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非正式家庭会议召开之前，杨花的弟弟杨果因做玉石生意发了财的消息已让简卜安一家羡慕不已。杨果经熟人介绍去了缅甸，从缅甸运回一箱箱的玉石，用玉石在国内的批发市场换成一叠叠的钞票。如今他们全家都投入了这个生意，不到两年时间已发了家，并在寸土寸金的城市买了宽大的新房。这时简卜安是工厂食堂的一名厨师，他的人际关系异常糟糕，他常怀疑自己做的太多而别人做的太少，特别是当煤气灶的大火差点将他吞噬后，他就更加怀疑是有人要陷害他。杨花在菜市场租了一个摊位贩卖蔬菜，她并没有多少盈利，唯一的好处是有吃不完的剩菜。他们仍然住在狭小的出租屋内，他们常常望着高大的公寓楼叹息，“偌大个城市，这么多的房子竟没有一间是我们的。”儿子简永乐依然是工厂的小职员，他已年过三十却依然未成家。他们催促儿子简永乐找女朋友，简永乐却说，“家都没有，找什么女朋友，总不能害别人吧。”倒是女儿简永洁让他们暂时放了心，她已在前年辍学，并跟一个老家的男孩结了婚，如今一家都在广东开着小超市度日。

杨果对自己的姐姐还有几分惦记，他知道姐姐这些年跟着简卜安受了很多苦，如今自己找到了一个发财的好路子，正想拉姐姐一把。他打来电话要姐夫准备好资金，跟他一起去缅甸。

“这可不是一笔小钱，我们这点钱明显不够，还得借，再说要是失败了就彻底打水漂了。”简卜安还有许多疑惑，他吝啬的性格让他不敢轻易冒险。他对自己的小舅子也还有许多不信任，他常把妻子放荡的根源归罪于她的原始家庭，他认为她们家没有一个好东西。

“这是唯一翻身的机会了，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成不成。”杨花是赞同的。

“舅舅都赚大钱了，说明这生意能做。”简永乐也是赞成的。

在多轮非正式磋商后，一家三口最终下定了决心。他们把积蓄合在了一起，又四处找亲戚借了一些钱，总共凑齐了八万块。在决定谁去缅甸的时候又有了分歧，简卜安要儿子简永乐去，简永乐经过分析后认为自己打工还有发展的可能，而父亲已没有了向上的潜力，况且自己沉郁的性格也不太适合做生意。最终还是决定简卜安跟杨果去缅甸，杨花在四会开门店贩卖玉石，简永乐则继续打工。他们决定赌一把了，这次把家当全部压了上去，成功了则摆脱这么多年压在他们头上的贫穷的巨石，失败了则是万丈深渊，他们不敢往下想去。

在办完门店的工商手续后，杨果带着姐夫和几个老乡一起踏上了去往缅甸的征程。简卜安换上了体面的衣服，第一次坐上了他认为摇晃的像拖拉机一样的飞机，他现在是个老板了，可以出国了，他兴奋而忐忑。

经过几小时的颠簸，一行人来到了这个神秘的玉石王国。这里没有太多高楼大厦，却有许多寺庙，人们从容不迫地走着，似无欲无求。一些和尚则对着佛塔跪拜，以示他们对信仰的虔诚。

刚来到这个异域国度，简卜安一切都还要跟随杨果学习。他在杨果的帮助下，租了一个单间，又租了一个买货的当位。杨果告诉他各种玉珠的价格和代号，教他如何跟当地人交谈。一开始他还是虚心地接受，可慢慢地他感到杨果似乎对他越来越没有耐心，杨果会提高嗓门跟他说话，会使唤他去做这个做那个，像是他的领导一样，这让他生气，但他还没有爆发出来，他知道还不能跟他翻脸。他回到出租屋，恶狠狠地对着窗外说道：“狗改不了吃屎！不是个好人！”

简卜安终于把第一批货物发往了四会，这批货物花去了他一大笔钱，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慷概。一个星期后杨花收到了这批货物，她开始摆上货架等待顾客。一连几天没有动静，一粒玉珠也没有卖出去，倒是对面的门店生意兴隆，买货的络绎不绝，货一到就被买家拉走了。还有隔壁的门店虽不像对面那样火爆，但也时有顾客提货。杨花有些急了，开始主动出击，她站到门口的空地上招呼过往的商客，这个方法收到了效果，一个老板进了她的屋内，并以低价收购了她的货物后答应跟她长期合作。她会心地笑了，总算走上了正轨，虽然算下来没赚到多少钱，可好歹可以周转开来了。不幸地是她的过分的热情让她收到了一份无声的死亡威胁，一把铁钳子从天而降，砸的她头破血流。她开始有所收敛，她渐渐退到屋檐下面，搬出一把椅子，坐在那里继续招呼往来商客。等待顾客的时间总是漫长的，她有了许多空闲的时间，她用书籍来打法时间和增长见识。她买了几本财富类、创业类的书籍，里面的内容让她心潮澎湃，她感觉无数的财富像滚滚巨浪一样向她涌来，改变家庭的命运似乎就要实现，只有财富能扫除这几十年生活的暗淡和压抑，只有财富能让家庭变得温馨。

简卜安正在为硕大的花销而头疼，他开始节省一切可能的开资。杨果经常跟老乡们一起出去喝酒、吃饭，他们互相请客，花费巨大，这让简卜安心生畏惧。他已接连好几次拒绝了老乡们的邀请，他的格格不入收到了老乡们的鄙夷。

“姐夫，出门在外就要多交朋友，不能一个人躲在屋里。不光是老乡，还有当地人，都要结交，不然谁肯帮你啊！”

“你们天天出去吃喝，谁受得了，能帮就帮，不能帮也没办法。”

“话不是这样说，都是朋友，该花的还是要花，不能太小气！”

“好了，我知道了！”简卜安大声说道。对“小气”两个字异常敏感，他感觉杨果非但没有理解他反而是在羞辱他，要不是现在还有求于他，他真想给他一拳。

“好了，以前的就不说了，今天晚上的饭局你一定得去，我们已经找好了翻译，每人一个，在这里没有翻译是要吃亏的，翻译也要不了多少钱，这个小钱还是得出。”

“那我去吧。”简卜安答应道。

当晚的饭局很是热闹，年轻靓丽的女翻译们挨个坐在雇主们的身边。他们互相敬酒，互相吹捧，笑谈着生意和风月之事。简卜安还没见过如此阵仗，翻译小雅紧挨着他，夸耀他是个能干的老板，他有些面红耳赤，但强大的满足感还是让他喝了一杯又一杯。

“感谢我的小舅子，以前的事就都过去了。”简卜安站起来向杨果敬酒。

“姐夫，大家一起发财。”杨果端起酒杯回敬。

简卜安又向在座的老乡一一敬酒，说些让他们多多照顾之类的客套话。

饭局后，各人已是醉醺醺了，年轻地翻译们搀扶着自己的雇主散开去了。简卜安踉踉跄跄地往住的地方走去，小雅快步跟过来，挽住他的手臂。

“不用扶，我还没醉，你回去吧。”简卜安说道。

“老板，你这个样子还不让人家送你回家，你嫌弃我吗？”小雅娇嗔地说道。

“没有嫌弃你，我真的没醉。”简卜安解释道。

杨果见姐夫与小雅正拉扯着，便走过来说道：“姐夫，今天跟小雅见面，还要联络下感情！以后要小雅帮忙的地方还多着呢！”

简卜安觉得杨果的话有些道理，便不再拒绝，任凭小雅搀扶着自己往住宿地走去。

回到房里，简卜安感觉头有些眩晕，他躺倒在床。迷糊中看见小雅还坐在坐在床边望着自己，边挥手说道：“好了，你回去吧，我要睡觉了。”

“老板，你这就赶我走了吗？”

简卜安没有回应，他紧闭双眼，呼呼大睡了过去。

二

简卜安与杨果的距离越来越大了，他对他们与女翻译们的厮混嗤之以鼻，他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则在骂他们“下贱东西”。他想着我不向你们的家人告密就已经很够意思了，想要我与你们一样肮脏那是绝不可能的。他们这样互有距离的微妙关系维持了一段时间，直到一次货物上的事故让他们的关系彻底破裂。

这天简卜安照常打电话给杨花，向她询问发出去的货是否已经收到，得到的消息让他心若寒冰。杨花告诉他两箱货并没有按时抵达，其它老乡的货都到了，唯独自己的货不见踪影。简卜安只得四处打听，最后从物流公司那里得知是被边防警察查收了。

“这不可能，以前从未被查收过，况且你们的货都没事，不可能就查了我的货，这不可能！物流公司一向可靠，怎么可能出这样的问题？”简卜安一脸疑惑地摇着头。

“这也算是意外，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说实话我们本来就是靠物流公司的熟人从边境运货的，我们是没有交关税的，说的不好听点，我们就是走私。平时物流公司的熟人都有替我们打点，但也不是一点问题没有，他们时不时扣点东西那也正常。”杨果解释道。

“走私？你怎么没跟我说？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做了！”简卜安气汹汹地责怪简卜安。

“姐夫，不是我不告诉你，是你还不懂，说多了你也理解不了，这些事我都替你操办了，这么久也没出什么问题嘛。再说要是我们按正规渠道交关税，还有钱赚吗？这东西本来就利润低，大家都是按这个渠道运货的，谁也没有例外。”杨果继续解释道。

“不行，你们赔得起，我赔不起！杨果你必须帮我解决这个事。”

“我怎么解决吗？我又不认识边防警察。”杨果有些为难。

“这我管不了，我只有这么点成本，亏了这一趟我就做不了了！”简卜安用手拍了拍桌子，然后转身夺门而去。

回到自己的出租屋里后，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想起这一路的艰辛和对失败的恐惧他便生起一股恨意来，他恨杨果，恨杨花，恨这个社会。他也理不清杨果与这次货物事故的直接关系，但就在心底认定是他的责任，不然无法解释他如今的不幸。有那么一刻他想干脆与杨果同归于尽算了，但似乎又觉得不太妥当。

“货物是肯定要不回来了，没了这两箱货，资金肯定是周转不过来了。生意要想做下去必须得借钱了，对！就找杨果借，他不是有钱吗？这事既然是他的责任就让他借钱。”简卜安心里想到这里突然振作了起来，像是窥见了乌云中的一丝光线。他迅速从床上爬起来，出门后径直向杨果家走去。

“我一定要强硬，绝不能低三下四，这不是求他。”他心里嘀咕着，想着绝不能失了他这个姐夫的尊严。约莫几分钟，他便来到杨果的房前，见门半掩着，便推开走了进去。除了杨果外几个老乡恰巧也在屋里，他们正喝着茶聊着什么，见简卜安进来便都噤了声。也不等杨果招呼，简卜安先开了口，说道：“杨果，我这次算是倒了霉了，但生意不能就这么垮了，我现在资金周转不开了，你得借五万给我，等周转开了我立马还你。”

“姐夫，这生意本是我带你进来的，按理来说我借你钱也是应该的，可是现在我们生意都难做，不像前两年了，钱我可以挤一点出来给你先用着，五万是肯定挤不出来的，我借你两万吧，剩下的你自己再想想办法，我只能帮到这了，毕竟我这生意还要做呢！”杨果说道。

简卜安攥紧了拳头，想一拳朝杨果打过去，他想着杨果绝不至于只有这么点钱，他肯定在故意为难自己，还有着群老乡，一个个的为杨果马首是瞻，蛇鼠一窝，也都是在看自己笑话。但还不能彻底翻脸，不然就彻底没有路了，有这两万总比没有的好。

“好，就两万，其它的我再找其他亲戚借！”简卜安铿锵有力地说道，然后又补充了一句“谢谢你了！”

“谢什么？都是亲戚，来，姐夫，坐下喝茶。”杨果回应道。

有了这两万，简卜安稍微安心了点，但还不够让他的生意周转开来。他又叫杨花找其他亲戚借钱，杨花只好四处求助。儿子简永乐支援了八千，其他亲戚又凑了一些，勉强够了五万，差不多可以买一批货了。

接下来的日子都是在资金紧张中度过的，简卜安砍掉了一切非必要的开支，需要请人做的工作他全部自己代替，他没有翻译，没有帮手，从不参加聚会。他摘路边的野果代替购买的水果，挖路边的野菜代替购买的蔬菜。他为了省下从玉石市场到家里的短途运输费，便狠心买下了一辆便宜的二手摩托车，两个月后，他省下的短途运输费就抵掉了他购买二手摩托车的成本。一切都在他的精打细算中平稳下来，他下定决心要赚到钱，要让杨果和老乡们对他刮目相看。

不幸还是发生了，或许是因为他走了神，或许是因为他的二手摩托车失了灵，他连车带人从马路上翻到了路下的石头堆里。他的腿虽没有断掉，脚踝却肿的很大，皮肤还擦伤了不少，没个十天半个月肯定是下不了床了。他对着窗户喊来房东阿婆帮他买药，他本可以打电话向杨果求助的，但此时他认为房东阿婆似乎比杨果更值得信赖。他又想起自己的儿子来，那个与他关系冰冷的儿子，他是无法体会自己的艰辛了，他是无法给他任何关怀了，想到这他竟然嘤嘤地哭了出来，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

他擦干眼泪拨通了杨花的电话，说道：“我骑摩托车摔倒了，可能要休养半个月。你那边要赶紧卖货，钱能省就省，千万不要乱花钱！”

“严不严重？伤到骨头没？”

“倒不是很严重，骨头没有断。”

“我就说不要买那个烂二手摩托车，这不就出事了嘛！省那点小钱换来的却是花大钱。”

“你懂什么！不是摩托车的问题！是我走神了，摩托车还能用！不省钱这生意能做的下去？像你一样天天败家，早败光了！”

……

两人的电话在互相责备中挂断了。

三

缅甸的夏天很是闷热，简卜安为了省钱，竟然没有在出租屋里装空调。他光着膀子蹲在地上数玉珠，汗水止不住地往下流，他用手擦了擦脸颊，心里生出一股烦闷来。

玉珠还未数完，一阵杂嘈声从外面传来。简卜安走到窗户旁向外看去，路上的人正行色匆匆地一边半跑着一遍用本地的语言叫喊着。简卜安并未当回事，他以为是只是当地人的一些争吵打闹而已，于是驻足了片刻后又回到桌子边。

“砰！砰！砰！”敲门声响起，声音大而急促。“姐夫！开门！”

简卜安打开房门，看见杨果正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简卜安也不跟他客套，转身回到屋里，继续手上的活计。杨果跟随进来后把门带上了，站在简卜安面前开口说道：“不好了，要出事了。”

“出什么事？”

“本地人正在驱赶华人，正挨家挨户搜查呢！听说出租房也不准住了，逮到了就麻烦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数珠子，赶快走吧！”

“走？走到哪里去？我是交了房租的，为什么要赶我走？我不偷不抢，正常做生意有什么不对！”

“还是先避一避吧，现在外面乱得很，听说还要打仗呢！你不走我走了，我去住旅馆，出租屋暂时是不能呆了。”

简卜安无奈，只好跟着杨果去住旅馆，这么一来他又要多花一笔钱，这让本来就拮据的他心痛不已。他给杨花打去电话，告诉她这里的糟糕状况，叮嘱她一定要多卖货多省钱，不然这生意就做不下去了。杨花确有些不以为然，她说生意能做就做，不能做就算了，总还有其它的赚钱门路。她之所以如此有信心，一是她从那本厚厚的财富书籍中找到了自信的能量，仿佛财富的大门已经向她打开，无数个赚钱的法子正向她涌来。再者她也确实接触到了一个新的项目，她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导师，她认定这个导师能改变她的人生，她用手机废寝忘食地学习导师的课程，沉浸其中，孜孜不倦。这一切她还未告诉简卜安，在她心里简卜安是个老顽固，是绝对不会答应她的新项目的，他除了反对这反对那什么也干不成，要想改变家庭命运只有靠自己了。

简卜安、杨果和几个老乡在旅馆呆了两天了，外面的形势依旧不明朗。他们不敢出门，老乡们或打牌度日，或叫来信得过的女人陪睡。简卜安既不参与他们的牌局也不叫女人陪睡，他只是忧心忡忡，时刻算计着自己还有多少资金可以周转。

“不行，这样下去就完了，耗不起，我得出去打探一下情况。”简卜安有些呆不住了。

“外面乱得很，你还出去？是命重要还是钱重要啊？”

“这样吧，我出去打探一下，我的熟人比你们多，出去方便些。”杨果自动请缨。

“那好吧，你小心点。有情况马上回来告诉我们。”

杨果独自一人走出了房门，留下老乡们继续在房间里煎熬。他们期待着杨果能带回有用的消息，可直到天黑也没看见杨果的影子。他们猜测着他是否被抓了，或者被打死了，他们再也没有心思玩牌和女人了，仿佛突然置身于汪洋中的孤岛，一时间茫然无措起来。他们给他打去电话，电话那头人声沸腾，像杂乱的菜市场，虽然听不太清杨果的话语，但至少可以确定他是安全的，这让他们稍稍安心了些。

他们再次见到杨果已是第二天上午了。这天刚吃过早饭，一条游行队伍从楼下经过，他们举着横幅和各种牌子，整齐地喊着口号。杨果就混在这群队伍中，当队伍经过窗下时他朝老乡们挥了挥手以示意自己的存在。他表现的像个当地人，举着拳头，充满愤怒，完全让人看不出他是个外国人。

游行队伍渐行渐远，路上又恢复了平静。但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当游行队伍退回来时，原先整齐的队伍和口号已变成混乱和喊叫，一时间烟雾四起，枪声大作，人群四散奔逃。简卜安和老乡们忙关了窗户退回屋内，生怕惹来无妄之灾。

“砰！砰！砰！开门，是我。”原来是杨果回来了。

“你怎么跑去游行了？外面什么情况了？”

“要打仗，要造反了！”

“那我们怎么办啊？生意还做不做？”

“我看暂时做不成了，要不我们都去游行吧，我们就跟在队伍里助威，反正也没人认识我们。”

“我不去，我现在就担心我的生意，我都快周转不开了，都没饭吃了还管得了这么多。”简卜安说道。

“对，对，对，造反可不是好玩的，子弹不长眼。不去。”老乡们应和道。

“我也不是说造反，只是现在也没事做，出去凑个热闹，明天有游行的话我还去，也方便打探消息。”杨果说道。

接下来的几天外面依然混乱不堪，甚至有人中枪倒在了血泊中。简卜安闷在旅馆里，他感觉异常燥热，每天汗流浃背，头脑昏沉。他盘算着是否真的该放弃这个生意了，在这里受了这么多苦，钱却没赚到多少，更要命的是他的流动资金已经不多了。他给杨花打去电话，向她诉说这里的苦楚，要她赶快汇钱过来周转。

“做不了就不做了，我这里也没有钱了。”

“那钱去哪里了？货卖了没？”

“货是卖了一些。我现在在做另外的项目，投了一点钱进去。”

“什么项目！投了多少钱？你又在乱搞什么！玉石生意不做了？”

“我这个项目比玉石生意好做，一两年就能成为百万富翁，实现财务自由。”

简卜安一听瘫坐在地，顿时天旋地转，眼冒金星。他无力地挂断了电话。

“完了，完了，这败家子是要把我害死，我是前世欠了她的，这世来还账来了。”他捶打着自己的胸脯，竟“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待游行风波结束后，简卜安他们又回到了各自的出租屋里。简卜安像得了一场大病，整日茶饭不思，他努力地想使自己振作起来，但现实的困难已使他摇摇欲坠。他想只有再找杨果帮忙了，虽然自己十分厌恶他，但也只有他有资金帮自己度过难关了。

“杨果老弟，你借点钱给我吧。”简卜安厚着脸皮说道，这是他第一次称呼杨果为老弟。

“姐夫，你上次借的还没还给我，我哪有那么多钱借，我的生意也难做啊。”

简卜安已无法压制心中的愤恨了，他突然不想再纠缠了，用力捶打了一下桌子，指着杨果大声喊道：“不借就不借，你装什么老大！你个害人精，就是你把我骗到这里来的，就是你要把我害死，你是最毒的。”说着简卜安便挥拳要去打他，旁边的老乡见状忙拉住他。

“我要杀了你！……以后不要让我见到你，看到你就打！”

老乡们拉扯着把简卜安送回出租屋内，安慰了一阵后各自回去了。

玉石生意显然无法再做下去了，简卜安一家以为的唯一可改变家庭命运的机会彻底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