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离开我们已经两年多了。
我们昨天去看望他,在墓前陪他说了一会儿话,花束在微风中轻轻拂动,仿佛说,爸爸收到了。
爸爸长得很帅,俊朗的鼻梁,清秀的眉眼,薄薄的嘴唇,年轻时的照片多数时候是整洁的中山装,上衣左口袋别一支钢笔,围巾一角垂在前胸,另一角在脖子上绕一圈搭在后面,风度翩翩,气宇不凡。
爸爸妈妈年轻时的合影特别养眼,妈妈明媚活泼,两条长长的辫子盘在脑后,轻盈的刘海下明眸善睐,笑颜如花。爸爸则轻笑着站在妈妈身边,安静的守护着妈妈,一直都是这样。
爸爸从故乡厦门的集美航海学院毕业后,听从祖国分配来到了山东青岛,并且一待就再也没有离开,爸爸从原先的远洋船员,自己琢磨学会了几何机械等知识,被分派去了技术科,成了一名技术员、工程师。
妈妈经过七年的分离和等待,终于也追随爸爸来了青岛,七十年代的工厂,分给爸妈一间12平米朝北的小房间,爸爸、妈妈、姐姐还有刚出生的我就安营扎寨在这个小窝里。房间虽然小,但是爸爸经过巧妙的设计,研制出很多独具匠心的家具和小摆设,小小的房间收拾的井井有条,我们在那里住了九年,虽然已经过去三十多年,我直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那个小房间的每一个家具,每一处摆设,并且做梦时很多场景都是在那里。
进门的左手是炉灶,风箱,煤箱,一箱引火的报纸和木头,爸爸每次出差前都要劈好满满一箱木头块,装满一箱煤面。
右手边是一个木头脸盘架,小时候都是爸爸给我洗头,用搪瓷缸从另一个盆里,舀出兑的不凉不热的水,摁着我的头浇下去。脸盆上方的墙面也不能浪费,挂着一个长方形的木箱,是爸爸从厂里拿回的废弃包装箱,里面加上隔层,贴上白纸,就是我们家的衣橱了。只是它离门太近,经常有高个子客人来,一进门就被磕到脑袋。
靠墙并排是一大一小两张床,占据了大半个屋子,床下是我们家的仓库,爸爸找来几个木块,把两张床的八个床脚垫得高高的,这样仓库里就可以存放更多的东西。有个叔叔特别爱逗趣,每次来家里串门都要指着床腿,一脸坏笑的问我:“你们家上床是不是要爬梯子呀?”
我们用的小饭桌,也是爸爸的创意制作,平时一家四口吃饭就是一张正方形的小矮桌,如果来了客人,妈妈就像变魔术一样从桌子底下抽出两块木板,拼接到桌子两端,拧出下面的支架固定,方桌即刻变长桌。
经常会有爸爸厂里的同事来家里玩,参观我家这几样小发明,一边看一边啧啧赞叹:“你们南方人就是聪明!”
每当这时,爸爸总是特别骄傲。
爸爸对妈妈真好。只要妈妈喜欢做的事情,喜欢的东西,爸爸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做到。妈妈心灵手巧,织毛衣,钩桌布技艺高超。有一次借来同事一本毛衣编织的书,爱不释手,爸爸就挑出几样妈妈最爱的花色,找来一沓信纸,一笔一划地画下来,再精心装订成册,这本大神级著作一直是我们全家的圣品,我觉得比原书好看一万倍。妈妈一直一直都珍存着,不时拿出来翻一翻,看一看。
爸爸病重时,我买他最喜欢吃的芝麻大包带过去,爸爸拿出椒盐梳打饼干,非要我吃:“刚下班就过来,还没吃饭吧,这个你最爱吃。”
他一边看我吃,一边虚弱的抬起手,轻轻捻去粘在我嘴角的饼干渣渣,嘴里念叨着那句老话:“你怎么还像个孩子。”
爸爸走的时间是晚上九点四十五分。不知道为什么,我那几天的手机里偶尔存了一张图,整个画面是大片湛蓝的天空,飘浮着棉花糖一样的云朵,云层深处是一扇红色的圆形拱门,一个人影迈步走向那扇门,画面右侧是一个高高的柱形钟表,时针指向是九点四十五分。
我相信,这是爸爸也像我们小时候时,他要出远门前一样,提前把神的旨意告诉我,他去了美丽的天国,让我们不用担心,不要悲伤。
今天是父亲节,止不住对爸爸的想念涌上心头,非写不可,父女一场,前尘往事,让我突然明白,今生遇到的每一个人,无论百般宠溺还是万般折磨,都是前世未了的偿还,我会善待身边每一个人,只愿修得福报,来生再与您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