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离》第一章 观光路上

秋日的早晨,谭鑫驾驶着他那辆老式的凌志车行驶在蜿蜒盘旋的凤桐山公路上......


邂逅,擦身而过的风景

这是一条由滨海市内延伸至保税区海边的观光路,沿途尽收滨海河、保税区黄金海岸等秀丽风光,是滨海市政府大手笔投资的造福于全体市民的一项福利。

公路如流线型玉带,盘凤桐山而建。

凤桐山是以滨海、山地和自然植被为景观主体的城市郊野型自然风景区,是国家级的森林公园。在山林中穿梭,沿途满目青翠,景色如画,不仅可以听到鸟鸣,而且雨天还能欣赏到瀑布。

公路还特别在地势较平坦的地方设计了两处观景平台,市民可停车观赏拍摄优美的凤桐山自然风光。

他来滨海十五年了,在此之前,仅有屈指可数的几次陪客户时,从这条路上开车经过。每次也只是一边专心致志的开着车,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付着车里的客户,和他们东拉西扯的套近乎博映象拉交情,压根顾不上偷得片刻闲情雅致朝窗外青山绿水的美景瞟一眼,甚或是摇下车窗,深吸一口窗外山林水间的新鲜空气。

平常去市里办事,他是不会打这里过的,太费时间。他宁可花些钱交过路费穿越另一条隧道,那样耗时短直线距离可直达市内。

哪怕从隧道一端路卡经过时,遇到因过卡车辆众多发生车辆拥挤、插队、碰撞甚至事故时,也只得排队等候;或者在交完过路费后,依旧是如老婆的脸一般看腻烦了的收费员小丫头千篇一律的机械式微笑。

而这一切在他看来,就如同正常人每天必须吃饭睡觉一样,这座城市里的大多数人都是这样过的,也许有人还有别的什么方式,但他不敢想,他不愿瞎耽误功夫来这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穿山越岭的玩矫情,尽管他心里的初衷恰好与之相反。

他每每提醒告诫自己:生活中现实往往是,不是你想怎样,你便怎样;而是你能怎样,你便只能怎样。

“嘟、嘟......”车载的收音广播里传来准确的六响报时声,最后一响声调比较高,随后一声熟悉而悦耳的女中音响起。

他习惯性的竖起耳朵听到女中音一字一顿的报时上午8点整,照常低头瞄一眼右手腕上的手表对过时间。

这是一块银色的老款瑞士手表,表保持了传统石英手表的所有功能,机芯采用原装瑞士进口表芯,走时准确,防震性能好。

宽厚的手表链带上靠近他手腕内侧皮肤的一面,由于和他体肤长时间的触碰摩擦被汗渍浸蚀得已有斑斑银漬脱落,不过除了他自己,旁人不易察觉。

这块表已陪了他十余载光阴,还是他当年在保税区一家贸易公司任经理时,从自己的烟钱里抠出钱来,攒了一年后,豪气了一把,买下来撑门面的。

彼时,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经理,可在滨海这个当时全中国最发达的城市,近邻资本主义体制的香港,寸土寸金的热土上,他周遭来来往往的客户都是达官贵人,锦衣玉食的,他每天接触的人、事比他以往在老家兰州工作数年的所见所闻还要非同寻常。

他左思右想犹豫了好一阵后,终于咬牙跑去香港充了一回阔佬。

在尖沙咀某奢侈品店里,琳琅满目闪耀着金光银光晃眼无比的世界各地各式名表的引诱下,他颇有些心荡神摇。

顶着柜台里一个个正值青春妙龄的美貌不输挂历影星的专柜小姐的犀利的目光,他磨叽了一个整上午精挑细选,最终选定了这款无论就款式、质地、颜色等各项指标比对考量后综合得分最高的表。

好在这表确实是耐用,数千个日夜来一直忠心耿耿的陪着他按部就班,从未迟到早退。

比起他老婆图便宜从街边小店里淘来的看似五光十色,实际以质量低廉,无钻、粗马、无防震的机芯换上假牌的用不了多久就出状况闹罢工的冒牌 “石英表” ,到底是 “一分钱一分货” ,不可同类而语。

他每天早晨例行公事般的听车载收音对时,不过是对自我苛刻的严格要求不敢轻易出错的习惯使然,就如同在他生活的这座城市里,无数辛苦打拼的有志之人某种自律束己的表现形式罢了。

在这座城里安身立命,稍有松懈便不进则退,即使你拼尽全力奋勇向前,也有可能某一天不进反退。

时光如驹,转眼间,日新月异高速融合发展的世界和以宽阔胸怀拥抱世界的中国正一天天变得愈发密不可分,昔日的这款名表已经变得毫不起眼,即将被融入了精益求精的电子技术的新式腕表取而代之,它如同一个行将退出历史舞台的耄耋老人,虽有余热,奈何力不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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