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秋天,家门口的梧桐树叶早早的泛黄,随风飘落,不远处的槛下的池塘菏叶垂哒,憔悴不堪,青蛙也罕见的冬眠了,我五岁,却早已成了一名小大人。
一个寒冷的清晨,一群人再次来到我家,给我爸妈下了最后的通牒,不先还清一千元罚款,今日就查封房子。
妈妈哭得很厉害,把我们三搂在怀里。她说“一家人住哪?”。那个被爸爸砸过得人,颐指气使,希望爸爸求饶,能再宽限几日。
“封房就封房吧,以后别再来我家要钱了,我有钱了给你们送去。”爸爸颤抖的说出了这番话。
我们能去哪?我六个姑姑,爸爸弟兄四个,其实至今我都不太明白,为什么在我家最危难的时刻,没有人肯帮一把,至少让我家寄人篱下住几天,哪怕只是度过那个寒冷的冬天。
那群坏人很快就查封了我家,两个木架子床爸爸徒手搬到了屋外,妈妈手里拎出来几小袋粮食和一家人换洗衣物,在之后拿出来装满杂物的几个箩筐,带着我们就这样离开了家。
距离我家一里地河边有一个大山洞,那里成了我的第二个家。妈妈收拾收拾山洞里的石头砂土和杂草,一个木架子床摆上了杂物,另一个木架子床铺满稻草就是床垫子,然后铺上了被子,我们一家五口都住在这个床上。
山洞最里面一直渗出来水沿着洞地面流出去到前面五米远的小河里,日夜不停,山洞顶有几处也是一直滴滴答答。洞顶坑坑洼洼,很多个早晨,我一头站起来,重重的撞在了洞顶,有几次脑袋都鼓起了小包。爸爸妈妈多次提醒,我还是如此。
在洞口边左侧,离床铺稍远点,爸爸用几个大石头砌起来一个灶,用泥巴糊住缝隙,架上我家原来的那口大锅。妈妈每日上山里捡柴回来生火做饭,很多次烟雾弥漫整个山洞,呛得我们三个直咳嗽,泪流满面。我们吃得最多还是参杂一半红薯的玉米糊,就着头一年晒的干菜,还有妈妈做得黄豆酱,萝卜白菜已是最好的菜。偶尔会有一点点猪肉吃,爸妈都留给我们三个,妈妈常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粗茶淡饭也要吃饱”。
很快到了冬天,凌烈的寒风呼啸而过,洞口是爸爸用一摞摞玉米杆堵住做成的栅栏,夜晚一阵阵憔悴的玉米叶子被捶打的呼呼声,我们五人蜷缩在一起,时常听见老鼠就在身旁穿梭。
我们三个的脚后跟陆续有了冻疮,爸爸一次又一次扛回来一捆捆玉米杆加固加厚洞口,用竹片编织厚厚的稻草,捆扎堵住了漏风的地方。姐姐要去上学了,妈妈把自己旧的棉服改小做成姐姐的衣服,用布缝制了书包,给姐姐书包里塞了花生和红薯干。我们两个怕冻坏,除了吃饭,妈妈都让我们蜷缩在被子里。夜晚,有一个煤油灯放在我家灶台上,透过微弱的光,妈妈在用碎旧布给我们缝制衣服和裤子,还有千层底的布鞋,也会把她年轻时候的毛衣拆掉线,然后绕成线团,再给我们钩织出漂亮的毛衣,小时候妈妈织的毛衣胸口左右会有“中国”字样,衣兜外面都有小花和红心或者五角星。
白天爸妈出去干农活了,我会带着弟弟挤出一条缝隙爬出去,门口是一条河。我们两拿着石头砸结冰的水面,霹雳咣啷,河面上很多个白色坑坑,太阳出来了,我们也会在上面行走,听着咯吱咯吱的声音。
有一天弟弟在河边拉大便,里面有很长的白色虫子。应该是蛔虫,小时候似乎很常见,妈妈去很远的村里找唯一的一名医生拿回来几颗糖丸,吃完,没几天就好了。
又没过几日,我肚子特的厉害,翻江倒海,我满头大汗,满地打滚,一直想排便,后来我拉出特粗有成人大拇指那么粗的一个肉肉的东西,而且一直没下来。爸妈害怕极了,以为我是肠子掉出来了,爸爸背着我走了七里山路,找到了那位赤脚医生,医生看完笑笑说这是潮虫,就是现在的蛔虫,只不过太大所以形似小肠。从那以后每年,爸爸妈妈都会给我们买驱虫的糖丸,我们三个也再也没有得过蛔虫病,而村里其他很多孩子,都频繁得此病。
依希记得在我们住山洞的八个月里,有一位驼背很厉害的婶婶拿着酒瓶子给我家送来一瓶菜籽油,大约一斤多点,还有位爸爸的发小,给我家送来一小袋玉米,大约30斤,爸妈很是感激。
长大后的我,每次回家,都会特意去那个山洞看看,夹杂着回忆,眼泪总是不争气的流出来。之后很多年,那个山洞成了爸爸喂养牛羊的地方。
我们一家人在山洞里住了整整八个月,第二年五月,洞口的野花相继开放,河里的青蛙们偶尔也会调皮的蹦到到我家里被弟弟用棍子赶走,屋里也会飞来蝴蝶蜜蜂,在床铺底下我也发现过好几条黑蛇………
爸爸没有要妥协的意思,爸爸妈妈依旧每天忙忙碌碌,一刻也不停歇,不见那群穿着西服的人,我们三在河边也玩得热闹而开心。也许是害怕出人命,毕竟三个孩子,也许是为了更方便豪横来家里要钱,毕竟没人愿意踏进我的山洞之家,也许他们害怕如爸爸所言我们既然住了山洞就不可能再给罚款的钱。
我家房子解封了,我们再次回到了家里。为了迎接新的日子,回去那天,爷爷奶奶给我们放了一挂鞭炮迎接我们,说是去掉霉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