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奶奶,在我印象里,她最年轻的容貌就是我四五岁的时候,她满头黑色的齐耳短发,却没有刘海,从中央分一个细缝出来,然后所有的头发都顺着头皮整齐的背在耳朵后面的样子,额头已经有了不深不浅的皱纹,眼角也有了小小的鱼尾纹,在我的直觉里奶奶一直都是一个小小的老太太,刚刚过1.5米的身高,喜欢眯着眼睛坐在炕头看电视,时不时地还会哼出让人感觉悲苦的调子。白天没事的时候总会坐在炕头,玩着一副扑克牌过关。
我从小就听人说,奶奶是知青,是个文化人,所以在我眼里,奶奶要比同村的老奶奶都要有气质许多,总有一种天然的高贵与他们不同。奶奶会看书,不会像他们一样只知道菜米油盐,想我看红楼还是奶奶的启迪,更可贵的是奶奶会自己编故事,给我讲从前有兄弟两个,老大是个精的,老二是个傻子......,最后奶奶总会告诉我做人要憨实,总会有好的结果。奶奶爱干净,家里的一切都是紧紧有条,就连我们吃完饭的碗,都要求吃的干净,不能碗底剩下残渣。奶奶爱操心,家里家外她都挂着一颗心,她都有自己处世的小智慧,冬天的时候会将被子长的两边向里折回去,再将最下方向里折回去,这样冬天睡到被子里正好压着了被子三个边角,就不会踢开被子,诸如此类的智慧,奶奶数不胜数。
可是奶奶也有不好的地方,奶奶耳朵不好,总是听不清我们说什么,那几年村里小偷多,四爹他们出门,总不放心奶奶一个人在家。奶奶牙齿不好,吃不了甜食,总会牙疼,顺带着还遗传给了六个儿女,连我们几个孙子都不忘给了遗传。奶奶很小气,什么东西都是按着计划来,当然了对于我和妹妹是有很多例外的,却总是苦着自己。最重要的是,奶奶命不好,或者说幸运之神总忘了眷顾她。奶奶出生1936年的北平,建国前的一户大户人家,是家中长女,从小识书断字,算不上那个时候的才女,也算的上是闺阁淑女。我觉的奶奶是年轻不懂事,后来就看上了我爷爷,额,尽管爷爷年轻时候颜值吊打现在的小鲜肉(尤其是军装照,让我嫉妒,这些基金都哪去了?)怎么也不至于让奶奶千里迢迢,从北京来到内蒙的农业重地巴彦淖尔,不说她会不会种地,那个时候奶奶可是连小麦都不认识。不得不说,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也不得不说,爱情真可叫人蒙了眼睛。
回来内蒙,爷爷在家排行老三,上有两个哥哥,下有一个弟弟,老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丢了,所以奶奶回来内蒙后上有一个二嫂,下有一个弟妹。当然了还有一个公公,在那个人饿的吃树皮的年代,有一个吃不上肉或者白面,就三天两头上吊撞墙的公公。这日子,在我听来都觉得啼笑皆非。好在爷爷是疼奶奶的,所以公公闹腾,妯娌嘴碎,这日子还是过的有滋味的。转眼大儿子16,下面还有两个小二子,一对机灵的女儿,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小孩子,这日子充满人间烟火,不大富大贵,却也温馨得当。可惜,人就这点命。爷爷得了癌症,奶奶从巴盟陪着爷爷去了北京求医,却捧着骨灰盒回来了。奶奶说,他陪着爷爷看病时,睡得是地板,一个孕妇睡着冷冰冰的地板。奶奶说,爷爷去世后,她的家人,劝她留在北京。奶奶还是抱着爷爷的骨灰盒,一个人大着肚子,一路眼泪,将爷爷带回来,将这个家的重担扛起来。回到家,处理完爷爷的丧事,处理不完邻里的闲言碎语。有同情她的,有看她笑话的。对奶奶来说,最难的却是如何抚育六个子女长大吧,北方的大火炕上,从小到大的六个孩子,睡了满满一炕,是谁都会愁吧,奶奶这个时候开始学会了吸烟,也是这个时候忽略了自己的中耳炎,最终导致耳朵听力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