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之切，害之切，伤害你最深的，往往都是你最爱的人，你最容易伤害的也正是最爱你的人。
01
面对着高频闪烁的QQ和多个社交帐号头像，木子麻利地敲击着键盘。
张木子来省华彩事业中心工作快三年了，一直在市场部推广部任职。每天的工作看似很轻松，实际上就像程序控制的机器人一样，运转不停，枯燥无味，大部分时间都混迹于各大社群平台和论坛，机械地跟帖发帖，推广和发布困难家庭结对救助信息。
平日的工作中，上演着各种剧透的悲情故事，那些渗透着痛苦与贫困的哭诉，夹杂着复杂的感情，苍白无力，如果不是出于职业习惯和稍有的工作热情，木子的心早就麻木了。
虽然不能和受助对象面对面，木子也能凭借阅人无数的自信和经验，准确地发现问题的症结所在，通过交流让对方获取最好的资源配置，借助社会力量摆脱挫折和困境。
自她修完产假恢复工作以来，木子明显感觉自己的精力不如以前。也许是作息规律还没有完全适应过来，或是有了孩子后费心劳神过多，体力超支、休息不好的缘故，也或许就是从心底厌倦了这枯燥乏味的工作。
长期与困难无助、孤独寂寞的弱势群体打交道，是一项富有挑战性的工作，任务繁重，压力巨大，需要良好的心理素质和协调沟通能力。木子在这方面还是有优势的，她善于运用润物细无声的语言感化人心，既能最大化地满足对方的合理化援助需求，又能照顾到受助者的社会尊然。
一天工作下来，木子身体疲惫不堪，就连心情也时常焦躁无措，以至于怀疑自己得了产后抑郁症。最令人头疼的，这段时间丈夫林果也像变了个人似的，让自己陌生，自己工作了一天，回到家里丝毫体会不到林果的任何关爱体贴，就连两个人在一起亲密的时候，也是索然寡味，毫无激情可言。更为严重的，林果有时还彻夜不归。
正分神间，木子麻木地通过了一个来自寻他论坛的加好友请求，“我是栖息在桦树林里，等待起飞的一只笨鸟，可以翱翔到蓝天，向往自由的地方，却一直在等待，你为我指引方向……”
木子想通过论坛的个人注册资料，详细了解一下这个网友的更多信息，但除了登记的网名和笨鸟的个人独白以外，没有再发现其它有价值的线索。笨鸟，木子大脑最先飞快闪过的关键词就是笨鸟先飞，先飞显然是一种超乎寻常的智慧，看来笨鸟并不笨，分明还有些傻傻的可爱。
桦树林，等待，方向，张木子习惯地利用捕捉到的线索，快速响应，准确判断。或许这只意欲先飞的笨鸟，将成为自己的下一个救助对象。笨鸟的头像一直在闪烁，木子点开客户端竟接连跳出数条会话信息。
“您好，谢谢您通过验证，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吗？”
“如果您现在很忙，不好意思，就算打扰您了，毕竟现在是工作时间。”
“我是看到您在情感驿站专题下面的签名找过来的，里面的文章很有深度，见解独到，仿佛看到了我的影子。我也很爱好写作，如果您不介意，我们可以成为志趣相投的文友，可以吗？期待您的回复。”
木子留意了一下留言间隔时间，每段文字竟然都有二三十分钟的间隔。
“您好，不好意思，这位朋友，我还以为是我们的客户呢？原来是文友啊，谢谢您关注我的专题，好像还没发现什么理由，能阻止我们成为朋友，更何况是新来的文友呢？不过，我快下班了，有空再聊，好吗？”键盘敲击声响起，欢快的文字在指尖划过，按下回车键时，木子还特意在最后加了个灿烂的笑脸。
身边的同事都已经着手做下班准备，木子没有等到笨鸟的头像再次闪烁，便关了电脑，结束了一天的工作。
02
木子在公交车上就收到丈夫林果发过来的语音，说是公司晚上有活动不能回家吃晚饭。木子听后，极不情愿地回复了一句。公交车上噪杂的人声此起彼伏，即便是塞了耳麦，依然让人心烦意乱。
木子拖着沉重的身体，推开家门。弥漫着的饭香扑面而来，家的温馨感如同暖流浸润人心。幸好有婆婆帮忙照顾孩子和家庭，不然小两口的日子还不知如何糟糕呢？
婆婆正在客厅逗孩子玩，“妈，北北今天乖吗？小林今晚又不回家吃晚饭了，一会我们先吃吧！”木子边说边回卧房换了家居服出来，接过小北北。说来也怪，只要听到孩子咿咿呀呀的呢喃，木子就会倦意顿消，觉得再累也值，这或许就是幸福和亲情的感召力所致吧！
“这孩子，不回家吃，也不知道先往家里打个电话。”婆婆责备的口气里，依然流露出习以为常的嗔怪。
满桌的饭菜，都是平日里林果和木子最爱吃得，而此时面对丰盛可口的晚餐却丝毫没有胃口，一时又找不出不想吃的理由搪塞。木子生怕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婆婆的食欲，佯装吃得津津有味，唇齿留香。木子和婆婆的感情很深，情同母女，平日里对老人百依百顺，非常体谅做母亲的不易。老人对木子也是关爱有加，对孙子更是呵护备至，尽心尽力地照顾好这个家。
“妈，您带了一天孩子太累了，吃完饭就早休息吧，一会我照顾北北，顺便等林果回来。”
“不急，要不让北北跟我睡吧！省得林果回来再吵醒他。”婆婆也觉得儿子三天两头不回家有些不妥，曾三番五次的劝说过林果，林果却我行我素，每天回来的都很晚，有时竟彻夜不归。
婆婆洗漱完毕抱着孩子去了卧室，木子也随手关了电视，回到自己的卧房。时候还早，木子没有直接打电话催促林果，只是给他发了一个语音，说孩子跟奶奶睡了，早些回家。林果一直没有回复，木子也没在意。
木子再次拿起手机，却发现笨鸟的QQ头像还在闪烁，打开聊天小窗，映入眼帘得除了笨鸟刚写就的文章链接，还有他富有情趣的表情包，最后竟然连发三次抱拳以寻求关注和点赞的留言。笨鸟的文章立意鲜明，构思独特，果真是一个有思想有深度的文友，他的创作不媚俗不做作，每篇都是感情真挚的好文，创作水平远在自己之上。
感叹之余，没忘记给他的文章点赞并分享到自己的朋友圈。
“您的大作已拜读，确实都是语惊四座的好文，太让人羡慕了。”见笨鸟还在线，木子便随意发挥，算是回复，发送了过去。
“谢谢亲的分享和赞誉，您的文章也很有造诣，文风自然亲切，读后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以后的日子里，我们互相学习，共同进步。”笨鸟的回复里，最后的表情已不再是握手和抱拳，竟然换成了拥抱。这样稚嫩单调的语言，木子根本不屑理会。
看着笨鸟不断闪烁的头像，木子心乱如麻，开导别人得心应手，但当自己身陷孤独与寂寞的困惑时，却只能苦恼于心，不能自拔。
“好得，我会长期关注得，很庆幸又多了一个志趣相投的朋友。”木子心不在焉地敷衍着。
木子早就意识到林果有了外遇，没有直接揭穿他，不代表自己没有证据就缺乏勇气，而是还顾忌到他做男人的那点尊然，木子当然也不想夫妻关系就此出现裂痕。
林果的手机一直是无人接听，看来今晚注定又是孤枕难眠。木子想不通，究竟自己做错了什么，以至于林果这样对待自己。
不时有手机震颤的抖音，是笨鸟还在纠缠不休。“亲，告诉我该怎么称呼你，好吗？我不想在我们的记忆里只留下两个虚拟的符号。我叫许闻达，您呢？”
“你可以叫我木子，我姓张。时间太晚了，我想睡了，今天情绪不好，很累。”
“好吧，早点休息，晚安！今夜好梦。”许闻达好像有些不情愿，发过来一个调皮的表情。
喧嚣终于淹没在寂静的夜空里，阵阵晚风袭来，木子眺望着窗外的远空，繁星点缀，夜色深沉，晚景的凄凉无情地肆掠，侵袭着满心的失落与孤独。
木子下意识地关紧窗户，密实的窗帘顿时让卧房气息凝滞，木子感觉就像是一只受伤小鸟，被关进漆黑的笼子里挣扎，四处碰壁，绝望的心也像是被钉了钉子，一直在滴血。
木子失望地看了看手机，时至子夜，林果的手机一直还是无应答状态。心力憔悴的木子，五味杂陈，禁不住热泪横流。头疼欲裂，木子索性不再胡思乱想，扯过被子把蜷缩的身体捂的严严实实，躲在被子下面失声痛哭。以往的不眠之夜，都是在痛快的哭过后，心里的委屈才得以舒缓。
委屈求全只能害了自己，一味地迁就只会让后果不堪设想。是时候了，木子决意和林果摊牌，找合适的时间和他认真地谈一次，无关结果。
03
折腾到大半夜，木子才昏昏沉沉的睡了几个小时，晨曦初现，宇多田光的《First love》唤醒了木子，等待木子的又将是一个紧张忙碌的一天。
木子眯在床上，正准备起身。熟悉的提示音响起，准是林果发过来的语音，木子一把抓过手机，划开屏幕，跳动的却是许闻达的信息。“每天叫醒你的不只有闹铃，还有我的问候！早安！快乐！我的宝贝，记得吃早餐哦。”大清早就要来骚扰我，木子睡眼惺忪，没有回复笨鸟。
木子洗漱完毕，做好了早餐，终于等来了林果的电话。“亲爱的，非常对不起，昨晚上陪客户喝多了，睡到酒店里没能回家，让你和妈挂心了。”
“嗯，我知道了，老公，没事就好，以后遇到这种状况，最好提前说一下，省得别人牵挂。先不和你说了，我要吃早饭了，要不时间来不及了，晚上没事早回家。”
不管林果说得是不是事实，木子都不会和他在电话里争执，尤其是在家里。她不想这么早就吵醒婆婆和北北，更不想大清早就惹老人家不高兴。
用过早餐，木子急急忙忙出门赶公交，时间还真得有点紧张。火急火燎地赶到单位，除了主任还没到，其余的同事都已就位，木子打完卡赶紧回到自己的岗位，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
打开电脑，木子先习惯性的回复完各个社交帐号的留言，然后开始在各个平台发布昨天刚接手的求助信息。
受助对象是一个名叫李芮的八岁小女孩，在上学途中被父亲的“小三”雇人泼了硫酸，头部及上身重度烧伤，已经住院四十多天，家里人无力再承担高昂的医疗费用，尚有四十万的资金缺口寻求社会援助。
帖子发布后，各大论坛和平台反响强烈，纷纷转发和分享，不到一个小时，就筹集善款近十五万元。看着还在不断增加的金额，木子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心情反而越来越沉重。参与互动的网友无不指责行凶者的残忍，不管怎么样，孩子总是无辜得。没有理由如此残害她，更不应该让孩子成为他们危情畸恋的殉葬者，是他们的自私和无知，酿成了纵情贪欲的苦果。面目狰狞、五官尽毁，痛苦将伴随孩子的一生，让孩子怎么面对，生不如死啊！如此恶行，枉为人父母。
木子被网友的义愤填膺感染了，内心久久不能平静。此时善款金额已累积到二十一万元，看到震撼人心的排行榜不断在刷新，木子惊呆了。
位居排行榜之首的竟然是笨鸟许闻达，一万元稳居榜首，天呀，这小子不是文艺青年吗，怎么变得这么慷慨，难道自己遇到一掷千金的老板了，任凭思维怎么刷新，木子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木子不由自主地私信了笨鸟，“谢谢您的爱心捐赠，也非常感激您支持我们华彩的公益事业。作为华彩工作人员，我想确认一下您的身份信息及职业，当然，涉及您个人隐私的可以有所保留。”大串文字发送后，木子仍掩藏不住内心的激动。
“很吃惊是不是？放心，一切正常，捐赠是本人独立的完全民事行为，合法有效。不过我不是你想象中的爱心人士，也不是什么土豪劣绅，只是一个还有良知的自由职业者。就算是最后支持一下你的工作吧！”
最后？木子更加疑虑，难道笨鸟还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捐款不算什么善举，只为求一个心安。因为我对不起你，差点害了你。我们接触时间虽然短，却是一个早就准备好了的阴谋，如果我不被你今天的故事感动，没有从你以前的文章里发现和读懂你得善良，我就会一意孤行酿成大错。”
听到许闻达这番话语，木子最先的疑虑变成了不得其解的疑惑。素未平生，何来阴谋和加害，木子思前想后，仍然一头雾水。
“你的先生是不是林果，他是不是昨天晚上一夜未归，你们的夫妻关系是不是一直很紧张。这也算是你们的隐私了，如果不是有机缘，第三人是无从知晓得。这些不是我杜撰出来的故事，而是活生生的事实，你必须相信我。”
木子做梦也没想到许闻达会知道这么多，不得不开始重视他说过得每一句话。
“你到底是谁？要我怎么相信你，毕竟我们刚刚在网上接触。”木子嘴上虽说不肯相信许闻达的说辞，但为了一探究竟，只好让许闻达一直说下去。
“你可以记住我，我的确叫许闻达，只不过，之前和你在网上接触，是我故意要接近你，接近你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奔现后勾引你上床，取得你婚外情的证据，交给你的丈夫林果。他不想败露出轨的丑行，又不想在离婚时失去孩子的抚养权，就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只有你们双方都有过错的情况下，他才有可能争取到孩子的抚养权。”
木子看着笨鸟跳动的文字，默默无语，她真希望许闻达所说的这一切，永远都不会发生，只是笨鸟的凭空杜撰。
“你先生早在你怀孩子的时候，就和他老板娘有染了，老板娘知道你老公需要什么。为给你公公看病，你们家欠了很多钱，老板娘就用色相和利诱要挟，只要林果和你离婚，老板娘就会帮他还掉三十万元的外债。经过就是这样，不过你放心，不会再有继续了。我已经想好了，我虽然和你丈夫一样，是一个十足的暖男，但我不想丧失做人的根本，因为我也有女儿有老婆有家庭，不想成为千夫指、万人骂的人渣，尤其是看到你发布的，那个走入极端伤害家人的事例，内心真得被触动了，我决心已定，不再和他们狼狈为奸。不能让老实人吃亏。”
“其实，你老公本性不坏，只是被别有用心的坏人利用了，他走到这一步你也是有责任的，长期的性压抑和经济压力足可以摧毁任何一个男人。我会把我们的聊天记录和委托合同的扫描件发到你的邮箱，我的使命就算完成了。剩下的事，我相信您会处理好得。”
木子不再迟疑，打印完笨鸟发过来的材料，想和他致谢时，所有的信息都被退回，显然笨鸟把她拉黑了。木子翻看着许闻达的材料，任性的眼泪再也没控制住，网络相逢，形同陌路，就像定格在故事里的感觉。
最后一页，是许闻达签名的身份证复印件，最下端，和笨鸟的个人介绍一样，仍然是一段简短的文字：我是一个笨人，不喜欢和聪明人做朋友，因为聪明人经常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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