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美读(4)】这首极简风格的情诗,成为古典文学第一块基石——读《周南·关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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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诗及注释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关关:象声词,雌雄二鸟相互应和的叫声。雎鸠(jū jiū):一种水鸟名,即王鴡。

洲:水中的陆地。

窈窕(yǎo tiǎo)淑女:贤良美好的女子。窈窕,身材体态美好的样子。窈,深邃,喻女子心灵美;窕,幽美,喻女子仪表美。淑,好,善良。

好逑(hǎo qiú):好的配偶。逑,“仇”的假借字,匹配。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参差:长短不齐的样子。

荇(xìng)菜:水草类植物。圆叶细茎,根生水底,叶浮在水面,可供食用。

左右流之:时而向左、时而向右地择取荇菜。这里是以勉力求取荇菜,隐喻“君子”努力追求“淑女”。流,义同“求”,这里指摘取。之:指荇菜。

寤寐:醒和睡。指日夜。寤,醒觉。寐,入睡。又,马瑞辰《毛诗传笺注通释》说:“寤寐,犹梦寐。”也可通。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思服:思念。服,想。 《毛传》:“服,思之也。”

悠哉悠哉:意为“悠悠”,就是长。这句是说思念绵绵不断。悠,感思。见《尔雅·释诂》郭璞注。哉,语气助词。悠哉悠哉,犹言“想念呀,想念呀”。

辗转反侧:翻覆不能入眠。辗,古字作展。展转,即反侧。反侧,犹翻覆。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琴瑟友之:弹琴鼓瑟来亲近她。琴、瑟,皆弦乐器。琴五或七弦,瑟二十五或五十弦。

友:用作动词,此处有亲近之意。这句说,用琴瑟来亲近“淑女”。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芼(mào):择取,挑选。

钟鼓乐之:用钟奏乐来使她快乐。乐,使动用法,使……快乐。

直译

关关和鸣的雎鸠,相伴在河中小洲。那贤淑美好的女子,是君子的好配偶。

参差不齐的荇菜,或左或右去采它。那贤淑美好的女子,醒来睡去都想她。

想她却无法得到,白天黑夜都思念。对她思念绵绵不绝,翻来覆去难入睡。

参差不齐的荇菜,或左或右去摘它。那贤淑美好的女子,弹琴鼓瑟亲近她。

参差不齐的荇菜,或左或右去拔它。那贤淑美好的女子,弹琴鼓瑟取悦她。

解读

《周南·关雎》是《诗经》第一篇。周南,指周以南之地,是周公旦的封地,今河南西南部及湖北西北部一带。《周南》大多数诗是西周末年、东周初年的作品。

以今天的眼光来看,《关雎》就是一首情诗。此诗采取“兴”的手法,描写一位男子对钟意女子的思念与追求。胡适说:“《关雎》完全是一首求爱诗,他求之不得,便寤寐思服,辗转反侧,这是描写他的相思之苦;他用了一种种勾引女子的手段,友以琴瑟,乐以钟鼓,这完全是初民时代的社会风俗,并没有什么稀奇。意大利、西班牙有几个地方,至今男子在女子的窗下弹琴唱歌,取欢于女子,至今中国的苗民还保持这种风俗。”(《谈谈诗经》)胡适从人类学、民俗学的角度,以今证古,这种方法被他同时代学者批评过。但把《关雎》看作一首情诗,现当代学者则无异议。

不过,把《关雎》当作情诗,只是现代以来的事。从孔子开始,《诗经》就被赋予了道德教化的责任,特别是《关雎》这篇,孔子专门点评过,说:“《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论语·八佾》)

汉代开始,整个《诗经》被纳入儒家教化的教材体系。《毛诗序》对这首诗的解释是:“《关雎》,后妃之德也。”“《关雎》,乐得淑女以配君子,爱在进贤,不淫其色,哀(衷)窈窕,思贤才,而无伤善之心焉。”

郑玄对此解释说:“后妃觉寐则常求此贤女,欲与之共己职也。”(《毛诗传笺》)孔颖达亦如此解:“此诗之作,主美后妃进贤。思贤才,谓思贤才之善女。”(《毛诗正义》)就是说,周王后妃的高尚品德,表现在苦苦思念寻觅优秀女子,来做后妃,一起侍候君主。(这样的话,叫今天的后宫戏如何演下去?!)

朱熹虽然反对《毛诗序》,但对这一篇,也接受以往汉唐学者的解释,认为是歌颂周文王及其后太姒的品德。他强调:“孔子曰‘《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愚谓此言为此诗者,得其性情之正,声气之和也。”(《诗集传》)他非常重视这个“得其性情之正、声气之和”,要求学诗者“即其词而玩其理以养心焉”。他要求人们反复吟咏,直接体会诗的本义,也就是“理”,以达到“养心”的目的。

就这样,一首原本轻松、清新的男女情歌,被扣上道貌岸然的大帽子,成为道德教化的教材。

今天,我们得以去掉种种道德教化的负累,直接把它看作是一首极简风格的情诗。它以非常含蓄的方式,表达先民男欢女爱的炽烈感情。

如果说中华民族的文学殿堂,《诗经》是基础的话,那么《关雎》就是安放的第一块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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