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柾国什么时候回家?
当金泰亨一脚踢开房门的时候还低声念叨个不停,他一路跌跌撞撞地爬上楼,楼梯间太窄了,他想着,但是这样也好,两只手张开可以扶住墙和扶手,稳住自己的身体。
也稳住自己的心神。
“谁要扶了?!”
突然大吼一声,头顶楼层的楼道灯都跟着亮了。
自己都在胡想些什么?为什么要伸手扶墙?好好的一个大男人,连楼梯都爬不上去吗?!
没人扶,自己连路都不会走吗?就这么废物吗?
真是的,楼梯怎么这么多,一格一格的,高度还不一样,这谁设计的楼梯!
“柾国!背我上去!”
金泰亨站在原地撅起嘴,脸微微仰着,闭着眼伸开双臂。
没有回应。
他等啊等,连回音都消失了,楼道声控灯都灭了,黑暗像一个耳光突然打在脸上他才反应了过来。
好疼啊。
就着夜色,金泰亨低下头,眼泪流了出来。
我才没哭!我为什么要哭?
抹了一把眼泪,金泰亨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爬楼梯。田柾国还回来吗?
我不知道啊,我怎么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喝醉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别问我了。
“都说了别问我了!”好烦啊。是谁一直在那儿问来问去的。
听到隔壁大妈的叫声,“大半夜的鬼哭什么!”
我才没哭!我为什么要哭?
明明就住在三楼,爬个楼梯怎么爬了一个小时。
金泰亨从裤兜里掏出钥匙,一阵乱捅才捅进了门锁。
田柾国今天还回家吗?
把钥匙随手往地上一扔,自己仰面栽倒在了床上。这个房间太小了啊,以前自己总是碎碎念两个人住连身子都转不过来,现在怎么连回音都能听到了。
“柾国啊。”
是回音吗?我好像听到了回答。
“柾国啊。”
耳骨好疼,酒吧里震耳欲聋的音乐现在好像还在耳边一直响。
“柾国啊。”
外面是不是下雨了?我好像听到了雨声。
翻身起来走到窗前向外面看,玻璃上没有雨滴。
雨怎么下这么大?
下雨了柾国可怎么回家,他出门的时候没有带伞啊。
怎么还开始打雷了?
柾国回家路上最喜欢玩手机了,打雷了可不能走在路上玩手机啊。
雨打在玻璃上好响啊。啪嗒啪嗒的。
是自己的眼泪掉到窗台上了。
我才没哭!我为什么要哭?
从窗户上看到楼下的路灯一闪一闪,难道它们也困了吗?金泰亨迷糊地眨了眨眼。
发现进了门还没有换鞋,脚上的这双为了去酒吧而新买的皮鞋有点磨脚,穿了一晚上小脚趾一定磨出了血泡。现在应该都破了吧,疼的金泰亨又流出了眼泪。
柾国在的时候是会捧着他的脚帮他上药贴创口贴的,可是现在的自己恨不得使劲踩得满鞋的血。
在酒吧的舞池里偏要蹬着这双新皮鞋扭来扭去,把身体完全交付给音乐,闭眼装作忘记一切。
曾经属于田柾国的身体,控制权突然回到了自己手里,这样的变化让金泰亨很不适应。
是不是交付出了太多,让两个人压力都太大了,所以落得现在这个局面。
把自己扔到舞池里,扔到酒精里,扔到人群里,制造欢愉的假象,抹去一切不好的回忆。
我才没哭!我为什么要哭?
是谁家大半夜的在做饭?一阵饭香从窗外传进了金泰亨的鼻子里,突然觉得自己好饿。
饥饿感原来是这么容易引发的啊。
以前饿了就有田柾国做的饭吃,到今天这个夜里才发现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持久有穿透力的饥饿感了。
金泰亨还记得田柾国下厨的味道,他的口味有一点重,还要照顾自己不能吃辣,饭里面有专属两个人感情的甜香。
大半夜的做饭,是不是也是在迁就自己的另一半,填满心爱的人的胃。
金泰亨的胃怎么开始连带着心脏一起痉挛了。
不能再回忆了。是自己先放手的。
抬起手狠狠地关上窗户,玻璃都差点震碎。
饭香顿时闻不到了。饥饿感却没有一丝缓解,胃和心还是在不停地痉挛。金泰亨痛苦地蹲下了身。
我才没哭!我为什么要哭?
深呼吸两口,重新把自己的手机打开,上司的未接电话立刻就涌了进来。
工作,工作,又是工作。
“如果明天下雨的话,再工作吧。”
“如果梦见田柾国的话,再工作吧。”
“我现在要睡觉了。”
躺在床上伸展双腿,我现在真的要睡觉了,金泰亨低声自言自语。
田柾国?田柾国的脸为什么出现在了天花板上?
眼泪让视线有点模糊,如果一直仰面睁着噙满泪的眼睛,是会忍不住疼得闭上眼的。
可金泰亨就要使劲睁着眼,疼的眼泪多到溢出来也不愿意闭上,那样就看不到田柾国的脸了。
自己以前是怎样抚摸着这样一张脸在他的怀中睡着的?金泰亨已经记不得了,生活越是这样的小事,神经越是不敏感,可是分离后却越是刺痛人。
我们没有分开!没有!
金泰亨用力眨了眨眼,露出纯真的笑容。
柾国明天就会回家啊。肯定会的,他怎么舍得扔下我一个人在这个房子里。
明明喝了很多酒,他们都说醉了以后就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为什么我眼前还是能浮现出田柾国离开的场景?
他多么毅然决然的打包好了一切东西,多么毅然决然的拉起了行李箱,又多么毅然决然的拖着行李箱走出了门。
走出门前还说,“金泰亨,我走了。”
以前在他出门上班前也会这么说,甜蜜地在玄关立着,“泰亨哥,我走啦。”
金泰亨会送上一个离别之吻。
可是最后一次,送给田柾国的却是一只茶杯。
直直在脚边摔成了碎片。
所以他走得多么坚决。
我才没哭!我为什么要哭?
金泰亨翻身的时候感觉到了自己进门时忘记脱掉的大衣兜里有个硬物。
掏出来一看,是自己喜欢的草莓味的圆形硬糖。
田柾国塞的。
不知道哪年哪月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和自己老婆吵了架,惹金泰亨不开心了,想偷偷塞一个糖果来补偿一下。
却没想到一架吵到了分手的地步,田柾国带走了所有东西,连头发都不剩,唯独忘了这颗糖。
金泰亨收紧了手指,硬糖硌得手心好疼,该不该吃掉它?
吃掉它,田柾国留给自己唯一的念想就没有了。
太诱人了。
这颗糖是,田柾国口中的自己也是。
田柾国,我后悔了行吗?你回来行吗?我错了行吗?我对不起你行吗?我求你行吗?回来吧……
我才没哭!我为什么要哭?
太冷了,一个人的房间太冷了。
金泰亨不知道为什么,说着要睡觉的自己却怎么都睡不着。
一个人的床太空了,脑海里全是自己曾经和田柾国在这张床上无数个夜晚的缠绵和依偎。
循环播放的背景音却是最后那一句,“金泰亨,我走了。”
金泰亨,我走了。
金泰亨,我走了。
金泰亨,我走了。
我记得抽屉角落里还有几颗安眠药的,就着酒精劲头还没过赶紧吃下去吧,会好的。
一切都会好的,田柾国会回家的。
一定会的。
田柾国,我在家里等你。
金泰亨幸福地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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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急新闻播报,紧急新闻播报”
“今天下午五点三十五分XX派出所接到当地居民报警,声称邻居家敲门很久没有人开门,这种情况已经连续好几天”
“警方到达现场后破门而入,发现该男性躺在床上已停止呼吸”
“是的,现在来到现场,据警方了解……”
田柾国换台的手突然一停,看到了那栋熟悉的单元楼。
“该男性今年23岁……”
田柾国提起大衣摔门就跑了出去。
电视却还在不知情地放着。
“具体死因正在等待法医的详细报告,警方表示,该男子生前曾有酗酒行为,且有服用安眠药的迹象”
“……手里还紧紧握着一块水果糖。”
金泰亨,我回家了。
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