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南有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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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一，朋友圈里堵车堵到怀疑人生。没洗脸的我坐在电脑桌前，嘴里塞着外卖，眼睛锁住电脑屏幕。忽然，宿舍里响起一首《成都》。怔了三秒，是我的电话。

“小希。”叫完我的名字，那头良久无音，空留喘气声，“他……来长沙……来找我了。”

彼时，我嘴里的外卖强行被我塞进喉咙。五秒之久，“你怎么想？”

“你说我要不要去见他？”那头的话语干净利落起来。

“你想见吗？”我喝了一口水，电脑屏幕里，男主说会一直和女主在一起。

“我想啊，我当然想啊！让他看看我现在的样子，我现在过得这么好，我要让他后悔，让他后悔当初抛弃了我！”她一口气，把这么两年的情绪都宣泄了出来。

我又喝了一口水，电脑屏幕里，男主还是和女主分开了。

“那就去啊，还害怕什么，担心什么。你要把你所受的折磨都还回去啊。”我失声喊着，顿时词穷。

她说，好。

我挂断电话，你就是没有忘记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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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二，朋友圈里景点旅游挤成狗。没洗脸没刷牙的我裹着浴巾，坐在电脑前等外卖。

忽然，《成都》响了。

“小希，我见他了。”那头，风声、汽车鸣笛声。

“把这几年的委屈怼回去了没。”我站在窗户前，风很大，吹乱了头发，眼里也进了沙。

“怼回去了”，那头，喘息声、欲言又止声。

“真棒。”我揉了揉眼睛，竖起了大拇指。

“哈哈，快夸我吧。他真是蠢，我这种人，怎么会回头呢。”那头，欢笑声、风声。

我没说话，眼里仿佛又进了沙。

“他以后不会来找我了，开心啊啊啊。”那头，欢笑声、汽车鸣笛声。

我依旧没说话，记忆却被拉得很远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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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14年。地点，株洲。

大三刚开学，知欣这丫头就跟我逼逼要努力学习的事。我说她游戏打多了，犯懵了。

“信我，我真的要努力了。”她努着嘴目定睛看着我。

没过三秒，我实在憋不住，笑了出来，两年里，这话她讲过几百遍。实话，换作从前我信，但我现在不信。这丫头，沉迷游戏，早已经无法自拔。

“小希，你信不信我？”她凑过来掐我的脖子。

“信，我信。”这话一出来，我就知道我怂了。

那以后，知欣开始努力了。我心想，几天的努力谁不会啊，能坚持到底我跟你信。哪知道，她让我刮目相看了。

两年没有听过课的她，直接找的学委李远，因为学委成绩最好，专业课最牛逼。知欣这丫头，也是天不怕地不怕。两年没跟人李远说过五句话，现在要学习了倒是想着人家。

“我保证，保证不打扰你，你就带带我就行。”，这是她在吃饭时给李远发的信息。

哪知道，学委同意了。我当初怀疑了一个月，知欣这么渣，学委……竟然同意了？

于是知欣整天跟在李远的屁股后面。李远去图书馆，她就抱着法理学去图书馆。李远去法学楼，她就抱着宪法学去法学楼。早出晚归的，学委干啥她就干啥，差点就没跟着他一起睡觉了。

“为啥要努力？”这是一个星期后，我对知欣说的。

“小希，我大三了啊。真的，怕。”她放下手里的民诉案例，转过来看着我，声音颤抖着。

我听得心里发凉，在未来面前，我们都举着大刀却软弱无力，无法大步向前。

知欣跟我说，暑假在家，考虑了很多。家人说了很多。最重要的是，爸爸生病做了手术，“我看到他的白头发，才知道，他不再年轻了。”这是知欣哽咽着和我说的。

知欣还说，我还年轻，我想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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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天气炎热，出门人就融化了。从宿舍到法学楼要走十五分钟，到图书馆要走二十分钟。

知欣常常伞也不打，吃完饭直接跑去图书馆，因为李远在。出了汗，就让它沾在身上。

“你为啥学习要找李远，你喜欢他？”这是知欣努力的第二个月，我问她的话。

“滚，”她拿起手里的婚姻继承法，甩在我右臂上，“你知道啊，我这人自律力太差了。要是我一个人去图书馆，我肯定看书五分钟玩手机两小时。”

知欣还没说完我就噗嗤笑了。想当年，她也是王者。驰骋战场，所向披靡。周末饭都不吃，躺在床上打游戏。

“和李远一起就不一样了，他可认真了。唉，人家拿国奖是有原因的。太他妈厉害了。”她接过我甩过去的书，翻了翻。

她说，和李远在一起，她一门心思放在学习上，完全不想游戏的事。

“李远烦你否？”

“否！”，知欣脸上开了花，“我不会的东西，他都耐心地教我。虽然我渣的一逼，但是他一点厌烦情绪都没有。”说完用书遮住脸哈哈哈哈大笑。

“能在一起否？”我清了清嗓子。

“否！”她起身去厕所，顺带打我的肩膀，却扬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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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大家都在谈论双十一狂欢节。

双十一前夕，知欣告诉我，她脱单了，和李远。吓得我一抖，手机从床上掉了下去。

“李远瞎了？”我跑下去捡完手机，站在她面前。

“滚，我貌美如花，有人看上我很奇怪？”她给了我一个白眼，接着点击和李远的对话框。我顺势抢了过来，火速躲进厕所。

这丫头，竟然先追的李远。什么矫情的话都说，什么会一直喜欢你，什么会努力赶上你的步伐，什么会拼命变得和你一样优秀。

我没顾她在门外哀嚎，说着要和我绝交。倒是看着看着，眼睛有点痛。这丫头，从来不服软的啊，从来不矫情的啊。怎么在李远面前，就这么柔弱了呢。

我打开门，才想起，知欣这是初恋。

李远没公布她们在一起的消息，除了我知道。她俩还是外人眼里的学渣与学霸。

“为啥不公布啊？”我看着电视，往嘴里塞哈密瓜。

“李远说在一起就好了，没事，不公开也行。”我手里的哈密瓜悬在半空，斜瞥一眼知欣。她正埋头刷题，也叹了一口气。

“你脑残？”我过去把她的作业扯开。

“没事，都说了没事。他喜欢我就行了啊。”知欣一本正经地说了一大堆，又撤回作业。

不公开关系的男朋友不是好男朋友。

知欣说她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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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节，我说我想去北方。买了从长沙到西安的机票，29号就走了。

知欣和李远去了重庆。

“好玩否？”我长途漫游给她打电话。

“有李远，啥都好。”说完哈哈哈大笑，我立马挂断。

5号，我回株洲，知欣来接的我。

“都干了些啥，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轮着箱子，拉着她的手。

“能干啥，我舍不得他花钱。”她接过我手里的核桃，低着头小声说。

重庆这个直辖市，繁华，热闹。哪都想去，什么都想吃。

“提前找好的景点呢，都去了没？”

“没去，就在附近逛了逛。”她轻轻咳嗽了一声。

“想吃的东西呢？”

“没……没吃。”她试着转移话题，“西安好玩吗？”

“脑子进水了？爱吃爱玩的林知欣，where？”我用胳膊肘推了推她的胳膊。

知欣没去坐长江索道，没去坐大轮船，没去吃一只酸奶牛，没在瓷器口吃到爽。为了不让李远花钱，俩人一起压马路。

这样的旅游有意思吗？知欣说，有，因为李远在身边。

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没有智商，我想是对的。因为她们把重心，都倾给了那个人。

忘记了最开始，自己也是一个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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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我把自己锁在房间，对着厚厚两叠考研资料，欲哭无泪。

知欣和李远留校，说是买的除夕当天的票。隔着屏幕，我都能感觉到两人的甜蜜。

“你俩咋还不公布关系？老有人问我你俩咋这么亲密。”

“哈哈哈哈，不知道啊，可是现在这样也挺好。”

无数次，我都想给知欣一巴掌。可我又怕，他们是真爱。

两人一直瞒着大家，李远更是连室友都没说。而知欣，发条朋友圈都要屏蔽熟悉的人。

“委屈否？”

“委屈，可我没法。”

三月七，女生节。我曾经的干事问我一些女生节活动策划适事宜。我跑去模拟法庭当指导，也算是看一下这一届的活动水平。

晚上八点四十四分，活动开展到最后一项，主持人说闭幕词。

知欣的电话，“小希”。这句话里面，夹杂着很多的眼泪。那边全是啜泣和嘶吼。我背起包从四楼冲回宿舍，一开门，只见桌子上一堆白纸，还有趴在桌子上的林知欣。

她们分手了，李远提的。

李远说，他还是忘不了初恋。

“别拦着我，明天我去揍那小子。”我把包摔在地上，椅子被我踢倒，发出很大的响声。

“你别去了，算了吧。”知欣反过头看着我，说完，她自己又哭了起来。

其实感情里，最怕的不是对方多么不好，而是你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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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知欣的痛苦月。每天都会问我，自己哪里不好。

三月最后一天，我扇了知欣一耳光，扇完把凳子踢倒，“他就是不爱你，就是不喜欢你，他就是喜欢前任！”

空气里，嘶吼声，耳光声，凳子嘎嘎声。

时钟停止了五分钟，知欣睁大眼睛问我，“我这么好，我对他这么好，为什么啊？”还没说完，眼泪先掉下来。

电影里的情节从我脑海里飘过，可那个人就是不爱你。

四月，我备考司法考试。知欣一天到晚在宿舍昏昏欲睡，醒了就点外卖，也不上课。

我顾不上她，也不想顾她。很多事，只能自渡，他人爱莫能助。

四月十六，她约我去王府井吃烤鱼。

等了很久，烤鱼上来了，她一边给我夹鱼肉，一边又哭了起来，“在重庆的时候，我特别想去吃万州的烤鱼。他说太远了，我说那算了，不吃了。我说我想去长江索道，他说人太多了，不愿意去。

哈哈哈，还有很多很多的事。”

我现在才知道，喜不喜欢一个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可是啊，我就是一直喜欢他。

这都是知欣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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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四，知欣没考研，也没考司考。倒是开始写东西，说是要把这世间的爱恨情仇都写下来。

她说当初因为学习才和李远在一起的，现在要戒了学习。

大四毕业，我在长沙读研。知欣在长沙一家杂志社当实习生。我俩没事周末就一起去橘子洲看夜景。

“我们班，有个男生特别不错，要不要，介绍给你？”

“滚，老娘不相信爱情了。等到了28岁，我去相亲！”

“高，帅，暖。单身。考虑否？”

“否！”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伤疤其实是很难愈合的。

即使只有几个月，知欣却要花很大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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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年5月，庆祝知欣成为编辑。

“厉害了我的大编辑，以后我毕业找不到工作，你养我。”

“滚，去当你的律师。”

“这两年啊，真是辛苦。一个人在杂志社，被嘲讽，被骂，被批评，被调戏。”知欣端起桌子上的酒，干了。

我看到知欣踩着高跟鞋赶地铁，后脚跟被磨破皮，起了泡，出了血。

无数次在橘子洲，她都说这个城市太大了，找不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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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年十月一，知欣给我打电话，说李远来长沙了，说要见她。

17年十月二，知欣给我打电话，说见了李远，他胖了不少。在五一广场吃的火锅，李远夸她变漂亮了，说她现在是编辑，真有能耐。说她现在过得精致了，以前一起出门知欣都是素颜的。还说她现在应该工资不少吧。

17年十月三，知欣给我打电话，说李远给她发了很长的信息，想要复合。她没回。

17年十月四，知欣给我打电话，说李远给她定了99朵玫瑰花，说她这辈子第一次收到花。

17年十月五，知欣给我打电话。小希，他再也不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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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我要结婚了。对方比你有钱，比你高，比你帅，比你温柔，比你体贴。最重要的是，他不会忘不了前女友。

宿舍里，响起《成都》：让我依依不舍的，不止你的温柔。

“小希，走，想吃什么，我请！”

“终于不用吃外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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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铃声换了，因为，什么都能带走。

毕竟，她花了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