事情不简单,急忙转身想要离开。
谁知这时躺在地上的宋菲儿正好醒来,她揉了揉自己的脖颈刚想破口大骂,却发现眼前的男子正是她爱慕的二皇子,于是她对着即将离去的凌志背影喊道:
“凌哥哥……”
二皇子凌志听见声音,转头一看,才发现眼前的女子正是自己的表妹。他看着如此衣衫不整的宋菲儿,眼中的诧异更甚,急忙转过头问道:
“菲儿,你怎会在此?”
“我……”
“不好,菲儿你赶快离开,以免徒增麻烦……”
此时的凌志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急忙吩咐宋菲儿离开,只是没等宋菲儿反应过来,门口却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只见太子和一众朝臣已然走到了门外,见到如此场景宋菲儿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下意识地躲到凌志的身后,浑然忘了捡起地上的外衣。
“等了好久不见二弟归来,原来是在这里风流啊!”太子率先一步进入了房间,俊朗的脸上多了几分讥讽。
“太子殿下误会了,我只是……”凌志看着门外的众人,脸色顺间阴沉下来,鹰眸中晦暗不明。
“不知这是哪家女子为何躲在身后,难道是有什么委屈不成?放心,有本太子在定会为你主持公道……”此时的太子眼中的狠厉一闪而过,脚下的步伐却没有停下。
“太子殿下颠倒黑白的功夫真是令二弟佩服,不过此事却是让你失望了……”
“是吗?那我倒要看看你身后究竟是何方神圣……”说着太子的胳膊就要伸过来,吓得宋菲儿急忙跪在地上,颤抖地说道:
“太子殿下……”
“宋菲儿,怎会是你?”太子的眼中多了几分诧异,语气中多了几许不可思议。
“我……是姜灵儿,她……”宋菲儿突然大声地喊着羽洛的名字,眼神中充满了恨意。
“菲儿,休得胡闹……”二皇子将宋菲儿拉到身后,看向她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警告。
“明明是她……”
且不说二皇子是如何摆平太子的,只是另一个房间内萧凌,看着昏迷不醒的羽洛,眼中的伤痛更甚。
他用手轻轻拂过羽洛的脸颊,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从怀中取出一根细长的管子径直刺向了自己的心口,几滴鲜血顺势落在了羽洛的口中。
昏迷中羽洛似乎感到一股清泉在她的五脏六腑流淌,瞬间就浇灭了心口处的那股燥热,而眼前的萧凌却变得脸色苍白起来,微微颤抖的身体,似乎在诉说着他此时的痛苦。
不多时,羽洛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见黑衣男子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中的神情让她琢磨不透,似眷恋,似伤感,似不舍,似愧疚。
“醒了……”
“嗯,看来我又欠你一次人情……”
“还要再次以身相许吗?”
“再次,我记得我只是承诺你,有事可以来丞相府,似乎没有答应其他的条件,公子莫不是记错了?还是我们以前认识?”
“也许吧!你的丫鬟马上就到,姑娘以后出来的时候,还是要多加小心,不要再轻信他人……”说着萧凌站了起来,对着羽洛温柔一笑,那笑容让羽洛瞬间想到了寒风里绽放的梅花。
“你……”不知为什么,羽洛的心突然感到十分的难过,眼泪也在不经意间流了出来,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最终,二皇子的生辰在一场闹剧中结束,而羽洛也平安地回到了家中。姜夫人看着女儿胳膊上的伤口,脸色顿时紧张起来,眼中的愤怒再也掩饰不住,她将羽洛拉到怀中仔细地看了看,然后急忙吩咐下人去请谷大夫。
“灵儿啊,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受了如此的委屈,告诉为娘,娘替你做主……”
“也没什么,就是不小心着了别人的道了……”羽洛便把在二皇子府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母亲,却下意识地隐瞒了黑衣人救她的过程。
“岂有此理,是谁这么胆大包天,居然敢暗害丞相府的嫡女?灵儿放心,我会将此事告知你父亲的……”姜夫人听后十分地愤怒,手掌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
“女儿无事,娘就不要担心了……”羽洛对着母亲甜甜一笑,内心却是波涛汹涌。
“夫人,谷大夫到了……”随着芍药的声音响起,谷大夫背着药箱走了进来。
“谷大夫,你赶紧给看看,闺阁女子怎能落下疤痕……”姜夫人见状急忙站了起来,眼中多了几分期待。
“把手伸出来……”谷大夫似乎并不在意羽洛胳膊上的伤口,伸出两指搭在了她的脉搏上。
只见他的眉头一皱一松,不苟言笑的脸上表情十分凝重。
许久之后,他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羽洛一眼,低沉的嗓音徐徐响起:
“姜小姐的身体已无大碍,日后不需在吃药调养了……”
“真的,真是太好了……对了,谷大夫,你看看我家女儿的胳膊是否会落下伤疤,可有良方……”姜夫人先是高兴地站了起来对着天空拜了拜,然后又急忙走过来指着女儿的胳膊问到。
“无妨,我这有一瓶祛痕霜……”
第五章:思
桃花谷内,花无袖正拿着剪刀修剪一株桃花,纷纷落下的叶子在她的脚下形成一个绿色的图案。
红鸾站在一旁对她小声地说着什么。突然花无袖将手中的剪刀一扔,风韵犹存的脸上多了几分玩味:
“哦?居然是这样,真是便宜羽洛这个贱人了……”
“属下原本以为太子会得手,谁知被二皇子发现了,后来二皇子去而复返,谁知后来又出现一个宋菲儿。经过此事,坊间传闻皇帝有意让二皇子和宋将军联姻……”
“呵呵……那我们就再添一把火,让他们狗咬狗……”花无袖看着满山的桃林,眼中多了几分狠厉。
“那羽洛……”
“暂且让她再多活几日吧!”
傍晚时分,下朝回来的姜丞相脸色十分阴沉,想到朝会上宋将军如此不顾他的情面,内心就时一阵恼火:
”他居然逼着皇帝,想让二皇子娶他的女儿,如此一来,自己的谋划岂不是落空。”
“相爷,夫人在碧霞居等您,有要事相商……”
“嗯……”
掌灯时分,姜丞相终于放下手中的公函,起身来到了碧霞居,姜夫人见状立马起身上前:
“相爷,可以用膳了……”
“嗯……辛苦夫人了!”
晚膳过后,姜夫人随手递给姜丞相一杯香茗,随即说道:
“相爷,你可知此次二皇子生辰,女儿在二皇子府受了委屈吗?”
姜丞相端起茶杯用杯盖轻轻地拨弄着茶水,然后放到嘴边喝了一口,才缓缓开口:
“有何不妥?”
“灵儿她……”
姜丞相听后,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眼中多了冷意,突然他将茶杯狠狠地摔到桌子上,随即发出了“啪”的一声,溅出的茶水瞬间打湿了桌面。
看着自己夫君如此愤怒,姜夫人用手帕按了按眼角,然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相爷……”
“呵呵,原来如此……”许久之后,姜丞相冷笑一声随即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他大手一挥,快步走出了房间。
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不知何时覆盖了山谷,满山的梅花更是争相怒放。远远望去,白的无瑕,红的似火。萧凌看着满山的红色眼中多了几分落寞。
曾几何时,一个白衣女子曾静静地站在这里,眼中的爱恋让人沉沦。如今依旧是梅花盛开遍地飘红,却唯独少了那个女子的甜蜜笑容。
想到这,萧凌“唰”的一下拔出长剑,在梅林中舞了起来,剑锋所到之处,红色的花瓣纷纷落下,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那个清脆的声音:
“公子,好剑法……”
“洛儿要不要试试?”
“好啊!公子不许让着我……”
“好……”
纷纷落下的白雪伴着飘落的梅花瓣,一白一黑两个身影紧密地纠缠在一起,时不时传来欢快的笑声,如何不让人着迷!
随着雪花越落越多,萧凌手中的剑也越来越快,只见他一个飞身,手中的长剑划过梅花,纷纷扬扬中分不清哪里是雪,哪朵是花?
萧凌随即接住一片放在手中,眼中的相思再也抑制不住:
“十里梅花不如你,洛儿……噗哧……”
突然一口鲜血从萧凌的嘴里喷了出来,染红了面前的皑皑白雪,他捂着胸口,弯着身子,脸上的表情十分痛苦。
“公子……”穆峰见状,急忙上前将萧凌扶住,冷若冰霜的脸上多了几分焦急。
“无妨……”萧凌用手擦拭了一下嘴角,眼中多了几分忧伤。
“无妨?你就是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吗?老娘费尽心思,好不容易将你养大,你就如此不珍惜吗?”一声怒喝从林间传来,花无袖在红鸾的陪伴下走了出来,一身红衣也掩饰不住她身上的怒气。
“谷主……”
“废物,你就是这样照顾公子的……”花无袖一掌拍在穆峰的胸口,眼中的狠厉让人不寒而栗。
“属下知错……”
“娘,何必为难穆峰?是我的身体不争气……”萧凌强忍着不适,不悦地反驳到。
“你……来人,带公子回去……”花无袖本想再教训萧凌几句,只不过看到儿子苍白的面色时,心中一慌。
转眼又到了月圆之夜,如墨的夜空中繁星点点,一轮明月高悬在苍穹,银白色的月光笼罩着大地带着丝丝清冷。
羽洛斜靠在床边悠闲地看着书,芍药和秋露坐在一旁小声地说着话,不时地将目光投向自己小姐,眼中多了几分担忧。
“又在议论本小姐什么呢?”
“小姐过几日就要及笄了,奴婢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还怕我丢下你们不成……”羽洛放下手中的书,眼中多了几分揶揄。
“怎会,别说小姐不会丢下奴婢,就算丢下奴婢,奴婢也会誓死相随,奴婢只是担心……担心……”芍药看着自家小姐,忽然欲言又止,清秀的脸上多了几分纠结。
看着芍药这副为难的表情,羽洛怎会不知她的想法,自从在二皇子府发生意外后,坊间就开始流言,当初太子假扮小厮是为了和丞相府联姻。
她与太子之间早已暗中来往很久,说不定早就私定终身了,为此姜丞相没少发怒,就连姜夫人也受了不少委屈。
“好了,莫要担忧了,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走一步看一步吧!大不了我带你们一起上山做姑子去……”羽洛看着窗外的明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心口处却感到十分的憋闷。
“小姐……”
“好了,去睡吧!”
“是……”芍药和秋露听后急忙起身,随手将纱缦放了下来。
睡梦中,羽洛似乎又感到有人在抚摸她的头发,而她却无法醒来。耳边总有声音在不断地低喃。
奇怪的是她居然能感受到他的情感,心口处还传来阵阵的疼痛,好像有什么东西产生了共鸣,到她却始终无法醒来。
萧凌看着沉睡中的羽洛,眼中闪过一抹伤痛。当初自己擅自安排了她的人生,如今只能看着她慢慢忘记了自己,心中悔吗?不,只要她能好好的活下去,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只是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里,自己十分贪婪地想要多见她几次,哪怕就是这样静静地看着她也好。
母亲当初废了她的武功,毁了她的容貌,还将她赶出桃花谷就是为了让自己断了情欲。可她哪里知道,情根一旦深种岂是人为可以改变的。
为了不让母亲再次伤害羽洛,他只能逼迫自己假装不在意,然后暗中派人将她藏了起来并让谷大夫给她服下忘尘水,最后又恢复了她的容貌。
那段时间里自己总是躲在暗处悄悄的看着她,看着她慢慢忘记了一切,忘记了自己,而自己却躲在角落里痛得无法呼吸。
从他见她的那天起,他就明白眼前的人将是他一生的劫,可他偏偏不信命,最终陷入了情网里。
哪怕后来知晓她是丞相府丢弃的女儿,哪怕知道她一直想要认祖归宗,可是自己就是舍不得放手。
直到那天看见她血肉模糊的躺在山谷外,破败的身体如同摧残后的梅花。他知道自己错了,错在自己不该贪心,不该对她动了情。
看着她慢慢恢复的身体,他知道自己该兑现当初的承诺了,原本他想通过另一种方式将她送回丞相府,谁知命运之神给了他一次机会。
丞相府的嫡女在上香的过程中遭遇意外不幸死去,而他正好利用这个机会来个狸猫换太子,名正言顺地将她送回了丞相府。
如今的她已然慢慢适应了现在的生活,不久的将来还会有新的人生,而自己将带着对她的爱恋,对她的思念踏入黄泉。
“洛儿,莫要怪我……”
萧凌的手指一点点滑过羽洛的脸颊,似乎想要把她刻在骨子里。
许久之后,他从怀中取出一粒鲜红的药丸,然后小心地放进了羽洛的嘴里。紧接着又拿起她脖子上的玉佩,看着里面若有若无的红线,轻轻一笑:
“小东西,饿了好久了吧!放心,这次将你一次性喂饱,以后莫要食言……”玉佩里的红线仿佛听懂了似的,使劲地扭动着身体想要出来。
黑暗中,玉佩发出了淡淡的红光。萧凌随即解开了自己上衣,将玉佩放到了心口处。
不多时萧凌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玉佩里的红线则是越来越鲜红,慢慢地形成了一个圆点,仔细看来好像一朵含苞待放的梅花。
第六章:逝
皇宫里,皇帝正坐在养心殿中批阅奏章。手中的朱砂笔不时地在奏折上写着什么,只见他时而眉头紧蹙,时而神情凝重。
随着奏折的逐渐减少,他的脸上逐渐出现了轻松的表情。可当他看到最后一个奏折的时候,脸色突然变得十分阴沉,手中的朱砂笔“啪”的一下扔到了地上。
站在一旁的王公公一看,眼中顿时多了几分惊慌,他端起一旁的茶水小心地走到皇帝的面前,低声说道:
“圣上,喝口茶润润嗓子……”
“王顺,对于太子和二皇子你有何看法?”皇帝接过王顺手中的茶杯轻咂了几口,然后抬起眼角看着他。
“圣上饶命,奴才不敢妄议朝政!”王顺急忙跪在地上叩首,眼中多了几分惊慌。
“罢了,起来吧!”
“谢圣上……”
皇帝放下茶杯,目光又盯在了面前的那个奏折上,上面详细地写了二皇子最近的动向,其中包括他与丞相暗中来往的事情,同时也有太子想尽办法拉拢朝臣之事。
“哼,都是一群不安分的东西……”
“圣上息怒……”
此时的皇帝脸上表情变幻莫测,眼中风云变幻,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寒气,吓得不远处的王顺瑟瑟发抖,他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就连呼吸都减弱了,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
“王顺……”
“奴才在……”
“……”
看着王顺离开的背影,皇帝脸上露出了一抹冷笑,许久之后他站起身走到了窗前,看着夜空中的明月眼中多了一抹暗色。
曾几何时,也是这样的圆月之夜,有个女子曾仰着头问他是否会爱她一辈子,当时的自己是怎么回答的:
“我心似明月,为卿披红妆,如违今日约,此生……”
“嘘……我信你!”话未说完,嘴角就被一只素手捂住了,一张俏脸都是紧张。
后来呢?自己为了权利还是违背了自己的诺言,看着她眼含恨意地站在自己面前,风华绝代的脸上满是泪痕:
“凌子风,你果真违背了自己的誓言,居然娶了别的女人!”
“袖儿,我也是迫不得已,只有坐上那个位置才有能力保护你……”
“呵呵,伪君子,鱼和熊掌岂可兼得?等你坐上龙位,三宫六院还会有我的位置吗?”
“袖儿,你相信我!只要我登上龙位,定会许你今生富贵!”
“我说过今生不求荣华富贵,只求一心人……”
“袖儿,莫要无理取闹……”
“哈哈……我无理取闹,凌子风,你记住今天的选择,你会后悔的!”说着花无袖转身就要离开,没想到脖颈上突然传来一阵疼痛,转而晕了过去。
“我不会放手的……”凌子风看着怀中的女子,眼中闪过一抹势在必得,随即从怀中取出一粒药丸喂进了花无袖的嘴里。
后来的日子里两个人不断地发生争吵,一个要走,一个强留。无奈之下自己只能通过药物来控制她,希望她可以老老实实地留在自己身边。
谁知最后她还是趁着自己不注意,带着身孕逃走了。这些年来自己不是没找过她,但她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明月不变,物是人非,如今的自己坐拥天下却失去了最真的东西,故人不在,初心已改,既如此谁又能从他的手里抢夺江山?
桃花怒放迎东风,无人知晓斯人情。
大雪纷纷扬扬的下了几天之后,终于在一个早晨停下了。
丞相府内,芍药一大早就跑了出去,只有秋露端着手炉站在一旁,见自家小姐放下了手中的书,急忙将手炉递到她的手中:
“小姐,要不要出去转转,外面可漂亮了!”
“芍药还没有回来?”
“没呢!估计是雪大路滑耽搁了!”
“走吧!我们出去转转!”
“是……小姐,斗篷……”见自家小姐已经走出房间,秋露急忙将斗篷拿了出来,小跑着追了上去。
花园内,几只含苞怒放的梅花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引人注目,羽洛的目光不由得被它吸引了,脚下的步伐不自觉地加快了许多。
走近一看,白雪下的花瓣粉红中有点透明像碧玉雕成,仔细闻来鼻尖还传来淡淡的清香 。
“小姐,喜欢这梅花……”
“嗯,很欢喜……”
“小姐以前不是喜欢梨花吗?”
“是吗?许是这梅花开的好看……”
“那我们折几只回去……”说着秋露就要动手折花。
“莫要伤了它,我在这里看着就好……”
角落里一个身影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切,眼中的眷恋让人不忍侧目,俊朗的脸上却毫无血色。随着一阵压抑的咳嗽声响起,一口鲜血从他的口中吐了出来。
“公子,我们回去吧!”穆峰急忙上前扶住自家公子,不无担忧地说到。
“走吧!”萧凌再次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羽珞,然后在穆峰的搀扶下离开。
此时的羽洛仿佛感到有人在看她,急忙回头向角落里看去,那里除了几个脚印什么也没有。
羽洛的心头忽然一痛,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秋露,扶我回房间……”
最近几天,无论是朝廷还是坊间都不平静,禁卫军不但加强了各方巡逻,还时不时地抓一些人,更有几个朝中大臣被革职流放。
姜丞相这几日也是坐立不安,食不下咽,经常在书房里一呆就是半宿,不知在忙些什么。
直到有一日,皇上连下两道圣旨打破了这个诡异的局面,其中两道赐婚圣旨将太子和二皇子打个措手不及。
宋丞相之女赐给了太子做正妃,同时免去了宋将军的职务,让他卸甲归田。二皇子封为吴王娶了太傅之女,择日前往封地。
一时间,朝堂上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了,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就连姜丞相也以为事情告一段落,庆幸自己没有露出马脚免去了无妄之灾。
直到那天,一道圣旨再次打破了他的幻想。
前厅内,王公公手举圣旨居高临下地看着姜丞相,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尖锐的声音更是让人心中一紧: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姜家有女,蕙质兰心,良金美玉,秀外慧中,雍容华贵,即日起前往玉华寺为国祈福……”
姜丞相一脸不可思议地抬起了头,眼中满是惊鄂,姜夫人更是慌乱地看着姜丞相,只有羽洛的脸上无波无澜,直到王公公的声音再次响起:
“姜丞相,接旨谢恩吧!”
此时的姜丞相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精神瞬间变得消沉起来,身体一下子矮了不少,他低下头,举起双手强打精神说道:
“叩谢圣恩!”
“姜丞相,恭喜你了,为国祈福可是大喜事,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的……”王公公将手中的圣旨递到姜丞相手中,眼中闪过一抹讥讽。
“有劳王公公了!”
“不辛苦,咱家还有事就先走了……”说完王公公一甩浮尘,转身离开了。
姜夫人见王公公离开之后,急忙走到姜丞相跟前,拉着他的胳膊问道:
“相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好好地怎么就要女儿出家了呢?我们可只有这一个女儿了……”
“皇帝这是对我起疑了……”
“那我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去受苦吗?你忘了当初我们……”姜夫人回头看着女儿,眼中满是心疼,拉着姜丞相的胳膊不住地流泪,嘴里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姜丞相一口打断:
“够了,圣旨已下,还能怎样,好好想想下一步该如何吧?”
看着慌乱不已的母亲和焦躁不安的父亲,羽洛急忙上前挽住了母亲的胳膊,拿出手帕替她擦拭了眼泪然后说道:
“母亲,莫要担心,为国祈福是好事,女儿正想找个地方清净呢?”
“傻丫头,小小年纪就要苦守明灯,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姜夫人用手抚摸着女儿的头发,眼中的泪水不断滑落。
“母亲,事已至此,难过亦无用,母亲莫要忧愁了!”
“我的儿……”
于此同时,谷中的萧凌正经受着巨大的痛苦,体内的蛊虫因为没有药物的压制而肆意地折磨着他,原本苍白无色的脸颊如今已接近透明,暴起的青筋看起来十分的狰狞,嘴里不时吐出的鲜血染红了衣衫。
谷大夫看着眼前的萧凌心中已然明白,即便自己穷尽毕生心血也不能挽回他的性命了,只能用针灸来缓解他的疼痛。
许久过后,萧凌终于安静下来,他睁开眼睛对着谷大夫微微一笑,虚弱的嗓音缓缓响起:
“老头子,恐怕以后再也喝不到我的梨花白了……”
“值得吗?为了一个女子舍弃了自己,你可知我费了多少心血才炼出那粒金丹……”
“呵呵!老头子你不懂,她若安好便是晴天,今生与她相遇,我已然无憾。”
“唉!痴情害人啊!”
“本就是一具破败之躯,有生之年能遇到自己喜欢的女子,也不罔我来人间一趟……”
“破败之躯,你可知为娘为了你吃了多少苦,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随着一声娇喝响起,花无袖一脸怒气的走了进来。
“娘,今生儿子不能陪伴你了,你莫要生气,来世……咳咳……”说着萧凌又吐出了一口鲜血,吓得花无袖急忙将他抱在怀里,不断地抚摸着他的后背,嘴里却依旧恶狠狠地说道:
“凌儿,你要活下来,否则我就杀了羽洛那个贱人……”
“娘,莫要伤害她,儿子只有这一个要求。”萧凌费力地抓住母亲的手,眼中的祈求让人潸然泪下。
“娘……”
“我……我答应你,你也要答应我好好活下来……”说着花无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眼泪顺着脸颊两侧流了下来。
“谢谢……娘……”说着萧凌闭上了眼睛,嘴角带着微笑离开了这个世界。
去往玉华寺的路上,羽洛正坐在马车里看书,突然她心头一痛,一口鲜血从嘴里喷了出来,吓得芍药急忙扶住她的身体,秋露则是一脸慌张地喊道: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姜山,停车……”
“不知为何,心口突然一阵绞痛……”羽洛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地说着,却没发现脖子上的玉佩发出了淡淡的红光,玉佩里的赫然绽开一朵梅花。
“小姐,可是旧疾复发,不若我们回相府让谷大夫看看……姜山……”
“芍药,不可,我们如今已经离开相府,上山祈福来了,半路岂有再回去之理?前面到哪了?扶我下去走走!”
“是,小姐……”
说也奇怪自从吐了鲜血之后,羽洛的胸口不再疼疼,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幻觉一样。更奇怪的是她的身体此时好像经历了一场蜕变,不但脚步轻盈,丹田处还传来阵阵灼热。
不远处的半山腰上,花无袖看着羽洛一身素衣打扮,眼中闪过几丝复杂的神色,白皙的手指拂过怀中的灵牌,嘴里低声呢喃着:
“凌儿,当初母亲就是一意孤行才伤得遍体鳞伤,好不容易将你生下来,就是希望你能断情绝爱,不步我的后尘。谁知你依旧走了母亲的老路,如今连命都搭进去了……”
几行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悄然划落,风华绝代的脸上已然失去了光泽,许久之后,她对着身后的男人吩咐道:
“穆峰,既然你的主子不想她死,今后你就躲在暗处保护她吧!”
“是,谷主……”
“凌儿,我们回家吧!”随着花无袖的离开,一个木簪向山下飞去,落在了离羽洛不远处的草丛里。
正当羽洛准备离开时,一阵寒风突然吹过刮走了她的丝帕,芍药见状急忙顺着风向追了过去。
当她捡起地上的丝帕时,却发现一只木簪藏在草丛里,便顺势捡了起来。
“小姐,你看,我在那里捡到一个木簪,看样子是别人不小心丢下的!”说着芍药将手中的木簪递给了羽洛。
羽洛接过木簪仔细一看,这是一个刚刚雕刻不久的梅花簪,上面刻着几朵含苞怒放的梅花,一个女子正坐在树下仰头微笑。
“好厉害的雕工,这么小的地方居然还能刻出人物来,还是一个女子……”芍药凑在羽洛身边一脸惊诧地说到,眼中都是不可思议。
不知为什么,羽洛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人影,恍惚间似乎听到有人在说:
“佳人在侧,夫复何求?洛儿……”
“洛儿……”羽洛不由得低喃出声,眼中闪过几分迷茫。
“洛儿是谁,是这个簪子的主人吗?”芍药看着自家小姐出神的样子低声问到。
“我也不知是谁,只是脑海中忽然闪现这个名字!”
“也许是这个簪子的主人和小姐有缘分,不如留下它吧!”
“好啊!”羽洛将木簪又仔细的看了一遍,突然发现簪尾处赫然刻着一个“洛”字。
“小姐,小姐……”
“嗯!走吧!”不知为何羽洛的内心涌出一股莫名的伤痛,看着不远处的青山流下了悲伤的泪水,鼻尖似乎也传来了淡淡的梅花香。
思量许久,羽洛把那只梅花簪插在了自己的青丝上,踏上了去往玉华寺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